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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同桌敲打钦差求说句好话
    本文是我《荒路》的修改增删版本。之所以改名,是程序不容许的原因,望理解。请指正。

    初中的时候,夏雯和王宝石他俩是同桌。

    夏雯是班长。她中高个,短头发,梳一个时尚流行的“歪桃辫”,她人跟字都全校第一漂亮,学得一手老式的文牍体。她更善于管制那些淘气的男生,很有威信。是班主任陈老师从教三十多年遇到的最得力的班干部,很受抬举。而王宝石贪玩,淘气,凡是男孩子能玩出来的花样,他无不精通,体育老师则非常喜欢他,每年全市中学生运动会,跑啊跳啊,他能给学校拿很多分。但是,王宝石的学习成绩却像一杆不好定砣的称,忽高忽低,大起大落。是那种假如他能不贪玩,认真写作业,拿考试当回事儿,就能进90分的学生。

    陈老师很乐意教这样的学生,有成就感。她常说:“他这种学生,你提拎他一把,他就上去了。你稍稍抓不紧,他就落下了”。“他们长大成人,不论什么样子,在大街上碰见你,都会规规矩矩的给你行礼”。“一旦听说你有事,会来你身边帮你”。陈老师对付这样的学生有一个密不外传的经验,就是“他们和火车轮子一样,走几站就得赶紧敲打敲打”。

    通常,“敲打”的事情归王宝石的爸爸下手。那,在何时、哪一站“敲打”?只凭陈老师写一张便条,比如,她一写“……请家长协助为盼”。唉呦,王宝石的下场就惨了!轻则被申饬、罚站,重则挨打、罚跪了。不过王宝石大多是遭到重罚,因为,王宝石生不逢时啊。那个年代,被老师找家长,本身就是一桩不小的罪过。家长也是从长袍马褂、瓜皮帽的封建社会,一步迈进现代社会主义社会,难免留有封建主义的思想烙印。他们认为:“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材”。就连王宝石那一代的学生,也认为被老师和家长“联手”修理一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哩!

    那年,陈老师开始给王宝石这颗苗子拔高。说是照顾夏雯的原先同桌韩广文的视力,把他和王宝石调换了座位;还说,这样有利于王宝石的进步。其实,夏雯也曾经提出来过,不愿意和韩广文同桌,嫌他讨厌,专门给人使坏。王宝石也不愿意坐在原先靠近老师的地方,原因是自己个子长高了,后边的同学总叫他把头低一点。还有,他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坐着,屁大个事儿都逃不过老师的眼睛,不自在。再有,是王宝石原先的同桌不好看,眼睛小,还爱哭,还爱跟老师告状。

    跟夏雯坐在一起,就大不一样了!王宝石心里很自在。觉得周围的气味都不一样了,他又说不出味道。其实他那个年岁的学生,跟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同桌,是大不一样啊!他时不时的感觉浑身发热,总想一拍桌子跳起来,或者跟谁摔一跤,反正他要干点什么体面的的事情才得意。他想了比一天多一个星期的时间,于是,决定从边境摩擦下手。

    他把书桌上旧有的中心线重新描了描,像想象中的霸道的男孩子那样,绷着奶油小生的脸,恶狠狠地说夏雯:“不准你过线!敢过来,就不客气了!”夏雯仰头“嗤”的一声,嘴角轻蔑的一笑,没理睬他。

    王宝石碰了个软钉子,又气又恼,很不自在。就故意在自习课找茬,拉大写字的架子,故意把胳膊肘过线去侵占夏雯的地盘;愿意过去就过去,愿意回来就回来。夏雯不理睬他,他就消停一阵,过一会再重新挑起事端,弄得夏雯很烦,王宝石很得意。可是好景不常在,有一次,夏雯不耐烦了,就使劲往回一撞他的胳膊肘;这个反击把王宝石的书也撞歪了,本也撞斜了。王宝石英雄气上来,不吭声,假装不在乎,他暗暗地找时机,又如法炮制,下了几把黑手。

    三番四次的较量,王宝石略赢,他得意洋洋。忽然有一天,王宝石发现自己的处境大大的不妙了。原来陈老师写给王宝石爸爸的字条,就是几乎下达命令的“敲打”王宝石的字条,不要王宝石自己带回家了,那样,像王宝石这种“诡计多端”的学生就能做下手脚,秘下来销毁。现在,改由夏雯以班长的身份,上他家递交了,他俩家不远;她成了老师的钦差,他家的座上宾。她每次来了,王宝石的爸爸都像接待陈老师家访似的,来时,还起立相迎,走时,还送到大院心。

    更糟糕的是,别的科任老师也照搬陈老师的那一套,打着伙的写字条给王宝石的爸爸,像外语、物理、数学老师都跟着添乱。除了化学老师不写,因为王宝石是化学课代表,他化学课很好,化学老师不跟着凑热闹。唯有体育、唱歌老师没写过纸条,他们最能体恤学生们的艰辛了!从来不留一大堆作业跟学生们过不去。

    王宝石的爸爸不愧是大买卖人家出身,会变本加厉,干脆给王宝石立法:“不论大考小考,如果90分以下,差一分,打一下。或者罚跪十分钟。连续两次以上,则打罚兼施。”

    根据王宝石长期以身试法的体验(为什么说“长期”?你想啊,这么多科,每单元考一次,就不得了),这量刑多少,还有个分数为依据,王宝石能推算出来打几下、跪几十分钟。那,有没有从轻发落的情节呢?可就全凭夏雯怎样在他家“出庭作证”了。她说得轻描淡写一点,或者说:“这回考题很难,都考得不好。”王宝石就能被从轻发落。如果夏雯说得含糊,或者故意要王宝石的好看,或者他哪儿得罪了她,遭到“官报私仇”。那,王宝石的下场就惨不忍睹了。

    可恨,夏雯每次来家,必拉着袁丽陪着撑腰。那个袁丽,大大咧咧,她知道的事,就等于全班都知道了。更可恨王宝石家传的规矩:“当庭教子,背后劝夫”。王宝石有几次挨“敲打”,他爸爸都叫夏雯和袁丽别走,观摩,以便于汇报给陈老师,这就等于全班都知道了——王宝石又过了“一个快快乐乐的好日子”,又吃了“鞋底子炖肉”了,又吃了一顿“鸡毛掸子炖肉”啦。

    王宝石不在乎家法威严,打就打、罚就罚,熬得住。可是当着夏雯的面挨敲打,被弄得颜面扫地,抬不起头,多没面子啊!他好几天不自在。唉!师严家严,奈何两重天。上学是漂亮的同桌兼老师的帮凶,下学是随时被审问;王宝石被逼无奈,只得夹着尾巴发奋读书,拼命考每一分。

    渐渐地,王宝石怕了夏雯,不由得讨好她,每当挨“敲打”的风险临界,背地里求她“给说句好话”。甚至,他找了一个机会,单跟夏雯说道:“上两回你说‘放学咱俩一块回家,有话跟你说’。我说没空,以后再说吧。现在我有空了,不知道你还想不想跟我说了?”夏雯稍微有点笑脸,郑重地瞅着王宝石,道:“你别弄拧啦,我那是代表团支部找你谈话。你不接受,拒绝的很干脆,我也没办法。现在晚了,来不及了。不用我说,你爸爸不是都打着骂着告诉你了吗。”

    王宝石碰了软钉子,十分尴尬,想说点狠话反击她,解解气,却又呆愣愣的说不出什么,或者是不敢说什么。只听夏雯又说道:“都说‘分儿、分儿学生的命根’不就是那点分吗!平时我们一起写作业,遇见一些难题我们还得问你呢,考试那些个破破烂烂的题,你又不是做不出来;你记性又好,班里谁也没有你脑子快,什么东西你一学就会了。你就是不认真复习,考试的时候稀里哗啦的随便答答就完啦。我求求你,你能不能狠狠心,多考几分给大家看看。也免得老师总叫我往你家跑,好像你的好坏,跟我有什么关系似的呐。”一席话,说的王宝石默默无语,她见王宝石这回听得进去,就又说道:“往后少跟韩广文这种人瞎胡闹,你咋分不清是非呢!你傻呀。”

    王宝石这种人,跟他硬来是不行的,背后劝劝他,他就听话了。打这以后,王宝石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感触最深的还是夏雯,这是一种少男少女之间的相互感知。本文非心理论文,就不多说了吧。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宝石往前走了几站,又该“敲打”了。

    这回是作文课,题目是《难忘的一件小事》。陈老师讲解了之后,就让同学们自己写作文。她叫一个同学搬来一把椅子,坐在讲台后边,一面批改作业,一面弹压课堂。大家开始写文章。

    王宝石搜索孤肠,心想,我也没有小事么,都是大事呀——偷体育老师一个足球,放学都在踢呢,这事不小,可也不是我一个人干的呀,况且“偷”不如“拿”好听,不能写。打架把陈四的鼻子打出血了,事不小,可不打不成交,现在是好朋友了,不能出卖朋友,不能写。伙同别人给袁丽起外号,叫她“辕马”;她屁股又圆又有肉,是滑冰练的,跟拉车的辕马似的,这是这学期生成的最贴切的外号,小事一桩,写?不能写!他想,袁丽这家伙她哥哥厉害,会摔跤,她跟她哥学了两招,据说会‘电炮’一类的黑手,最好别得罪她。可是,袁丽就坐在前排、在夏雯的正前方,正埋头写作文呢,不写也得捉弄她一下。王宝石拿纸画了个骷髅头,起身,打算贴在她后背上,“哼!叫你给夏雯保驾,还上我家看我挨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