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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当一半的家
    一日。杨光耀拿着两篇纸为一份的名单,一共四份八张,过来找夏雯说:“这是咱团四个新建连的花名册。都是连以下的人,没有排级,四个连干部、团里都确定了。现在,名单报上来就卡住了,四个连的干部对这个名单不满意。要求成建制的整班整班的抽人;可也是,单个的抽人就难免各单位甩包袱,一般都是中下等的比较多。问题是成建制的调人,男女比例又不好掌握,他们新建连的干部又有意见。团长又急着调人,开化了,一天比一天暖和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呐。你有什么意见?说说高见?”

    夏雯接过来名单,看。满纸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也没看出来取谁舍谁,她只是在脑子里飞快的想主意,先笑道:“股长考我。”

    “你只要在这个椅子上坐着,你就天天有新题目,你就天天要考试。我早就烤糊了,才拉你垫背。哈哈。”

    “股长。”夏雯说道:“你看那样好不好。就一个连抽调一个整编班,(现有的,不是重组的啊,)这样不是班长就现成的了吗;明天就叫他们上团里来开班长会,只消给班长一人五分钟的权力——可以在原单位任意调换两个人;给他们发一张纸,坐地就写人名;他们班长都是土生土长的人,知道谁好谁孬,还以为搜刮个可心的人领导呐!自然就替你把孬的换好的啦。我们?不!散会了就重新洗牌,随便一编就四个连吗。什么新建连长的意见不意见、好人孬蛋,调令一开,还不是股长您一手遮天吗。”

    “对!这回我可要马上——熊瞎子打立正。立刻往各连打电话,我打。强制压下去!就这么干。”老半天,杨光耀才评论道:“夏雯。你手段好辣啊。”

    忽听,走廊里喧哗,有七八十来个人搬重物的动静。杨股长不知道走廊里闹啥样,拿眼睛看夏雯。夏雯赶紧离开办公桌,说:“我去看看。”

    一会儿,她走回来说:“总机来的新机器。警通排的人在往机房里搬。”

    “哎呀呀呀。”杨股长猛然想起来一事,道:“通讯股长早就打招呼,说那几个接线员年龄大了,还有孩子,要求换到别的岗位去。还要求调几个新人替换。我给忘了。赶紧,要女生,新机器安好了就不赶趟了。你在基层熟悉情况,有没有可推荐的人?”

    原来,北大荒的电话,都是手摇的电话机,得通过总机插线;你往我这里打电话,总机就插在我的线上,你往他那里打电话,总机就插在他的线上。独立团的总机才能插20个线,他们行话叫20门;有的两三个连队共用一个门,电话铃一响,两三个连队一齐接,先得热闹一阵,才说正经事。团部里的大股才有电话,像一些个小股,没有。要想换门数多的交换台,有钱也没处买去,战备物资,配给。这回可盼着来新机器了,门数多,据说还能和老机器串并联;这么一扩大,总机的接线员就要增加一倍的人,这要是耽误了?

    杨股长又催了一遍夏雯,让她推荐人,说:“要女生,说话口齿要伶俐,嘎嘣脆,长相不重要,政审要严;当然,最重要的是能保密,嘴严。机要吗。”

    夏雯满脑子把18连可推荐的女生都过了一遍筛子:刘迎春有点童声,比小姑娘大一点,不行;袁丽保密做不到,她知道的事全班都知道了,不行;张领弟坐不住板凳,不行;崔建华说话慢,不行。大韩、小韩也不行。还有丹丹,传言她那个了,算了。还有谷雨,她有飞鸿之志,岂止是话务员就把她安顿了的?嘿。薛茂兰能行,薛茂兰一准能行,宝石不是总逗她给外国电影小姐配音吗。于是夏雯就说:“有。要几个?”

    杨股长说:“我这里倒是有几个了,不知道行不行?”

    夏雯给他出主意,说道:“股长。你不妨多找几个人,让通讯股长自己挑。这容易呀,在电话里一人叫她们念一段报纸,股长问她几句话,顺耳啦就录用。完事大吉。好了的呢,是你给他调来的;不好了呢,是他自己挑的。何乐而不为呢。”

    杨股长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干。你推荐的叫什么名?”说着就右手比划着要写字,夏雯赶紧把纸笔给他拿到跟前,杨股长照工作手册上的,写了七八个人名、所在连队,把薛茂兰写在头一个;递给夏雯,说:“拿去。叫总机发通知,晚上六点钟,都叫她们在电话机跟前等着,通讯股长要面试。”

    夏雯一想,说道:“股长。还是你去比较好吧。我建议你还是先跟通讯股长商量一声比较妥当。这是两个股的事,你们都是股长,平起平坐的几句话就定下来了。我去,隔着锅台上炕,人家不说我冒冒失失的不懂规矩,反倒对你有意见呢。”

    杨股长想想也对,二话没说,拿名单走了。

    一时,杨股长气囊囊的回来,一脸的不高兴,像是刚刚和谁吵了架。

    夏雯赶紧给他让座,他也不坐。她又不好直接问,心想,这是跟谁呀?怎么了?又一想,他没回股长自己的办公室,回这儿来,一准是要说说和谁过不去;就默不作声的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听他说道:

    “跟贺大佑。他们宣传股非要编制,要成立宣传队,我说得请示政委,候一候再说。他就说我反对宣传mao泽东思想,态度问题、认识问题、立场问题,反正是一大堆帽子都扣我脑袋上来了。我俩就你一句我一句的红了脸,他他妈的耍嘴皮子的,什么罪名都是张口就来,我哪里是他的对手?气死我了都。”

    正说到此,贺大佑“咣当”一推门,进来了,也是怒气未消的样子;后面还跟着两个他们股的干事,是来拉架的,没敢进门,只在门外观望。贺大佑正眼看也不看杨光耀一眼,赌气“噔噔噔”往里走,一屁股坐在夏雯的椅子上,两只手往办公桌上一杵。说道:

    “说吧。到底给编不给编?”

    夏雯一听,明白了。“噗嗤”笑道:“贺股长息怒。这是打上门来了,还带了兵来的呢。”她又对门外说:“进来吧,都。”

    那两个宣传股的干事只是探了探头,仍然不进来。听夏雯又说道:

    “贺股长,你还不知道呢,我们股长对这个事早就有打算。和政委、和政治处商量好几回了。这要是一编,吹的、拉的弹的、唱的,可是不少人。要是编在你们宣传股里呢,就是扩编,就大大的超编了;要是编在政治处名下,才是新编。扩编和新编大不一样,人数,级别,经费,待遇都不同。现在上边也没下来个说法,还是等等再说的好,看看别的团怎么搞。我们股长还是对的。”

    杨光耀可抓住理了。才说了一句解气的话:“我是‘千里搬猪槽子’——喂(为)的是你呀。”

    贺大佑反唇相讥道:“喂你。”

    “喂你。”

    “喂你。”

    两个人都有了笑模样,放松了攻击的架子,架起了二郎腿。夏雯又说:“贺股长,你们宣传股要是着急排节目演出,借调啊。人,你们使唤着;人员工资待遇啥的都不用你操心,稍不如意,说换就换了。再说了,马上就要来天津人、杭州人,他们中肯定是有大才气的人呢;贺股长,到那时候你再招兵买马,多好啊。”

    “你听听。”宣传股长对杨光耀说:“你都不如夏参谋。还为我呢?”

    “喂你。咋地了。”

    “行了,二位大人。为工作上的事吵吵也是快乐的。我看你们俩是又总也没在一起喝酒了吧?这回,贺股长,你得好好请我们股长搓一顿,你那个亲戚我们股长刚刚给他办下来啦。我也得跟着蹭一顿那。”夏雯又招呼门外的宣传股的人:“你们俩还傻愣着干什么?去告诉贺嫂子,包饺子啊!”

    门外的宣传股的两个干事,又探头看着他们股长。贺大佑发话道:“你们俩也在我家里帮着包饺子。把咱们的在家里的人都叫着。照往常的式样,预备去吧。”

    夏雯道:“我也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