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呢楠保持着埋头的姿势很久了。何缺的声音被她自动屏蔽，不管她听没听见，她都没有反应。



    何缺许久没有再说话。



    她是怕我，还是怕陌生人？



    何缺起身，往巷口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渐渐小了，周呢楠抬起头，望了望重新陷入黑暗寂静的小巷，轻轻的站起来，一步一步继续往里走。



    “不要对我好。”



    充斥着绝望的轻叹渐渐消散在黑暗里，没有听众。



    何缺猫腰站在围墙上，紧跟着周呢楠，小心翼翼地控制步伐和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前方隐隐有灯光扩散，周呢楠的脚步依旧缓缓。幽灵般走过九中大门，门卫室里传来门卫大爷的大嗓门，似乎是在打电话。



    何缺看着她没有停留地往旁边的小路走去，吓得从墙上直接跳下来。



    围墙不高，但因为他跳得匆忙，还是摔在了地上。



    身后的声响让周呢楠回了头，借着九中大门的白炽灯灯光，她看到那里有个人，恐惧顿生。



    何缺怕周呢楠走进去，摔下来就立刻爬了起来。似乎没有摔伤，他还来不及庆幸，就听到奔跑的声音。



    他猛的抬头，前面已经没有了女孩的身影，只听到节奏明显加快的脚步声。



    何缺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追了上去。



    不能让她进去！



    女孩大概是受了惊，且小路两边都是树林，显得小路比小巷更加恐怖，女孩跌跌撞撞的，何缺不多时就追上了她。



    周呢楠从来不会尖叫，这次也是。她使劲挣扎，没有发现这是刚才安慰她的少年，恐惧侵占了她的神经，她狠狠踢向那人，似乎踢到了他的的膝盖，他大概没有站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可惜他抓着周呢楠的手并没有松开，于是周呢楠也被他扯得摔倒在地。



    那人反应很敏捷，迅速爬起来，拖着女孩出了小路。



    “别怕，是我。”一出小路，他们重新站在灯光下，何缺立即出声安抚她。



    周呢楠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停止了颤抖。



    她抬头望向何缺，眼里有些许恼怒。



    何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他找人在里面埋伏他爸？那她怎么还会相信他是好人。



    虽然吧，他的确不是好人。他只是比较关爱小孩。



    “你要去十一中？”何缺试图转移话题。



    周呢楠盯着他的眼睛。



    从小被厌恶，被欺负，被嘲弄……她早已学会判断别人的神色。



    他的眼神……很真诚。



    她只在夏梧眼里看到过这种眼神，夏梧告诉她，这是真诚。



    她忽然想起被她挂了电话的夏梧，愧疚感侵袭而来。



    于是，她点了头。



    何缺蹙眉，她并不是十一中里那些大小姐，他从来没有见过她。



    “你要去干什么？”



    周呢楠愣了一下，无话可说。



    她去学校干什么……好像，去学校也干不了什么，她只是在离开了家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下意识去寻找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离家出走吗？不想回家的话……去哥哥家玩吗？哥哥家有个四岁的弟弟，他可以陪你玩哦。”何缺完全用哄小孩的语气，像诱拐小孩的人贩子。



    八、



    周呢楠看了眼幽深昏暗的小巷，又回忆起刚才石子路的阴森。



    今晚没有月亮，星星寥寥可数，夜空挣扎着透出微微的光线，却只是徒劳。



    饥饿带来的胃痛侵袭了她的感官，腿脚的酸疼也越来越清晰。周呢楠闭上眼睛，从小到大的幕幕怨厌一闪而过，终是化作滴滴眼泪。



    她拽着书包背带，轻轻点了点头。



    何缺打开手机电筒，冲她抬了抬下巴。



    余光瞥了一眼灯光晃晃的九中。



    两人并排行走，小巷里只有他们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周呢楠摆明了不想说话，何缺也不喜欢自言自语。



    前方已有光亮转来。她进入巷子不到一个小时，夜市依旧人声鼎沸，从传入巷子的嘈杂熙攘就能想象到外面有热闹。周呢楠轻眯了眼，仿佛从地底入了人间。



    何缺关了手机电筒，周围光线黯淡了几分。他微微侧头。



    周呢楠面无表情，泪痕已干。



    何缺忽然觉得，外面有多热闹，她就有多落寞。



    落寞……她是喜欢热闹吗？她是喜欢热闹吧。



    何缺目光放空了两秒，猛的回神，嘴角弯了弯。



    “鸠下”。



    周呢楠随着何缺止步，略微不解地仰头看着何缺。



    作为一间ktv，“鸠下”的招牌不是通俗的霓虹灯，夜里一闪一闪的晃眼。“鸠下”地处市中心，灯光明亮，老板标新立异，请名家写了草书，用石板雕刻涂色，一众闪亮的招牌间，古朴大气的“鸠下”如此显眼。大门口的装潢透着古香，大多人看到它的第一眼，都认为这是一间书店。



    何缺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丝毫没有觉得这行为有何不妥。周呢楠也没有避开，低下头，继续面无表情。



    “走吧。”



    何缺领着她进了“鸠下”。“鸠下”不在一楼，入了门，木质走道尽头的楼梯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招待员，两个招待员看到他们，微笑着鞠躬，没有发出任何询问。



    地下一楼，大厅里整齐的摆放着书柜，但里面放的都是cd，书柜摆放错落有致，从外围看看不出什么。书柜包围着中间一个环形吧台，里面站着穿服务生制服的一男一女，但吧台上什么都没有。大厅周围一圈是包厢，隔音效果非常好，音乐声放到最大才会有声音传出，不过一般没人那么干。



    周呢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好默默跟着何缺走。



    何缺轻车熟路地走到“清玄间”，敲了敲门。



    紧闭的包厢门很快打开，乱哄哄的声音泄露出来，打破了一室宁静。



    开门的少年张了张口，表情明显错愕。



    何缺没理会他，直接走进去，周呢楠紧随其后。



    少年反应过来，急忙关了门，窜到众人中。



    “老大。”“老大你来啦。”“老大你怎么带了个女孩？”“老大……”



    众人看到他们，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只有一脸不爽的许朝漆不屑的“哼”了一声，坐着不动，撇过头不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