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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鄞江南岸旌旗展
    浓雾中,何芝贵约束部下,守住营寨,不敢轻举妄动。海贼有游哨散于江岸各处,也早早听到动静,只是浓雾中,派出去的哨兵吃了大亏,十停折了六七停,贼酋越发不敢轻举妄动,也约束部众,结阵严待,等着浓雾散去。



    辰正时两刻,浓雾终于慢慢散去,首先露出来的是两浙市舶使司的营寨,接着现出来的是数千海贼。随着雾卷残去,营寨旁,江岸旁的情景也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数千着黑色棉面甲,头戴勇字盔的军士,十余人站立成一队,前面是刀盾手,再是两个人举着奇形怪状,像是铁扫帚的兵器。中间四人各自举着一丈两尺长的长枪,后面是两位苗刀手。把总站在一旁,皆是神情肃穆。



    数百队看似散乱,实则有序又有形地组成了一个大阵。顺着江岸平地,向南排开,远远看去,如同是数百片鱼鳞状的小方阵,按梯次配置,组成了一条微微右倾的长条形,在最右,有一队三百人的骑兵,身穿半身皮甲,戴着圆兜头盔,背着角弓,挎着马刀,马鞍左右有两个箭壶,座下的关东大马稳稳当当的,十分安静。



    最显眼的军阵是十几人扶举着的四根两丈高的长杆,面挂着四面长一丈四尺的竖旗,书四行黑色大字:“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是风林火山四如真言旗!”一个军士惊喜地叫了起来。



    “平贼团练军?”何芝贵也是脸色一喜,大声问道。



    “回军门,正是的,小的奉命去虞百官市团练军营送过信,见过这四面旗帜,团练军下,皆叫它风林火山四如真言旗!”



    “应该是四郎闻到敌贼的味,窃到他们的破绽,否则不会来这么快了。好!好!”



    谢志清没有何芝贵那么有信心,“何老将军,这平贼团练编练不过三月,能打得过这海贼吗?尤其还有这一千出头的倭兵?再说了,他们拢共也不过四千人。”



    “那就让谢大人见见关东军镇练兵的手段了。”何芝贵笑道,“传令下去,各处准备好了,以坚守为要,不得随意出战。四郎他们打仗有自己的章法,我们不能去帮倒忙,反乱了他们阵脚。”



    “遵命!”



    这会,又有几面大旗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跟前。分别是“奉旨会办两浙备倭平贼副●app下载地址xbzs●使刘”,“提调两浙备倭平贼团练使徐”、“提调两浙备倭平贼团练副使符”、“两浙备倭平贼团练军兵马左都监常”、“两浙备倭平贼团练军兵马左都监封”,如同群星拱月一般围着正中间一面大旗,“两浙备倭平贼团练军”。



    十数面大旗,百面小旗在江风里猎猎作响,如同数百根大小鞭子在空中抽打回响着。其余整个军阵一片沉寂,谢志清站在旁边三四百丈外的营寨哨楼,居然有一种在站在一座山丘旁,面临着微微压迫的感觉。



    “这就是不动如山?”他惊奇地问道。



    “还不到火候,现在还只是一座小山丘,假以时日,等你感觉到山岳如聚,举世难撼的时候,那就是真到火候了。”



    “老将军,真有这如山不动之势?”



    “室韦逞凶时,燕赵、两淮诸军将,流了多少血,填了多少命,才学得这么些家传手艺。”何芝贵淡淡笑道。



    正当海贼们在众首领的驱使下,慌慌张张站立成排,集结成阵时。一身穿鱼鳞甲,外套红色布斗罩,头戴八瓣亮铁盔的军官策马奔出阵来,举刀大呼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呼!呼!呼!”数千刚才还像木头一般的军士们齐声应呼道,其声势如同飓风时城墙高的海浪拍击堤岸一般。



    “其徐如林!”那军官又高声大呼道!



    “呜呜—呜呜呜!”二三十根牛角号吹响,低沉的号声如同万马奔腾的马蹄声,先是晃晃悠悠,然后聚集成一道道铺天盖地的声浪,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犹如在连绵山岭滚响的春雷。



    刚才还如同是一座山丘的军阵,瞬间就活了,如同条条细小溪泉,然后汇集成了一条大河。又如密密陈陈的山林,在山风吹拂下,卷成一层又一层的树浪,徐徐地向前推动。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军士们一边举着各自的兵器,随着各自的把总念诵起来。先是七零八落,不是整齐,但念的两三遍,先是数千人在念诵,后是数百人在念诵,在最后如同只有数十人在念诵,越念越整齐,越念越精神,自有一股斗气冲天而起,直云霄。



    看着对面的平贼团练军正如山林徐徐推来,海贼们都有些慌了。他们肆虐两浙,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军势。那股子一往无前的气势就像那些密密麻麻的刀枪一般,直往他们眼睛和心里戳去。就连一向骄横的倭兵都严肃起来。他们只是东倭混战厮杀多年的低级武士,有丰富的厮杀经验和一股子狠劲,以前“纵横东南无敌”不是他们真的有多厉害,而是这里的军官太烂,带出的兵也就跟稀泥一般。现在看到对面的团练军,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正军”,自然不敢马虎了。



    团练军继续向前推进,如何芝贵这般素有经验宿将,自然就察觉出,这团练军徐徐前行,细要关节之处还有些凝涩不畅。谢志清等不谙兵事的外行人看去,觉得自有一种节奏,有节有序、行水流畅,甚至很快就自有感触,悟出一种泱泱大河、奔流不息的感觉来,而且谁要是敢挡住这奔流,自当要被激流冲卷。



    随着团练军徐徐逼近,结阵的海贼们不知不觉中散了形。有的依然逞强顶在前面,有的却悄然后退了几步,整个阵形锋线变得波荡起伏。



    相隔两百丈,团练军没有停住脚步,继续步伐整一地向前推进。海贼们能清楚看清对面那些军士的面目。有的不惊不喜,神情木然;有的带着紧张,但没有失措;有的带着些兴奋,目光里透着精光。他们都很精神,有一股子锐气。海贼们都是对战厮杀久了的人,越发感觉到对面的团练军不是善辈。



    海贼的基本战法是遇弱则强,遇强则弱,现在被逼来的团练军顶得有些心慌,要不是中间有一千多的倭兵顶住,只怕要多退几步。



    一百五十丈,一百丈,五十丈了,三十丈,突然旁边策马跟进的军官大吼道:“定!”



    一阵旋律不同的号角声响起,整个团练军突然就停下了,又陷入到沉寂之中。



    这时,海贼中间的倭兵却是动了起来,五六十火铳手,举着点燃火绳的火铳站了出来,列成一排在最前面,对着团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