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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
    大概是季瀚的身材过于圆润,再加上涟漪阁附近没有栏杆,所以他一路滚的还挺顺畅,等落水后又由于自身的重量问题,咕噜噜冒了两个泡就开始沉底。



    水面荡漾开巨大的波纹,向四周泛开。



    季琛放下了琵琶,没再摧残大家的神智。



    他跟着众人保持一致,同样不敢相信地看着湖面,仿佛不懂太子为何就这么滚了下去。



    管事疯狂跑过来,来不及磕头就脱了衣服冲下水。



    季琛一脸同情。



    如果再来一次涟漪阁,他肯定会建议管事。



    地砖,要铺防滑的。



    “快”老皇帝深吸一口气,身子晃了晃试图站起来,又倒在了位置上。



    身边的老太监连忙抚着老皇帝的背,给他顺气。



    侍卫们本就在附近驻守,赶来还算及时,在皇帝那句“重重有赏”的号召下跃入湖中。



    善于戏水的太监也纷纷跳下去,朝着太子季瀚的方向扑过去。



    皇后狠狠瞪向季琛,眼眶发红。



    季琛焦急看着湖面,仿佛也在为季瀚担心,完全无视皇后的眼神。



    瞪他有什么用



    又不是他让季瀚掉进去的。



    小李子发现了这道眼神,干脆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挡住了皇后的视线。



    七手八脚将季瀚拖上岸来,白胡子的太医迅速上前,给季瀚诊治。



    “瀚儿,瀚儿,”皇后拿着帕子搽拭眼泪,扑到季瀚身上,不断摇晃他的肩。



    季琛好心提醒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还有气。”



    还没死呢。



    不过要是再晃几下,那就不好说了。



    太医拿起银针,催促道,“娘娘,麻烦您先让一让,臣还尚未施针。”



    涟漪阁靠近湖水,但还好只在边缘地区,本来也不算深,只是季瀚惊慌之下吞进去不少水,再加上腿部抽筋,浑身湿透,这才看上去格外狼狈。



    见季瀚渐渐平安无事,老皇帝终于想起了季琛,“你先回去吧。”



    态度极为冷淡。



    纵然知道季瀚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老皇帝也不免迁怒。



    毕竟季瀚才是他的爱子。



    “是,陛下保重身体。”季琛最后关怀了一句。



    老皇帝面色稍缓,然后让太监扶着自己,前去看望季瀚。



    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走的时候也仅有自己与季琛相伴。



    小李子愤愤不平,小声嘟囔着,“陛下也太偏心了些。”



    长子就穿金戴玉居于东宫,次子就贫寒孤寂独居冷宫。



    如今长子落水,就打发次子离开,都不叫一个宫人来送一送。



    “偏心之事无可避免,只是做人要看以后,而且关键要靠自己,”季琛随口劝慰道。



    小李子感慨不已,“您不过是运势差了些,如今封了王,将来总归会慢慢好起来的。”



    季琛只是笑,“对,以后会好的。”



    运势差



    要说末帝倒霉吧,那确实是挺倒霉。



    但要说他没有几分运道,那也不现实。



    小说里,末帝确实被太子设计,赶出皇宫,只能在贫民窟居住,确实穷困一时。



    七天之后,老皇帝就要重病身亡。



    再等半年,他哥也挂了,而且他哥没有任何子嗣。



    于是,作为灵帝的皇子,再加上桓帝的弟弟,兄终弟及,哪怕末帝被赶出皇宫,也被人从宫外请回来,绝地翻盘。



    真要说起来,这未来还是挺光明的。



    季琛也不求其他,他只是想着这光明早点到来,自己不要中途吃亏而已。



    回去了以后,季琛第一时间去逗了逗鸽子。



    被摸到不耐烦了,鸽子一拍翅膀,歇在了高处。



    白琦坐在一边翻检草药,将最新的成果递给了他,“这是使人陷入沉睡的香料,效果还可以,也无毒性。”



    换而言之,太医也检查不出来。



    季琛忍不住多问一句,面露好奇,“你怎么知晓这些”



    白琦沉默片刻,“家学。”



    “那你家以前”



    “专门做香料的,我姑姑入宫为妃,然后宫斗失败了。”



    不仅是失败,而且是入宫三月就病逝了。



    白琦轻描淡写,“然后一家人全部赔了进去。”



    “先是官场上的打压,再是皇帝的不喜,忽然间被抄家,又搜出来几封通敌的信件。”



    只剩下一个他,运气好被忠仆抱了出去。只是忠仆去世后,他兜兜转转,又沦落到教坊司,进了这皇宫。



    他原本也只想着,苟延残喘,先活下来。



    只是还是被发现了身份,于是皇后要灭口,怕自己污蔑朝臣通敌的事情暴露。



    毕竟平常的宫斗也就罢了,可牵连到朝臣还如此栽赃罪名,只能说明皇后太过心狠手辣。



    “那你”季琛忽然间无话可说。



    白琦无奈叹气,“二皇子放心,我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今说到旧事,也只是因为季琛问了起来。



    “你可会牵挂自己的家人”季琛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我母亲的旧事。”



    白琦摇了摇头。



    他以往会难过,如今却看开了。



    想要好好活着,本来就不容易,就连他自己,如今也是靠着季琛庇佑。



    “她姓柳,她也死了,”一个沙哑的女声忽然插进来。



    季琛甚至没听见这人是怎么走进来的。



    迎着季琛的目光,季韶介绍道,“她也是冷宫的人,以前是皇后。”



    只是由于身份,以往一惯躲藏着,都没几个人知道她。



    女声带着些许冷漠,“现在是废后。”



    季琛一脸不可思议看过去。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宫闱秘闻



    仔细想想,老皇帝五十有余,皇后三十五六,便是皇后十四进宫,老皇帝那时也有三十多了,不可能一直不立后。



    中年妇人的长发整整齐齐梳着,拿着一根木棍簪好,她脸上抹了许多烟灰,遮住了原本的面容,脊背也有些弯曲,手指上有许多红肿的痕迹。



    就像是神宫里一个始终没能混出头的老宫女一样,甚至比她们还要凄惨一些。毕竟老宫女也有少许积蓄,不至于连一根银簪都没有。



    “怎么称呼”季琛搬来了椅子,请她坐下。



    “我姓乔,”乔夫人没有具体说,只是有些感慨。



    一晃多年过去,如今的皇宫里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存在。



    “我被废的时候,柳嫔抓住机会,一夜之间就病重,求着陛下将你送入冷宫,所以保下了你,但柳嫔第二天就去世了。”乔夫人闭了闭眼,似乎回想起当时的痛苦,“剩下的皇子公主,几乎都死了。”



    就连她的儿子,也没能保下来。



    季韶尴尬笑笑,“哥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乔夫人身份比较特殊,我以前就故意躲着你,如今想着她的身份或许能够帮我们一把。”



    乔夫人虽然被废了,可也是百官跪拜、敬告过天地的原配。



    季琛眼神微妙。



    在小说里,没少讲述季韶长大后容貌风华绝代,礼仪端庄标准,他还以为完全是作者给的金手指。



    合着背后还有一个曾经的皇后在暗中指点。



    “那你想要如何呢”季琛轻声问道。



    “我要皇后死。”乔夫人一字一顿,“我在宫外认识一些人,等你出宫开府,我可以帮你。”



    季琛其实并不太在意她的许诺,毕竟他们现在确实是一伙的,有着共同的敌人。



    只是那位从未见过的生母竟然早逝,确实让他格外遗憾。



    他听见自己说,“好。”



    于是交易达成。



    季琛歇了一日,又借口去散步,拎着鸽笼出门了。



    笑着送了季琛出门,等确定人走远后,季韶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看向一边的小李子,“皇帝真的这么说”



    这些年,他们还不够苦



    如果皇帝要彰显他对皇后和太子的爱,那为什么要拿他们做文章有本事,一开始就别把他们生下来



    白琦脸色也不好看,尤其是听见皇帝斥责季琛的那几句。



    陛下对二皇子何其不公。



    他点了点自己的药材,看向季韶,“你看门,我出去一趟。”



    季韶勉强点头,“你小心点。”



    白琦重新找到了一身太监服,穿在了身上,混入了人群中。



    然后在辛太监的帮助下,悄悄离开了冷宫。



    如今皇帝病重,是一点点衰落下来的,需要用缓和些的药。



    而他怀里揣着的,则是一颗格外燥热的香丸。



    香气不算浓郁,不凑近了闻甚至闻不到,但效果却是格外显著。为了最大激发效果,这枚香丸五日后就没用了,就算太医来检查,也查不出里面的文章。



    两者冲突,绝对能让皇帝不舒服到极致,但也不至于伤了身体,只是会让他难受一些而已。



    他也不需要冒险将香丸送到皇帝身边,只要稍微注意下,悄悄塞进贴身侍奉皇帝的太监衣兜里便可。



    早就选定好目标,白琦伪装成过来拿膳的小太监,与另一人匆匆相撞。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白琦迅速道歉。



    小太监原本想骂人,可看到了白琦腰间的香囊,看着细线上坠着的玲珑玉石,话顿时转了个弯,“那你就把这香囊赔我。”



    “这”白琦捂着香囊,忍不住后退一步。



    “这什么这我可是在御书房里伺候的陛下的。”小太监推他一把,迫不及待将香囊抢了过来,揣进了自己的兜里,扬长而去。



    旁边的人忍不住幸灾乐祸,“唉,要你不小心,这么珍贵的玉石也敢坠在香囊上”



    一转眼,却见刚在被欺负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季琛拎着鸽笼,转头也去辛太监那里要了个珍贵的物件,然后自行处理了一番,再自行走去了御书房。



    徐公公有些诧异看他一眼,大概没料到他还会过来,只好温声道,“二皇子,陛下这几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是真静养,还是不愿意见他



    被拒之门外,季琛也不着急,他心态颇好,只是笑眯眯塞上了一个红珊瑚摆件,又送上了一只酒壶,“我也知晓自己身份不够,所以想向陛下求情,还望公公助我一二。”



    将红珊瑚摆件收入袖中,徐公公的目光定格在酒壶上。



    “这酒壶是我献给陛下的,”季琛道,“我也不敢太过麻烦公公,只要公公将这酒壶拿出来给陛下用上,等陛下问起时提起我的名字便好。不装酒也可,盛一些饮水也不错。”



    这倒是不难。



    徐公公正色道“二皇子有孝心,自然是好的。”



    那就是同意了。



    季琛也不过多停留,对着御书房的大门行了一礼,然后离去。



    等季琛走后,徐公公稍微检查一二,就直接捧着酒壶走了进去。



    果然,老皇帝一脸病气,“走了”



    徐公公微笑道“陛下说的是,这壶是二皇子奉上,说是献与陛下。老奴检查了一番,确实可用。”



    这牡丹缠枝的款式,也确实是老皇帝最喜欢的类型,也算是不错。



    老皇帝脸色稍缓,“罢了,那就用上吧。”



    差不多能估摸出老皇帝的反应,季琛心情不错,这可是他特意挑出来的、里面铺了一层铅的酒壶。



    甚至他还自己动手,确保那些铅能快速渗透到壶中的酒里。



    感谢过去看见的新闻,让他知道了古代铅中毒有多频繁。



    道士炼丹、脂粉含铅等例子给了他不少灵感,季琛为了加快效率,觉得还是口服的话中毒效果更好。



    季琛对着鸽子道,声音上扬了两个度,“再过几天就要变天了。”



    铅中毒加上久病,老皇帝真的要离死不远了。



    鸽子歪头,“咕咕咕。”



    仿佛在回应季琛的话。



    刚刚做了点坏事,季琛现在格外兴奋,决定去吹吹冷风冷静冷静,等过一会再回冷宫。



    涟漪阁附近正好没几个人。



    谁叫太子不慎落水,管事干脆被皇帝皇后打了个半死,一批小太监也因此挨了板子,仅剩下几个人来值班。



    季琛吹着晚风,还不忘打开鸽笼。



    鸽子探出脑袋,在季琛的胳膊上稍微一停顿,然后振翅飞向天空。



    将空笼子随意挂在一边,季琛坐在湖心亭内侧,欣赏着湖面的美景。



    夕阳洒下最后一抹余晖,不久就要天黑了。



    季琛靠在石柱上,柱子恰好挡住了他的身影。



    湖面的风景一览无遗,不远处,季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仔细一看,那人是白琦,他又换上了太监服。



    他面容冷静,走到了湖边,打算在湖中消灭所有的香料痕迹。



    白琦不认为自己出门能够瞒住季琛,只是老皇帝到底是二皇子的亲生父亲,他担心季琛心软,不愿意报复,所以干脆就自作主张了一次。



    他已经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打算模糊重点。



    就说他去了涟漪阁,是打算扔掉剩下的香料。



    毕竟宫廷里也有不少厉害的太医,万一真有一个能根据气味摸到冷宫来,那岂不是他们自己损失惨重。



    想到季琛,白琦脸上不由多了一抹浅笑,蹲下来将袖中的所有香囊香料打了个死结,再往里面加了些石块,全部用力扔进了湖水中。



    “这是在干什么”季琛放轻脚步悄悄走过来,站在他身后,好奇问道。



    熟悉的声音,被人抓包的心虚,陌生的情愫一下子涌上心头。



    白琦身子一晃,直接向前栽入水中。



    “等等”季琛猛地伸手,用力一抓。



    却只抓紧了他的腰带。



    咻。



    腰带被他一阵用力,直接抽了出来。



    噗通。



    白琦不慎跌入水中,他呛了几口水,迅速缓过来,抹了一把脸,转过身来,静静看着岸上的人。



    腰带没了,他的衣服也有些松松垮垮,还湿透了。



    心里又是尴尬,又是茫然。



    鸽子飞到高处,不明白下面两个人在搞些什么。



    “那边干什么呢”听到巨大的动静,一旁的太监高声怒喝,“哪个不长眼的”



    太子才从这里落水,涟漪阁万万不能再出事了。



    话说到一半,太监才注意到这人是二皇子,原本的怒吼戛然而止。



    那问题来了,岸上的是二皇子,水里的是谁



    二皇子手里拿着的,是腰带吧



    太监心头疑惑一个个冒出来,硬是一句话都不敢多问,只好尴尬笑笑。



    一众小太监跟着探头探脑,视线小心翼翼转移过来。



    水下有一个白琦。



    手中握着人家的腰带。



    岸边一群小太监,静默无声看着他。



    季琛想,这大概就是社死的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