“鸡骨爪多少钱一斤？”韩宝来看水果架子上面摆了一些，下面摆着一篓筐鸡骨爪。

    “你要多少？只要几斤，那就五块一斤，还有什么价讲？你要一车，我可以少一块钱一斤。”那女人抬起眼睃了他一眼，看见韩宝来摘了一爪用手擂了几下，摘了籽，往嘴巴里送。

    “喂，我这里可只准选，不准尝味道！”

    “你也太小气了吧？我买你一筐，你随便少点称，都在里面。买一筐四元五一斤。”韩宝来跟她讨价还价。

    “你一个帅小伙，还差那几毛钱？给妹子买一盒雪花膏也不止那个钱。你买一筐，价不能减，我送些新鲜的给你吃，总可以了吧？”那女人直起身，走动起来，我的天，果然是个肥娘们，圆嘟嘟的脸蛋，圆滚滚的屁股，走起路来，那是一拐一拐地，胸前晃荡着两个超级大活物。

    “那行啊，我不少钱，你送货上门，总做得到吧？”

    “你住啊里？我面生得很。”周里香其实眼睛睁开，还是相当大的双皮眼，只是胖脸蛋显得眼睛比例失调了，嘴唇上还有一层细细地绒毛，但那肤色跟蒋春芳没有二致，水豆腐一般白。

    “你管我住哪里？我又不要你送到我家。是送到大川口竹木桥知道吗？”

    “知道。你是——”

    “九里香，你妈那个巴子，你尽给老子惹祸！”刘桐青是骂咧咧进来的。

    “刘书记，你这话从哪里说起？你可不要有了新朋友忘记老朋友。我日里夜里给你惹祸了？”周里香唬了一跳，不敢谈生意了，赶紧扭着水桶腰出来伺候这个主子。

    “韩主任呢？韩主任跟你买鸡骨爪，你她妈的卖二十块钱一斤，你真是太黑心了！”

    “我的天老爷诶，我什么时候卖过二十块钱一斤，哪个韩主任，我不认识！”周里香打着哈哈，出来跟刘书记套近乎。

    “那天下着雨，你在家请客，有不有一个年轻人向你买鸡骨爪？你不要装。你出口就是二十元一斤，还一口价。你这不是漫天要价，把我们千家洞的脸都抹黑了！”

    “刘书记诶，你说什么寒主任，暖主任，我根本就没见过。你怕是搞错了门头。你怎么不找老赵家，找六指头家，找刘欢欢家？是不是我的肉嫩一些，好下口？刘书记，我是明码标价，物价局天天来核价，我哪里有卖二十块一斤？我要是卖了二十块一斤的鸡骨爪，我得了黑心钱，我去抓药吃。我赌咒发誓了，你该满意了吧？”周里香赶紧使出浑身解数，伸出圆鼓鼓的手去拉他，刘书记打开她的手：“少装蒜。你还骂韩主任，卵主任！你辱骂上级领导，我可以关起你来！”

    “唉哟，刘书记，我什么时候得罪你吗？你说晚上十点给你留门，我就十点给你留门。你要是现在急火攻心，我也可以马上帮你泄火啊。我服务周到啊。”

    刘桐青气得一巴掌甩过去，打得她胖脸脆响；这一巴掌不打紧，周里香再架不住势，一屁股辗在店里，哇哇放声大哭：“你这个没良心地。在外面信了哪个女人的话，跑到我这里撒野？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没卖过黑心的货。我晓得有些日子，你没往我帐子里钻，你心里不得劲。平白无故找我的麻烦。我不活了。我死了算了。我左右都不是人……”

    周里香一泡鼻涕，一泡口水数落起来。她一放泼耍赖，围了好些人上来。韩宝来怕把事情闹大，赶紧从里面走了出来，故意说：“刘书记！你来得正好，我刚洗了一拽鸡骨爪吃一爪下下火。老板娘，你把裤子坐烂了，毛都露出来了。”

    “你死开些。想看老娘出臭，老娘偏不给你看。”

    “那就起来做生意，算了吧。快给我过秤，我还要送货过去呢。”韩宝来是过来解围的，周里香抹把泪起来做生意了。

    “买多少？”说话还是悲悲戚戚的，眼窝还是泪光闪闪。

    “我准备买一筐啊，我喊你过秤，你偏不理我，偏要跑出来伺候别人。结果自找没趣了吧。快点，给我过秤，我数完钱，我走人了，你们再哭哭闹闹。”

    “嗯，我做生意一向是薄利多销，哪有昧着良心做生意？”

    “韩主任，是不是这个泼妇卖天价鸡骨爪给你？”刘桐青可不是吃素的，他才不管你耍赖放刁。做基层工作的，那是铁面无情的。

    “这个阿姨可能记不得了，那天天色很晚了，你们家有客，正吃得热火朝天。我有点饿，听说千家洞的鸡骨爪好吃。于是，我想买点解解谗。哪知道你，一开口就喊二十元一斤。”韩宝来应该想治治这个黑心老板娘，听她说话也没有什么节操。

    “你是韩主任？”周里香惊得眼珠子发白光了，“我的天啦，我记起来了！误会，误会啊，天大的误会！我还当你是什么外地来的游客呢！”

    “是啊，我知道，你当我是外地游客，你想宰一个算一个。不过，今天白天，你就没漫天要价了。这个价还是公道的。算了，反正，那天我也没买。不过，你要吸取教训，外地游客，人地生疏，你更不能宰他！他好心好意跟你做生意，你更应该童叟无欺地卖给他。不过，你也没有强卖，我不要，你就没当一回事。”

    “韩主任，真是——哎呦！我要是知道你是韩主任，我正好有客，我们那天杀羊了呢，搞得好丰盛。你说你是韩主任，不就是多个客多双筷子吗？”周里香说得好亲热，“韩主任，其实是双方都没弄明白。我是忙得连撒泡尿的功夫都没有了。还有人在外面叫买东西。我心烦躁啊。卖斤把鸡骨爪又能赚几个小钱。我是赌气呢。我想把你气走。我没闲功夫侍候你。真要是做生意，你给我那么多，我还是明码标价找钱给你的。你看我是那种黑心婆娘吗？”

    围观的人故意饶舌：“脸倒不黑，心黑。”

    “你这个挨千刀。都给我滚、滚、滚。老娘穿了衣衫裤子的，有什么好看的？”周里香气急败坏地叫嚷。

    周里香转过脸来拉韩主任的手，韩宝来感觉她的手真的很酥软，这种女人像莫泊桑小说里的《羊脂球》肉乎乎地，怪不得是乡干部的最爱。

    “韩主任，这一筐鸡骨爪啊，我送给你吃了。听说要架大川口桥，我响应党的号召，我应该多送一点东西给政府官员吃。这是一个千家洞老百姓共同的心愿。韩主任屋里坐，喝杯茶，我有山上采来的云雾银毛尖茶呢。”

    “嘿，你这说的什么话？公平交易，你该多少钱就卖多少钱？哦，我白吃你的鸡骨爪，结果你告我一状，乱拿百姓的东西。我刚才吃你一爪尝尝味道，你还骂我了呢。”

    “误会，误会，那是误会。小韩主任，你大人有大量，怎么跟我一个乡下没文化的村妇计较？你看你这么一个棒小伙，你看周大福家满妹子看着你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人家当你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呢。”

    “周阿姨，你真是为老不尊。”羞得一个妹子脸一红，钻进人群中跑开了。

    “你真会乱扯。过秤，算账，你帮我送过去，工地上的领导和专家等着你的鸡骨爪解谗呢。”韩宝来硬是逼着她过秤，他数了钱，还要出具收据，怕她那张臭嘴到处乱嚼蛆。

    韩宝来把东西交给刘桐青，周里香老公周全福有一台三轮车，周全福长得并不难看，身材也不错，但只是一个闷斗星。见了刘书记，只开了一包烟香，刘桐青是吸烟的，韩宝来摇了摇手。他便一声不响，将一筐鸡骨爪扛上了三轮车，他发动三轮摩托车要走。周里香在屋里骂开了：“短命鬼，跑那么快去投胎啊。你把这箱红牛送过去，光吃鸡骨爪也要喝水啊。”

    “多少？”韩宝来点了数，刘桐青赶紧抢着要付钱。韩宝来怎么肯让他掏腰包，他说：“不行。这是有规定的。你想让我挨骂，不是这几个钱的事情。开单吧。”

    周里香瞟了一眼刘桐青，刘桐青知道百姓围着，众目睽睽之下，哪敢拿东西不数钱？他只得点了点头。结完账，韩宝来本想去刘桐青家里坐坐，可是现在刘桐青和周里香热络上了，他力促喝一喝周里香的高山云雾银毛尖茶。韩宝来只得到店外面，招手让吴小凤进来，周里香一看，嗬，好一个水灵灵的妹子，瓜子脸，杏眼桃腮，两丸黑水银，衬着画笔画出来的黑色光芒的睫毛，身材娇小，削肩细腰，穿着奶白色羽绒衣，映着她更加莹白如珍珠。

    “哟，小韩主任，你哪里找来的花仙子夫人？”周里香看吴小凤一进来，便紧偎依着韩宝来，以为是韩宝来夫人，因为两人年龄相仿佛。吴小凤只不过结婚结得早，乡下姑娘有的十八岁就相亲，她还算好的了，二十岁嫁给陈浩民。吴小凤狭黠地抬起脸，娇憨地看着韩宝来，还吃吃地笑，脸上微有红云。

    韩宝来忙说：“别胡说。我妹子。今天出来跟我见识一下大千世界，开开眼界的。”

    “好啊，好啊，妹子，一起进去喝杯茶吧。”周里香扭着水桶腰，撅着磨盘大的屁股，亲热地拉着吴小凤的手，妹子叫得甜沙沙地。

    “是啊，韩主任，吃中饭还早，喝杯茶吧。要不，周里香的菜也烧得很到功夫，我去选条精肉多一点的家狗来。周里香，你家池塘的鱼不是很肥吗？再拿几条大鱼出来。然后是土鸡、老鸭，四菜一汤。韩主任，你看怎么样？”

    韩宝来看周里香那肥硕的一身赘肉，小肚腩应该有好几道箍。他突然感觉她有杨玉环的丰满，怪不得迷得周桐青一愣一愣地，本来安排在自己吃，突然改主意了。

    “你是东道主，你做主啊。我是客啊，哪有客欺主的？你说好就好，一定要在十一点半钟之前办好，不要让领导和专家久等。茶留着吧。我帮你搞鱼去。”韩宝来对农家的活，他可能从小干过一点，小时候干农活，并不是真正干活估计是闹着玩。所以在他的印象中，干农活是很好玩。你看，现在城里的孩子到乡下体验种菜，当然觉得好玩；以后在他的印象当中，以为农活真的很好玩。其实，那是披星星、戴月亮，面朝黄土地背朝天，晒得跟黑雷公一样，是最脏最苦最累的活。不然，怎么会有几亿民工离开家长到城里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