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你进行的消费，都必须有你的亲笔签名，否则，地狱公寓就会扣除你的一部分年费……”



    “年费？年费有多少呢？”



    “对于你这样的顶级消费者来说，没有具体的数额。”



    说话间，电梯铃声响了，——十楼到了。



    电梯门无声滑开，我看见电梯外面的走廊铺着高档的人工编织的地毯，在柔和的灯光照射下，就像是一片青葱的草坪。



    绿色，生态，环保。



    是这个宾馆装修的主色调。



    出了电梯，折往右七八步的距离，便是餐厅了。



    这餐厅之大，实在有些超出我的想象。



    放眼望去，清一色尽是铺着高档桌布的楠木圆桌，纵横各五十张，看去非常壮观。人民大会堂的千人宴，只怕也没有这里吃饭的景象壮观啊！



    尽管此时有上千人一齐用餐，但我发现——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整个餐厅显得极其清静。



    连刀叉和筷子与碗碟碰撞在一起也听不见任何一丝声音。



    无论是情侣或是结伴的友人，也无论是老人或是小孩，无论男人或是女人，每一个脸上都挂着甜蜜而又坦然的微笑，——那些色香味俱佳的食物，通过刀叉或是筷子送到嘴巴里，再经过嘴巴咀嚼吞到胃里，就像大家从四面八方涌到这里来旅游一样。



    这是令人感动的世界。



    上千人涌聚在一起，居然听不到任何一点噪音。



    这是个奇迹。



    我拿眼睛往四周扫了一眼——大家并不是闷声吃吃喝喝，而是有说有笑，但就是听不见说话的声音。



    ——声音隔绝？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远远地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高中时的偶像，清纯漂亮的校花妹方子舟？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却听一旁的韩版女人嘀咕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张长得有些清纯的鬼脸么？”



    鬼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悚感，迅速爬上我的背脊，扼住了我的喉咙。



    她，不是被一辆昂贵的法拉利跑车辗死了吗？



    难道她没有死？



    此刻的她，正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边吃饭。那个女生我也认识，她就是邻家小妹张靓，一个十三岁时就淹死了的小女生。



    两个死人！



    “你认识她们？”



    “认识。”我摸着我的下巴说，“漂亮那个妞，是我高中时的校友，芳名叫方子舟，坐在她边那个小女生，是我的邻家小妹，名字叫张靓……”



    “原来是你的梦中情人！”



    “算是吧。”我没有逃避曾经的爱，“可是，她们两个都死了，一个死于车祸，一个死于溺水，你说，她们是鬼还是人啊？”



    看着她们苍白的脸，我忽然有些害怕。



    我害怕她们看到我。



    但事情往往是你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我准备找个位置躲开她们的时候，张靓忽然朝我招了招手，然后就冲我跑了过来。



    她的身形来得好快，只见她身形连闪，整个人就轻如微尘般落到了我的面前。



    “苗夫哥哥，果然是你呀！”



    张靓的嗓音特别的甜。



    韩版女人听见她叫我的声音甜得有些糥，不由皱了皱眉。



    接下来，我在她的眼瞳上看到了一幕奇怪的景象——张靓滑落到了冰凉的深水当中，她奋力往水面上游，但一种神秘的力量，却拽着她不放，最后，脱力的她不再挣扎，任由身体向深水底坠落下去。



    看到这一幕，我骇得不禁退后了一步。



    因为站在我面前的，是个死人。



    一个被水淹死的人。



    一个水鬼。



    “你、你……”



    “你怕什么啊苗夫哥哥？”



    张靓像过去一样跑过来抱住我的胳膊，亲热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是啊！我怕什么呢？



    我怔怔地看着她，感觉她的小手好冰好凉。



    看着才与我肩齐平的张靓，我准备把手从她的手里抽回来。但我用力试了一下，没能成功。她握得好紧。那种触肤冰凉的感觉，就像千年沉尸……



    他乡遇故人，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儿，可韩版女人以电视回放的方式告诉我——我遇到的是个死人，一个水鬼。



    “我怕你啊！”



    憋在心中的话，终于从我的嘴巴里说了出来。



    她是鬼。



    我是人。



    我必须划清与她的界线，不然我就会失去自我，最终分不清我到底是人还是鬼，——我的终极任务，便是捕鬼杀鬼。



    可我曾经的故人，一个死了多年的邻家小妹，却变成鬼送上门来，这事他妈的细细想来，好像有些蹊跷，但又具体说不出是那里出了问题，于是我实话实说，想看看她是什么表情。



    韩版女人在旁边冷哼了一声。



    我没理会她。



    虽然她是机器，但我知道她有一种功能，叫辨识，——只要是鬼，就逃不过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能洞察秋毫。



    刚才，她已经明确地告诉我——张靓，我的邻家小妹，就是个水鬼。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里，但从她的表情看得出，她并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如果她知道我就是抓鬼的，只怕她要骇得转身就跑，大骂我是混账王八蛋……



    “我又不会吃你，你怕我干什么啊？”



    张靓的眼眶，空洞洞的，一点也找不到邻家小妹的清纯感。仔细看，倒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十分吓人。



    “你专门吃人么？”



    我扫视了仍然在埋头吃饭的校花方子舟，心里冷笑了一下。



    张靓似乎察觉我对她并不是十分友好，看我的眼光就多了道阴冷的恨意。



    而四周的空气，这时也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一种刺鼻的血腥味，也在这个偌大的餐厅中弥漫开来。



    我听到有人猝然惊呼道:“哇，三分熟的牛排，滴着鲜艳的血，吃到嘴里，肯定舒爽极了！”拿眼看去，只见一个穿着侍者服饰的年轻女人推着一大车牛排，正往餐厅中走来。



    餐车上的牛排，闪耀着嫩红的光芒，流淌着滴血的腥味。



    来这里消费的人，居然喜欢吃这种三分熟七分生的东西，真他妈怪癖！就在我暗骂的时候，一种渴求也来一大块生牛排的我，竟然把手伸向了那一车正在滴血的鲜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