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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开支
    第二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王宝石和罗北端着饭,到大宿舍里,与立冬、鲁南、乔西、陈四、韩广文他们一起吃。他想起来昨夜晚有人趴窗户的事,问那几个同学,道:“啥时候轮到你们站岗呢?”鲁南就问墩儿:“你是不是夜里最后一班岗?”墩儿点头。鲁南就点着铺位一算,告诉宝石:“今天就轮到我们了。”王宝石早知道大宿舍的人站岗,是按铺位轮流往下排,一人两小时。他暗暗的从墩儿往前一推算,昨晚趴窗户的人,就是韩广文。王宝石心想,他虽然特别地奸猾,欻尖卖快,遇见好事就削尖脑袋往前拱。大家都是同学,不至于吧?王宝石从来不屑理论这种人,知道知道是他趴窗户偷听,也就算了。

    有刚进来的人说:“改成冬季作息时间表了。新的时间表在食堂墙上贴着呢。”鲁南听了,小声嘀咕道:“还能改到哪去,换汤不换药,一到晚上就开会开会,觉都不够睡。”这些话有点疑似反动言论,宝石赶紧用胳膊肘捅捅他,他便不吱声了。宝石一边拿着馒头吃,一边来到饭堂看那个作息时间表,写的是:

    5:30——6:00起cuang洗漱

    6:00——6:30早饭

    6:30——7:30天天读

    7:30——11:30工作

    11:30——12:30午休

    12:30——16:30工作

    16:30——17:30自由活动

    17:30——20:00开会学习

    20:00熄灯

    有人也在看,说:

    “没有拉屎的时间呢。”

    “那不是叫你自由活动了吗。”

    “妈的。”

    王宝石回来接着吃饭。有的人已经吃完饭,有的人连餐具都洗完啦,这是自由活动时间,大伙在一起唠些闲嗑。

    正唠得热闹,见荆中业高高兴兴地打外边回来,说这些人道:“你们这些傻狍子,还呆在这白话呢!开支啦。还不快去领钱去哪,别人都去了。”荆中业见这屋里的人像一群傻狍子一样跑出去,他才小心翼翼的从兜里掏出来刚领的工资,还往脚后跟那瞅瞅,确定,没掉钢镚;他才坐在铺沿上,又细数了数钱;攥住,琢磨着把钱藏在哪里。荆中业这家伙小白脸,小算盘打得精明,事无巨细都不吃亏。甚至,三个人进屋,他准走在中间,因为前边的要开门,后边的要关门,中间的啥也不必干。

    王宝石跟着众人朝会计室走。借助从食堂和大宿舍散出来的灯亮,能看见有人从那边回来,都心满意足的样子。王宝石到了会计室,里边还有几个人排在前边,他就和立冬、乔西、鲁南、罗北依次等着。王宝石还没进过会计室。前几天罗北手破了个口,他陪着到隔壁卫生室上药,才从门外朝里边看了一眼。他趁排着领钱的功夫,看着也不见得“财会重地,闲人免进”有什么戒备森严,窗户连个起码的铁栏杆都没有;只是靠窗有一个能睡两个人的小炕,张会计和王出纳的行李卷在炕上。地下是两个“一头沉”的桌子,对放着,就没多大空地了。张会计和王出纳面对面坐在桌前,忙着给靠桌子等着的人发工资。钱,都一个人一份的拿工资条捆着,搁在桌子上。谁在张会计的工资表上盖一个戳,王出纳就找出来谁那份钱发给他。

    很快轮到王宝石他们了,张会计问他们:“都没有手戳是不是?”知青们从家里来、谁料到预备那玩意?五个人都说:“没有。”张会计说:“那就得等一会,看一会有谁来能替你们代盖一个戳。”五个人都说:“把你的手戳代盖一个不就得了吗。”张会计说:“那不行。有制度规定。”五个人又说:“签字,按手印。”张会计笑道:“那样能行,早就让你们签字了。”等了好一会,不见有手戳的人来,后边又来了几个没手戳的知青。王宝石看看表,说:“那,快到点开会了。等明天再领吧。”王出纳连忙说:“那可别的。都放在我这儿,弄丢了咋整!”他又商量张会计:“给他们那么样领去得了吧。”张会计笑了,同意。就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根大钉子,拿钉子帽蘸蘸印泥,在破票子上试试,就在王宝石应该盖手戳的地方,盖了一钉子帽,就算是把王宝石的大印盖上了。于是乎,王出纳把工资钱交给王宝石,大事完毕。连立冬、乔西、鲁南、罗北以及后边的人,都一人一钉子帽,迅速办理妥当。

    一时,王宝石等人回到大宿舍。荆中业就问他们:“给你们开多少钱那?都。”

    一人说:“我弄不明白,不是说一个月32元吗。咋开这么多呀?”

    一个说:“不是张会计把账算错了吧。”

    荆中业笑笑他们。他看屋里还有不少人莫名其妙的样子,他就要显摆知道、懂,睁大眼睛,小白脸堆着笑,开讲一样的说:“是,一个月32元,你们没算进地区差价、补贴,加在一起就是49.2元。翻过来、倒过去,不管你怎么算,都是一天1.64元,这是一个固定的系数。上个月31天,就是50.84元。咱们起薪是在哈尔滨批准来兵团的那一天,这次补上了15天的工资,又是24.6元。明白了吗。50.84元+24.6元=75.44元。扣、伙食费,一个月9.0元。不管你吃多、吃少,你吃得多就撑着了;你吃得少就亏了,这也是固定的系数。咱们实得66.44元。这还有什么算不明白的呢。要说张会计算差账了,也是,还应该扣咱们半个月的伙食费,都迷着不吱声得了。一帮笨蛋。

    这小子要是学过高等数学,大概能上研究所看大门,说得大家鸭子听雷一般。他看大家这样,又引深一步说道:“刚才我算计一下。一个人这么多钱,能买500斤白面,或者买40斤猪肉、80斤豆油了。我也问过张会计,你出一天工,就有1.64元,你歇一天就比别人少1.64元。有些人总抱怨‘没有休息天’,‘总也捞不着歇歇’。你不仔细算算,头几天下雨夹雪,不出去干活,在大宿舍开了两天会;开会也算你出工,一天给你1.64元。要是放假,你干啥去?也是白瞎扯。开会,那不是拿着工资休息吗。你愿意听,你就是开会。你不愿意听,你就装开会,自己靠边打盹迷糊着。话说回来,开完了大会说分班组讨论,其实就是在一块瞎扯淡,谁耽误玩了?天底下,还上哪里找这么便宜的事情去哪!”

    大宿舍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又到点开会了。口号是“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吗。荆中业也放弃了政治经济学、数学分析的课了,下课。他上铺里边往行李上一靠,一缩脖儿,那样子打盹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