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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辞去归来仍是少年郎 完
    宇文烨早已在王府前备好马车,不论薛王爷如何挽留他都不愿多待,离别时也未作寒暄,拉着祈翎上了马车,由白右京赶车,匆忙离去。



    银怜站在王府大门口,并没有直接上前相送。祈翎却将脑袋伸出窗外,笑着挥手与之告别,直至马车拐了个弯儿,看不见人影了才缩回车内。



    “唉……我宇文家的男儿,果真世世代代都是情种。”宇文烨看着儿子这般痴心,忍不住笑叹。



    “何以见得?”祈翎问。



    宇文烨笑着说:“不论是你爹,还是你爷爷,一生都只有一个女人。咱宇文家这么雄厚的基业,能做到如此专一,自古都是罕见。不像其它家族,有些金钱便处处留情,私生子数都数不过来,到了争家产时,手足相残,何必呢?你说是吧儿子。”



    “娘去世的那段时间里,你在外面找了那么多小老婆,难道就没给我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祈翎笑着问。



    宇文烨脸色一板,呵道:“臭小子,不许拿你爹开玩笑!”



    祈翎又问道:“爹,昨天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酒局虽是我发起的,但我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都没说。”



    宇文烨很平静地问:“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祈翎说:“骂当今天子软弱无能,骂朝中的官员争权夺势。”



    宇文烨不以为然:“说实话都叫大逆不道了?那这个世界还有真实么?别人不敢说的实话,你却敢说。我儿注定是个大英雄。”



    “我可没说。”



    “你刚刚就说了。”



    祈翎还以为老爹会劈头盖脸骂自己一顿,没想到竟还讨了个大英雄的称赞。



    “真是大英雄?”



    宇文烨认真地说:“从我儿子孤胆一人跳汉江,屠邪龙,抗洪水,就已经是大英雄,爹娘和妹妹都为你感到骄傲。”



    “唉……”祈翎望着窗外叹气。



    “英雄可是不会轻易叹气的。”宇文烨也望着窗外,他仿佛是知道祈翎心里在想什么。



    祈翎先是征求意见:“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宇文烨点头轻“嗯”了一声。



    祈翎这才咬着牙说:“我觉得我并不适合做生意,所以……所以——”



    “所以你身为宇文家唯一的男丁却不想继承家产,是这个意思么?”宇文烨并没有生气,只是转过头来,很真切地看着祈翎。



    祈翎低下头,不敢与父亲对视。



    “唉……”宇文烨长叹一口气,语气有些惆怅和无奈:“翎儿,你从生下来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所以爹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你想做什么就勇敢地去做,爹做你最坚实的后盾,”



    他又拍着祈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但爹有一句话要劝你,做任何事,走任何路都要把目光放远,三思而后行。你不愿意行商道,那摆在你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一是闯荡江湖,二是踏入庙堂。我完全相信,我宇文烨的儿子若是闯江湖,必定会成为一代大侠,若是庙堂做官,一定会权倾朝野。但你必须明白一点,不论江湖还是庙堂,都是无底深渊,一旦涉足,想退出来可就难了,”



    他又叹了口气,苦涩道:“我与薛王爷相识二十年,年轻时关系好得不行。但爹昨日星夜赶来,却连一顿午饭都不愿留下来吃,你可知这是为何?”



    祈翎说道:“知道,父亲不想迁入政治斗争中。”



    宇文烨点头道:“没错,一个看不清局势,不懂中庸之道的商人,富不过三代便会家破人亡。”



    这时,马车门被人推开,白右京探入脑袋,对祈翎说:“公子,我原本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青衣楼的‘乾’字级杀手。这是个阴暗的职业,你所能想到的肮脏我都亲眼见证过。江湖中很多邪魔歪道,也有很多和尚荤淫皆沾,至于那些儒宗弟子,十有**都是伪君子……因此我个人建议,还是不要轻易涉足江湖。”



    说完,关上了马车门。



    “哎呀,江湖路远,朝堂更高,你们说这一大堆的,我现在才没心思去考虑这些呢……”祈翎使劲儿地扣着脑袋说。



    宇文烨说:“儿子,你总得有个短期目标。”



    祈翎想也没想便脱口一个名字:“银怜!”



    “小子,人家是修仙之人,看破红尘的,难道她会为了你放弃修炼?”



    “谁说跟我在一起就必须放弃修炼?我可以和她结成道侣一起寻仙问道。”



    “这么说,你心中已有万全之策了?”



    祈翎看向宇文烨说:“这还得看你的关系硬不硬了,我需要一个能长期和银怜见到面的机会。若不做近水楼台,怎先得到月亮?”



    宇文烨摇头道:“你若是年纪小一些,我还可以花点钱把你送上去,可现在你都快十九岁了,就算人家要你,你自己也不好意思上山是吧?”



    祈翎下巴一翘:“那我可管不着,反正你得给我安排妥当了,不然以后我就不叫你爹了。”



    宇文烨瞪目:“好小子,你敢威胁你老子,不像话,实在不像话。”



    祈翎却托着腮叹气:“唉……变了变了,以前我爹可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要求的,八成是有了夫人和女儿,把儿子不当宝贝咯,唉……我苦不堪言啊……”



    “你这小子……”宇文烨一时间哭笑不得,拍了拍大腿膝盖:“好!为了咱宇文家未来的儿媳妇,爹给你想办法!”



    祈翎一展笑颜,又问:“爹,你当年是怎么搞定我娘的?”



    “嗤!”宇文烨轻蔑一笑,拍着祈翎的肩膀说:“儿子,爹说实话你别不高兴,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你俊多了,整个江南的姑娘,不论多大年纪的,只要她敢与爹对视一眼,轻则神魂颠倒,重则直接晕倒,你娘只不过是你爹迷倒的万千少女中的其中一位而已,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搞不搞得定……”



    ……



    ……



    马上就要过年了,祈翎也没有其他心思,穿着母亲缝制的袍子,抱着肉嘟嘟的妹妹,想吃什么只需支应一声,想去哪儿游玩便御剑而去,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舒适。



    腊月中旬,汉州城里下了第一场大雪,从那以后整个汉州便进入了严寒时期,也正是从这个时间段开始,宇文家每天都会迎来各种客人,自家的商会,别家商会,客人造访无碍乎只做两件事,一是拜年,二是说亲。



    自从宇文家大公子回家的消息传开后,整个南方的权贵豪绅,只要家里有年龄适中的女儿,都得上前来讨一顿酒吃。



    张兰芝是一位通情达理的母亲,她知道自家儿子心有所属,便一一婉拒了上门求亲之人。只是偶尔在家宴的时候会念叨一句:“翎儿,得不到的话也不必强求,天涯何处无芳草,无需单恋一枝花。”



    听到这一席话,祈翎心里就更愁了,明日便是元宵节,时间过得实在太快,转眼便是两个月之后,可宇文烨并没带来他想要的好消息,过年忙,父亲要应酬,他不敢缠着问,更不敢去催促。



    也不知坝州那些难民有几个熬过了这个冬天,郭小醉与村民们又过得如何了?



    也不知天门山上会不会下雪,银怜是否对自己也有一丝丝的期盼。



    “哥哥,人家给你夹的大鸡腿都快凉了,你怎么一口也不肯咬!”鸢儿站在凳子上,拿筷子狠狠地敲了敲祈翎的头。



    祈翎却直顾叹气:“唉……”



    “翎儿,是身体哪儿不舒服么?”张兰芝关心道。



    祈翎还是叹气:“唉……”



    “你这孩子真是……年纪轻轻,吃好喝好又没什么烦恼,还整日唉声叹气,成何体统。”张兰芝责忍不住责备。



    鸢儿这时说:“哥哥八成又在想他的情妹妹了,上次我见她对着一幅画叹了一上午的气,唉……唉……唉……我们宇文家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哥哥。”



    “小混蛋,皮痒痒了?”祈翎狠狠地揪了揪鸢儿的小脸蛋儿。



    鸢儿吐了吐舌头:“略!一点儿也不疼!”



    “行了,吃饭时别闹腾,”张兰芝呵断这对打闹的兄妹俩,“今晚等你爹回来,我再帮你催催他。”



    话音刚落,一个呼喊声便从堂屋外传来:“翎儿,爹给你带来了个好消息!”



    祈翎眼睛一亮,赶紧出门迎接。



    宇文烨手里摇着一封信柬,金条镶边,红线封边,一看便不是普通的信物。



    “爹,这是什么?”



    “委任书。”



    “什么委任书?”



    “你启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祈翎赶紧扯开红线,启封信柬,大声念叨其内容:“大燕王朝,典政吏部,委任琼州安昌县令,建元二十四年,一月一十八日,落款人齐元林……”



    他疑惑地看着宇文烨:“这张委任书真的假的?我怎读起来那么不顺畅?”



    宇文烨笑道:“傻儿子,你还没填你的名字嘛。委任宇文祈翎为琼州安昌县令,带着这封委任书前去就职,你就是个朝廷命官了。”



    祈翎挠了挠头:“朝廷命官能有啥用?”



    宇文烨说:“琼州安昌县是距天门山最近的一个郡县,前任县令刚好在年初时染病去世了,爹找遍了关系,花大价钱才把官位买下来。儿子,这已是爹绞尽脑汁为你争取的‘近水楼台’,你可不能不满意啊。”



    祈翎恍然大悟,长“哦”了一声,赶紧为父亲添饭倒酒,好生伺候着。



    “你怎给翎儿买了个官呀?要是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张兰芝却是不太赞同这一做法。



    宇文烨笑道:“这不都是随儿子心愿嘛,你看看儿子,两个月来夙夜兴叹,都憔悴瘦了。再说,只是个小郡县的芝麻官儿,别人也不会怀疑,我找人置办委任书时,故意没写名字,只要儿子开心,随便填个张三李四,一样能当官儿。”



    张兰芝又看向祈翎,目光有些不情愿:“翎儿,你真有当官的心思?”



    祈翎随口道:“娘,你放心好了,我就只是去当几年玩玩儿,等我想要的东西得到了,自然会就辞了去,绝不留恋。”



    张兰芝放下筷子,却认真对祈翎说:“娘也不是不让你当官,只是不论官职大小,都得尽心尽责,特别是父母官,更应该体恤百姓。还有,琼州距此好几万里,娘没在身边你可不能学坏了,还有还有——”



    “行了夫人,翎儿都快满十九了,该有自己的想法,这小子心里的算盘精着呢,他除了找媳妇儿外肯定还有其他目的,由着他出去闯闯也好,反正我儿子一定能成大事儿。”



    “我不要哥哥去当官,哥哥你就留在家里陪我好不好?”鸢儿用小手扯住祈翎衣襟,撅着嘴吧一边撒娇一边恳求。



    “那可不行,哥哥还有许多事要做。”



    “不行,我不让你走!”



    “小傻瓜,老哥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我觉得你这次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



    “呸呸呸!乱说话,打屁股!”



    “哼!”



    “哥哥一定会回来,还会给你带个漂亮的嫂子回来,然后再给你生几个小侄儿,小侄女儿。”



    “当真有小侄儿,小侄女儿?”



    “骗你是小狗。”



    只要这小丫头不闹腾,大不了学两声狗叫。



    “夫君,这委任书何时有效?”张兰芝突然问道。



    宇文烨说:“过了晚春都不打紧。”



    “那就等翎儿十九岁生辰过了,再去上任,这才刚回来没半年,又要离家,唉……”



    谈及离别,张兰芝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鸢儿看见自己娘哭了,“哇”的一声也哭了出来:“我还是不想让哥哥走……”



    这种情况下,感情至深的一家子,谁憋得住眼泪?



    一封本值得高兴的委任书,却让这一家四口相拥痛哭。



    汉州城里细雪飞舞,是很罕见的春季飘雪。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桥头情侣不撑伞,相约一起变白头。今夜酒家不打烊,来者皆为席上客。缺牙老叟门前坐,一壶茶,一袋烟,笑看人世间,花好月圆。



    人间情暖自是如此,难以说通透,不论天道轮回,沧海桑田,亦或是长生不老,天下无敌,世间永恒不便的仍是一个“爱”字。



    ……



    第一卷《辞去归来仍是少年郎》完



    下一卷会很精彩,儒宗,道宗,禅宗,代表人物皆会依次出现。



    第二卷《一剑霜华落九天》敬请期待



    这本书写得其实很累,每个措辞都会花些心思,喜欢慢慢看的书友一定能品出味道,请多多支持,谢谢大家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