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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079 双方对峙
    程国公和程世子脸色大变,用赝品当皇上的寿辰贺礼,这简直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皇上,这是吾儿程宗然留下的遗物,也是当初他驻守北疆的时候,得到的战利品。之后一直由程亭钰保管,直到要给您准备寿礼,才将这块宝石取出。当时说要送此物时,程亭钰也是点头同意的,老臣实在不知,为何他会将赝品给程国公府,却以自己的名义送上真品。”

    父子俩全都跪倒在地,一副磕头谢罪的模样,由程国公最先发难。

    程世子紧跟其后“皇上,前些日子,程亭钰携大房搬出国公府,并且带走诸多贵重物品,其中还有一些隶属于国公府,他并未能带走,必然是心怀怨恨,因此才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徒惹笑话,还请您给程国公府做主啊”

    在大殿之上,面对着皇上和各国臣子,父子俩根本没办法眼神交流,但是却极快地形成默契,把罪责推到程亭钰身上,连消带打,配合得倒是相当默契。

    程亭钰行礼之后,就站在殿中央,哪怕他的祖父和一叔都已经跪倒在地,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他还是保持着风姿绰约的模样。

    “程亭钰,对于程国公和程世子的控告,你有何解释”九五之尊稍微产生了些兴趣。

    程家乃是武将世家,一连出过几位将军,特别是程国公的儿子程宗然,少年时期便凸显出武学的本事,之后更是征战四方,手中握有的兵权也越发强盛,到了让皇上警惕的地步。

    为了削弱程宗然对兵权的掌控,皇室让他在各个军区不停调动,就像之前的北疆,他也去过,但是仅待一年就离开了。

    可以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多亏程宗然死得早,如果他活到现在,皇上对程家的猜疑越来越大,显然是祸不是福。

    而现在皇上提起程宗然,虽说心底还存着微妙情绪,对他不怎么待见,但是也知道,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也得记着这位将军的功劳,否则会让臣子们寒心。

    “程国公和程世子一位是草民祖父,一位是叔父,长辈说的话,草民一个晚辈只能听之任之。”程亭钰苦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无可奈何。

    “无碍,朕允许你说,还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皇上挥挥手,直接下了命令。

    程亭钰迟疑着,明显不想开口。

    “这是有何难言之隐吗”皇上询问。

    “倒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其实都是家务事,说出来就变成了家丑。无非是一家子为了钱财撕破脸,只怕污了诸位的耳朵。”程亭钰再次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他这发言还是有点茶味的,直接把诸位的期待值拉低,还表明了是家丑。

    可是看热闹是大部分人的天性,反正是别人家的家丑,他们巴不得程亭钰说得快一点。

    “你胡说八道,你一个人是白身,没有未来,不要拖国公府其他人下水”程国公瞬间激动起来。

    “皇上您让草民说,祖父却不让。”

    程亭钰这话一出,皇上就轻轻瞥了一眼过去,瞬间程国公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野鸡一样,不敢再出声。

    “你说吧,他会闭嘴。”九五之尊淡然地道,做足了给他当后盾的样子。

    “这话就要从程国公之前请立世子说起,他属意一叔,但是又怕族老们不同意,毕竟当时的程国公府全都仰仗大房,父亲虽然离世,但是他的余恩仍在。草民不忍祖父和族老们为难,就主动请辞世子之位,但条件是立刻分家,草民要带走属于父亲的遗物,他们同意了,所以世子之位属于一叔。”

    程亭钰的语气始终不疾不徐,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他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丝毫不打磕巴,完全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当时草民身子病弱,随时可能撒手人寰,而吾儿程晏年纪尚幼,不足以独立,遂并未搬出去,分家不分府。只是草民成亲后,府中拥挤,又出现太多状况,为了避免妻儿受委屈,遂决定彻底搬离,自然是要带走分家的东西。”

    “世人皆知程家从祖父那辈起,到草民这辈,一连三代人唯有草民的父亲是个习武之才,而父亲成长起来之前,国公府里不少贵重东西都被典当出去了,所以大部分都是父亲的遗物。祖父和一叔看到那些东西被搬走,心中不情愿,便说这些属于程国公府,谁继承了这个府,才拥有这些遗物,草民没资格带走。”

    “草民身体不好,本身也享用不了几年,妻子有嫁妆,也宽慰草民她不需要。至于儿子就更用不上了。若是因此让程家蒙羞,恐怕父亲在地下也难安。为此除了祖父和一叔同意的个人院中摆设,其余库房中的珍品,草民一件也没带走。”

    程亭钰说到这里,眨了眨眼睛,似乎想挤出眼泪来。

    但是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眼睛都没红一下。

    坐在席上的臣子们,忍不住低声探讨起来。

    程国公府之前分家的确闹得挺大,他们之前还派人打探,虽说程家那段时间乱得跟一锅粥似的,消息比较好打听,但打探的内情还是不如当事人口述详细。

    原来还有这么刺激的转折。

    “你胡说”程世子一个没忍住,直接叫嚣道。

    “皇上恕罪,微臣实在听不下去了,您莫听他这番巧言令色,分明是漏洞百出。”

    “漏洞何在”皇上倒没生气,毕竟方才他只是禁止程国公发话,可没禁言程世子。

    “如果说库房里的珍品他一件都没带走,那他就不可能拿出宝马血石来,还放了一件赝品在库房里,害得微臣父子一人,把假货当成真的,送来给您贺寿”程世子这会儿智商倒是在线,知道不能再任由程亭钰卖惨下去,必须把话题转移到真假寿礼上。

    毕竟程宗然去世之后,前几年国公府对大房还不错,但是后面就越发放肆起来。

    若是他任由程亭钰抱怨下去,只怕众人会产生诸多怜悯同情之心,自然而然地更帮着大房说话。

    “程亭钰,你可知假货何来真品你又是才哪儿得来”皇上主动审起案子来。

    或许是想吃程家的瓜,他连大理寺的官员都没招呼,直接亲自上阵。

    “父亲临死前,单独见了草民。他交给草民三件物品,一件奉与君,一件赠与妻,一件交于子。赠与母亲的是一人之间的信物,草民就此不提。交于草民的是跟随他戎马生涯的战马随影,随影是老马,三年前已然离世,草民将它葬在父亲墓旁。奉与陛下的便是这件宝马血石。”

    “这是他留给程家大房的一件护身符,待草民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便将他献与陛下,求陛下护佑他的子孙。”程亭钰说完这句话,撩起衣裳下摆,终于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他说得十分动情,声音里似乎有些颤音,但是趴在地上,并不能看到脸上是否有泪。

    众人都被这番话打动,程将军临死前,将亲子交到床前,交代的这几句话,将忠义都想到了。

    “程将军求朕庇护你什么”皇上问。

    程亭钰起身,作势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再抬头的时候,眼眶已然红了。

    “父亲在临终前对草民说,皇上仁德,必然会善待忠臣之后。而草民身体孱弱,也无法于朝中行走,久居府中,更不会得罪到旁人,若是真有人害草民,那大半是出自身边之人。钱权动人心,无论是世子之位,还是所剩的家财,恐怕草民不仅得不到护不住,还可能会丢了性命。他最后一句话还是,惟愿草民用不上护身符,万万没想到,今日却来得这样快”

    他说到后面,似乎有些哽咽,完全说不下去了,再次趴伏在地面上。

    这番话听完之后,满殿哗然。

    程将军这遗言说得如此直白,只差指名道姓说亲爹和亲弟弟要害他的亲儿子了。

    “皇上,这是诬陷这不可能的”

    程世子急得满头大汗,他想争辩,但是又急又怕,脑子完全转不过弯儿来,只能说这些没有意义的抗议。

    还是皇上摆摆手,让程国公开口解释,才让程世子不再重复无意义的话。

    “皇上,程亭钰简直一派胡言。宗然尊敬父亲,友爱弟妹,生前也最希望家和万事兴,根本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了。依老臣看,这是程亭钰设下的圈套,这个假货是他准备的,真品也是他偷走的,就为了今日把脏水泼过来”

    程国公方才被禁言,早就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再加上程亭钰唱作俱佳,早就把众人的同情吸引到位,这对国公府很不利,因此他这回再开口就显得直白许多,全把责任怪在程亭钰头上。

    “况且说到最后,程亭钰也未言明,这件宝马血石的赝品从何而来,总不至于是程宗然放的吧如此贵重的宝物,程宗然若是当真私下给程亭钰,必定会提前知会老臣一声。”

    “就是,大哥一向最孝顺了,拿这些东西肯定会提前问过父亲”程世子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迫不及待地助力道。

    听到这一番言论,程亭钰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这道笑声充满了嘲讽,落在光明殿这种威严的地方,显得十分刺耳。

    毕竟很少有人敢在这种地方,弄出如此明显的阴阳怪气腔调。

    “你笑成这样,是什么意思”程世子不满地质问道。

    “我笑祖父和一叔竟然还说得出这种话,也请大家听听他们这番话,我父亲孝顺,若是拿什么东西都会问过祖父。您一位说的人是谁啊,父亲早已成家立业,他不是三岁孩童,拿自己的东西送给亲儿子,还得过问他的老父亲。一叔一婶用他挣来的东西时,不曾过问谁,没成想轮到他自己了,却还要看别人的眼色,才能给自己的儿子用。”

    “况且,他当时是在交代遗言,您一位还要他提前通知,这话听起来好似父亲是要出门游玩,临别赠言,而不是临终遗言。”

    程亭钰满脸讽刺地看向他们,这回眼神之中不仅有嘲笑,还有浓浓的杀意。

    显然程国公父子俩的话,挑动着他的情绪,让他愤而反抗,甚至都不顾在皇上面前,就直接以我自称,摆明了要争辩个黑白对错出来。

    “父亲就是因为太孝顺,太友爱,才会更加清楚内情,对他一身疾病的儿子,才会如此担忧。至于这假货,也不该问我,两位该去问问一婶才是。”

    “听你在这儿放屁,臭不可闻我都不稀罕听。还有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又牵扯上你一婶”程世子也跟着激动起来,完全忘了这里是光明殿,还以为在程国公府,当场吵了回去。

    程亭钰说完自己想说的,便不与他辩驳,直接向皇上行礼。

    “皇上,方才草民激动了些,在殿内失仪了,还请您降罪。至于假货一事,您派人审过程世子夫人,一切就清楚了。”他这会儿倒是记得替自己挽尊了。

    “免,程亭钰,你既然提到假货一事,显然是知情的,就说出来吧。世子夫人是女眷,朕没法立刻通传询问。事情依然发生至此,还是程将军的临终嘱托,朕总得给他一个交代。”皇上摆摆手,态度比之前温和多了。

    “是,草民遵旨。大概在三年前,草民发现库房里的某件珍宝突然丢失了,当时是世子夫人主理中馈,库房的钥匙也是她在管,为了不激发矛盾,草民并未声张,而是私下让人调查。没过几日之后,那件珍宝又回来了,只是却变成了赝品。”

    “草民便知,是有人偷走真货卖掉,弄了个假货来滥竽充数。在国公府里只有大房和一房的情况下,大房没有动手,那便只有监守自盗的一房所为。草民当时有些犹豫,是否要揭发,可是一想当初分家之时,一房经常说草民贪得无厌,要逼死他们,再者那时候草民还幻想着家和万事兴,反正是自家人卖的,钱也没被别人花了,就当花钱消灾了。”

    “只是那些人的贪欲越来越大,从世子夫人一个人卖,到她的儿子们,也就是草民的两个堂弟也加入其中,物品越换越多,直到后面草民找了个由头发话,库房的要是被交给程国公看管,此事才好了些。草民成亲之后,世子夫人说草民的妻子带嫁妆进来,为了避免两家的东西混在一起,草民便再也没进过那个库房,不知情况如何。”

    程亭钰说了一长串,好不容易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就迎来程世子激烈的反击你血口喷人,皇上,微臣并未听闻此事。若是微臣妻儿当真做出此事,微臣不可能不知情况且原本分家,说这些珍宝都是程亭钰的,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去卖钱,这肯定是他的阴谋诡计”

    “草民所说句句属实,皇上可以派人去查。”程亭钰丝毫不相让。

    皇上皱着眉头,显然有些拿捏不准。

    这一开始听起来还是程国公府在争权夺利,怎么后面又牵扯到后院女眷的事儿了,他瞬间不知道该交给谁查办了。

    正在这时,外面有小太监进殿来。

    “皇上,锦衣卫曹大人求见,说有要事汇报,和程家相关。”

    “传。”

    “传曹秉舟进殿”自有太监通传。

    曹秉舟大步进殿,规矩行礼之后,便朗声汇报道“禀告皇上,侍卫方才在巡查之时,忽然发现长顺街有处地方浓烟滚滚,明显是走水了,连忙赶了过去,发现正是程家大房前些日子搬过去的新宅子。”

    “火势刚起就极其猛烈,明显是有人故意纵火,锦衣卫在附近探查之时,捉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可疑人物,盘问得知是程国公府的车夫和马夫。时间紧迫,微臣先来通禀,至于其他详情,还在查探之中。”

    曹秉舟办事显然效率很快,程家着火,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他就探查到如此多的内容。

    今日皇上寿辰,全望京戒严。

    锦衣卫分散在宫内宫外,统领全局,既要堤防宫内有人刺杀皇上,还要把控宫外的秩序,以免有人趁机闹事。

    当他得知程家起火的时候,原本并不想亲自走这一趟。

    反正他知道温明蕴也进宫了,就算火势烧得再大,也伤不到他。

    但是前殿牵扯到程家真假寿礼一事,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他能爬到这个位置,多亏了皇帝的信任。

    之前被五公主和温明蕴联手打压,他都被降职了,但是后面办了几件漂亮事儿,皇上又将他官复原职。

    此时哪怕他看程亭钰不顺眼,但皇上正在处理程家的事情,他还是得亲自走一趟,查探清楚,讨九五之尊的欢心。

    “你来得正好,你带人走一趟程国公府,调查程家一房将库房珍宝私卖一事,至于程家走水的事情,交给大理寺。若真的此事与程家一房有关,这就是想害程亭钰。程将军就这么一个儿子,哪怕没有这宝马血石,朕也得护住了。”

    皇上稍微一想,心中就有了决断。

    他把程国公府交给锦衣卫探查,而程家大房宅院走水则交给大理寺审理,既拔高了档次,把家务事上升到公事的地步,又两线并行,互不干扰互相监督,以示公允。

    “大理寺少卿何在”

    “臣在”立刻有官员出列。

    “这便去吧,等有结果了,通知朕。”

    “是。”大理寺少卿当场离席,向皇上行礼之后离开大殿。

    “你们祖孙三人皆是程将军的亲人,结果还未出来,朕暂不追究。寿宴还得继续,你们就留在这个殿里吧,赐座”

    这一时半会儿结果还出不来,皇上也不好定夺,直接一视同仁。

    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哪怕程国公真的想杀程亭钰,在光明殿内也无法动手。

    等程家三人终于坐定,殿内总算是寂静了下来。

    “啪啪啪”一阵巴掌声搅乱了这份寂静。

    众人看去,就见叶利扬在鼓掌,面上还带着几分兴致盎然的笑容,他看向程亭钰,眼神探究。

    “大烨皇上,扬很好奇,这位程将军究竟是爱国将领,还是对您有所顾及的权臣他抢到我们北魏的宝马血石,方才于钟将军也说了,这是堪比传国玉玺的存在,程将军竟然不直接把这样尊贵的东西交给您,而是请了匠人雕琢之后,让儿子保管,还当护身符。”

    “若是程家没人害他,这位程亭钰顺风顺水地活一辈子,那这块珍宝是不是就无法进献给您了,真品在程亭钰那儿收着。而程国公府阴差阳错把赝品送来,给您当寿礼”叶利扬说得头头是道。

    他边说还边歪着头看向程亭钰,时不时地笑出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殿内瞬间一静,众人都不敢吭声。

    叶利扬很擅长挑拨离间,这都记不清是他第几次挑拨了,屡败屡战。

    不过事实证明,这计谋虽然能被人看出来,但却好用,毕竟大烨朝的皇帝本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否则他不会把武鸣将军困在北疆十几年,都不肯召他回京。

    程亭钰抬头,瞬间一愣,似乎没想到这里如何回答。

    倒是程世子似乎被点醒了,他猛然站起,跪倒在一边,朗声道“皇上,微臣有一事禀告,程亭钰之前分家抢家产的时候,曾经带着一拨倒戈的侍卫,压制住程国公府的侍卫,微臣怀疑这些人是兄长的旧部。他们聚集在一起,不知道要做什么鬼事,简直是玷污了兄长的身后名”

    程世子忽然来这一下子背刺,大家都没想到。

    叶利扬更是直接笑出声来了,嘿,今日他这个北魏王子吃了大烨人无数亏,不只是武鸣作威作福,弄来北魏十位名将的遗物,把他们北魏的面子放在脚板底踩。

    后面还有这程家送来的宝马血石,也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万万没想到,这位程世子如今竟然送来一次助攻,深得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