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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狭路相逢
    狭路相逢的时候总是会提早到。



    我正在宏易殿同自己下棋,这棋盘是我从合宜殿带出来的,放在一边也许久没有动了。



    大监进来禀告说,雨师大人求见。



    我让他去告诉雨师乘歌,要找陛下,去军机处找,陛下此刻不在殿中,不久,大监又来禀告说,雨师大人要找的人正是我。



    我把棋子放在一边,明因问我,“苏墨姐姐,要不要我去把他赶走。”



    明因素来知道我同雨师乘歌不对付,可她也不知道我和雨师乘歌的过去,只是以为雨师乘歌是因为担忧陛下才会迁怒于我。



    “不必,去请他进来。”



    雨师乘歌未见其人,便听他的声音慢慢而入,“苏墨姑娘,如今一步登天,连本丞都不放在眼里?”



    明因站在一边,恶狠狠地盯着他,时刻就要同他打起来似的,我都没有她如此紧张。



    “明因,你出去吧。”



    “啊?”她懵懵地看着我,“可是陛下说……”



    “陛下又不在,回头我同他说。”



    “哦。”她又瞪了雨师乘歌一眼,才慢慢和几个大监退去。



    “这个丫头看样子很是护着你。”



    “她是陛下给我找的贴身侍候的丫头。”



    雨师乘歌笑了,“说到贴身宫女,听说一个月前推了你一把的那个,已经死了。”



    “我知道,陛下赐死了她。”



    他摇头,“倒也不是陛下赐死,是皇后娘娘一面要护着,陛下因此和她起了争执,那丫头也忠心,见状,第二日便咬舌自尽,被人救了后,又切断了脉搏,流了一地的血,来人推开门,淌到了门口的血水,这些好了,娘娘和陛下也没有什么可争吵的了。”



    我怔了半日。



    “怎么?苏墨姑娘不知此事?”



    我当真不知,这消息能被雨师乘歌知道,宫里的人大多也都知道了,可竟没有传一丝风声到宏易殿,这殿中的人整日也没有透露过半个字。



    “不知。”我说。



    “他把你护得倒是好,别人没了命,你反倒能安心在这里一日日下棋赏花。”



    我反问,“雨师大人何曾在意一个小宫女的命?”



    他手上拎满人命,如今看上去却像是个十足的善人了,我真是忍不住嗤笑。



    “一个小宫女,算不得什么,可是,她是即墨皇后的人,你动不得!”



    我捂住嘴笑,“你以什么立场护着皇后娘娘?”



    我戳了他的痛处,他当即恼羞成怒。



    “非要我神不知鬼不觉把你的命了结,你才会安生片刻是吗?”他吓唬我。



    可这一招我十五岁之时便见过了,何曾怕过他。



    “最好是出了宏易殿再杀我,不然,我可保不准陛下会不会大怒,让你死无全尸。”



    他如同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哈哈哈……哈哈哈……知道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我的斤两不要紧。”我凑近他,低声到只能我们两个人听见,“可是雨师大人对陛下的心思就要紧了。”



    他的手忽然抓住我的脖子,“你想死?”



    我越发止不住笑,何时见过雨师乘歌慌张至此?



    “你要是想把宏易殿的大监都引来,那今日我们的话可就都被陛下听见了,趁着陛下还没来,我们还可以好好说说话。”



    他松开我,回身查看殿外的人是否有偷听。



    我道:“雨师大人无需担忧,宏易殿的人都是聪明人,不会乱说话。”



    “他们不乱说话,可你会乱说话,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好了。”他指骨响动。



    今日,他尤其烦躁,刚才说到即墨缈,他尚且还能笑着同我说。



    “大人知道吗?婢子家中曾有一只大碗,我很小的时候用手去捧起,总觉那碗两只手都拿不下,可当我长大后,从旧物里翻出那只碗,却发现它只有我的手掌大小。”



    “哦?”



    “大人不明白吗?我小时候看你的恐吓,觉得比天都大,可如今长大了,却觉那连花生米的大小都不如。”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叫道,“明因,把宏易殿的门关上,只留我和雨师大人。”



    她犹豫片刻,还是照做了。



    “雨师大人如此聪慧,怎么会猜不出我的意思。”



    他从身后拔出配剑,寒光一闪便架在我的肩上,“我能把你削成一半,即墨骄。”



    他终于认出我了。



    “你告诉了博端格我杀了你母亲?”



    “暂时还没有。”



    “如果你敢和他告状,我就把你切成那一盘棋。”他指着我身后的棋盘道。



    “雨师大人,你最好放下剑。”



    “即墨骄,你人都死了,还阴魂不散,我真后悔没有找道士去驱魂。”



    我点头赞同,“雨师大人说的对。”



    “你要死就死在失韦的海子底下,永不见天就好,非要再出世祸害众人。”



    我没有听明白他的话,什么叫死在失韦的海子底下,我不是死在他手里吗?是他一剑刺死了我,我记得就是如此。



    我引着他的话,“也多谢雨师大人那一剑刺过我身躯,让我看清了大人的本质。”



    他把剑贴近我脖子,“不谢,只可惜没有一剑要你的命,真是悔恨不已。”



    他是刺了我没错,可是,他没有杀了我,我不是死在他手中,那我是如何死去的?



    他杀了我母亲,然后我母亲临终要我去找我哥哥,我受了伤,一路寻找南魏和东胡的交战地,在几千人里挖得满手是血,指甲破碎,才找到我哥哥,接着呢?我带着哥哥去了哪里?



    回到了南魏吗?我把哥哥的骨灰给了谁?



    给了谁?



    是我父亲吗?



    我还能托付给谁?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我回过神,“在想,我要怎么和你玩火中取栗的游戏。”



    “呵呵……只有我和别人玩的份儿,你也敢玩?”



    “一直都不是没有人敢和你玩,而是,他们没有筹码和你斗,我有,所以,我敢。”



    “你有什么筹码?”



    “很明显,宇文仲弘。”



    他所有的神情都淡下来了,“他不是我们的筹码。”



    “这可怎么办,除了这个筹码,我想不到别的可以制衡你。”



    “你不会。”他笃定。



    “为什么不会,你不是把他看得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他对你来说,也一样重要。”他一字一句说。



    “我从前对他只是利用,因为我要在东胡安稳活下去,如今更是利用,我要用他走每一步棋。”



    “你不觉得此话卑鄙无耻?”



    我道,“雨师大人何时讲过光明正大,和我玩“有趣的游戏”,把我母亲射死在我面前,这不卑鄙?从我背后刺穿血肉,这不无耻?我同你这种魔鬼,无需讲良心。”



    “你敢动他一下,我会让你再死一百次,不,生不如死。”



    “雨师大人的威胁对如今的即墨骄来说,不值一提。”



    “你说吧,你要什么,我的命吗?”



    我摊摊手,“你这就屈服了?”



    “我只问你,有没有把我的事告诉他?”



    “是什么事呢?是你对他不能见天的爱恋,还是你对我做出的那些下作事?”



    我刺激他,想要看他崩溃,“对了,雨师大人有没有夜间也想着陛下,同他**一次?白日里在朝堂下仰望着陛下,心里在想着陛下底衫下的身子吗?还是看着陛下弯弓射箭时也会走神?陛下身上的墨脱花的香气,你曾闻过吗?”



    “住口!”



    “住口!”



    “给我住口!”



    “到底有没有对他胡说一句!”他发了疯。



    “没有。”我长长的嘘气,“雨师大人大可放心,等我告诉他的时候,也就是我想结束游戏的时候,可是我还没有这个念头。”



    “你要如何才肯结束离开?”



    他要我离开。



    “这样吧,你先给我跪下,我好好想想再告诉你。”



    “你……”



    他不肯跪,堂堂东胡皇子,南魏右丞,多次征讨伯虑军的雨师将军,他要如何拉下脸来跪我即墨骄。



    “跪啊!”我道。



    我知道,他不会跪,雨师乘歌,自私狠毒,又自大狂妄,他绝对不会向我下跪。



    从前在东胡,他哄着我,要我学习东胡的礼节给他下跪,还一声声学“十五王万安。”



    此一时彼一时,我让他给我下跪,就是要折辱他一番。



    哪怕是他片刻的犹豫,我也会沾沾自喜,某一个瞬间,他在考虑要不要给我下跪,想到这我就会笑话他。



    “怎么,不会跪吗?”我背过身不看他,捻起一颗棋子想要砸他。



    转身却见他已经端正着身子双膝跪下。



    我一时嗓子发苦,蔓延到口舌间,苦得我想要呕吐。



    他为了宇文仲弘,脸面自尊都可以踩在地上,为了即墨缈,跑来宏易殿威胁我一番要我不许轻举妄动。



    可是他是如何对我的?



    拿我母亲的性命戏耍我,让我母亲的鲜血沾满了我全身,如今睡梦中看见母亲满身是血站在我面前,我痛得如吞咽千针。



    他从未拿我当成朋友,一时一刻也是没有的,如果曾有片刻对朋友的真心,他不会对我做出如此残忍的事。



    “你起来吧,我忽然又想不到什么法子同你玩了。”



    他站起来,“你……总有一日,他会看清你的真面目,你已经不再是他心里的那个即墨骄,等他看破这一点,你什么用处都没有了。”



    “他对我有没有男女之情,我不在乎,但我确定的是,他对我满是愧疚,我哥哥死在他手上,我母亲也死在他手上,他对我愧疚至极,甚至说,把他自己的命给我也无所谓。”



    “你母亲是我杀的,和他无关。”



    “我知道啊,可是,不是你自己骗了他吗?告诉他,是他手底下的军队误杀了我母亲,两条罪名,足够他对我愧疚一生了。”



    “原来你不告诉他实情,还有这样一层意思。”他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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