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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几辆马车行驶在通往临晋的道路上,后面还有几个骑马挎枪之人随行。轿车内,坐着主管临晋事务专员张尧臣和新任县长王寅文,后面跟着的是龙威、龙武兄弟及几名随从。王寅文对张尧臣说:“专员大人,前面是渭河码头,过了渭河,再走六十里就到临晋县城了。”听了王寅文的话,张尧臣冷冷地说:“是啊,当年那麻老九占据临晋的时候,我张尧臣虽然也是主管临晋,可是那麻老九全然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不知你这个临晋县长是否也像那麻老九一样?”面对张尧臣冰冷的面孔,王寅文赶快赔着笑脸说:“寅文此次能出任临晋县长,全靠张专员提携,请张专员放心,有我在临晋县当县长,就好比是专员大人在临晋养了一条狗,专员大人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专员大人让我咬谁我就咬谁……”看着王寅文那低声下气的样子,张尧臣那冷若冰霜的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笑着说:“寅文弟言重了,临晋一切事务以你为主,我是辅佐,辅佐。”不知不觉,一队人马来到了渭河边,码头上有一条大大的渡船,这个渡船不用桨,是在渭河两岸修了两个大石堆,石堆之间横跨渭河固定着一条钢索,钢索连着渡船上的两根柱子,渡河时,船老大用一根竹竿撑好船头,其他人用手使劲把钢索向后一拉,船就向对岸驶去。王寅文和张尧臣站在河边,虽然无风无浪,但经过对沿岸泥土的冲刷,河水并不清澈,让人感觉浑浊沉重。远处的河滩全是荒地,成片的荒草芦苇显得荒凉凄黯,天空阴沉沉的,显出一种混沌沌的气象,河滩的野风带着寒气吹在脸上,阴冷凄凉。可此时此刻,王寅文的心情却十分激动,内心充满了狂喜,他想到了半年前自己带着麦苗和龙威、龙武两个亲信逃往西安的情景,心中想道:“临晋,我王寅文又回来了。”

    渡船早已停在码头,可张尧臣却迟迟不愿上船,王寅文说:“专员大人,该上船了。”可张尧臣并没有吭声,沉默了一阵,一屁股坐在河边随从给他搬来的板凳上,用一种低沉的口气说:“寅文弟,不知为什么,面对渭河,我这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王寅文说:“不知特派员担心的是什么?”张尧臣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感觉心里有些不踏实。要不你一个人带上委任状到临晋自行赴任如何?”看到张尧臣如此犹豫,王寅文迟疑了片刻说:“如果专员大人真不想去,寅文一个人去临晋自行赴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一个人去,我这些天精心制定的报答专员大人的计划就不一能实施了。”

    “报答我的什么计划?”张尧臣问。王寅文说:“专员大人是否听过秦王镜的故事?”张尧臣说:“你说的是那个秦国的宝物,传说凡持有之人皆可交好运的秦王镜?”王寅文说:“正是。千百年来民间一直有个说法,说如果平凡百姓得到秦王镜就可封王拜相,王侯将相得之可登基称帝。”张尧臣问:“这和我去不去临晋有什么关系?”王寅文说:“当然有关系,那秦王镜多年来一直被临晋县龙尾堡的严裕龙珍藏,珍贵之物应该被识物之人拥有,严裕龙为一庸人,不配持有秦王镜那样的宝物,因此专员大人如果去临晋,我一定帮专员大人从严裕龙手中拿到秦王镜。”

    张尧臣说:“你真能帮我拿到秦王镜?”王寅文说:“我不但能让专员大人得到秦王镜,而且还给专员大人安排有另一件好事……”看着王寅文那吞吞吐吐而且略显神秘的神情,张尧臣笑着说:“什么样的好事让你这样难以开口?”王寅文说:“我还筹划着到了临晋,让专员大人见识一个奇女子,那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绝色美女。”张尧臣说:“本专员这么多年走南闯北,除了吃香喝辣的,另一个爱好就是‘喜吟自己诗,爱看他人妾’。虽然谈不上阅尽人间美色,但也算得上见过世面的人,一个小小的临晋县,还能出什么国色天香?”王寅文说:“可能比国色天香还要美,因为国色天香是人,而这个女人美得让临晋人认为她不是人,是个妖精,名叫水云。”张尧臣说:“听过,听过,那年我去临晋就听人说起过这个女人,说人不可能长得那么美,一定是妖精变的,寅文弟真能安排我会会这个妖精?”王寅文说:“岂止是会会,我还要让特派员享用享用这个妖精,过一次天上人间的生活。”张尧臣说:“此话当真?”王寅文说:“如果做不到,寅文赔特派员五千大洋。”听了这话,张尧臣兴奋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说:“好,宁愿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上船,到了临晋,无论是那美女妖精,还是那秦王镜,本专员全部都要。”

    看到王寅文如此巴结张尧臣,龙威不高兴地说:“大哥,我一看到张尧臣那狗日的就感到恶心,他不去临晋就算了,大哥为何要那么低声下气地求他?”王寅文叹了一口气说:“兄弟,我们虽然当了临晋县县长,可是就凭我们当年跟过麻老九,临晋百姓能服我们吗?不说别人,就那严裕龙和马山虎二人,肯定会给我们生乱,特别是那严裕龙,当年麻老九盘踞临晋,临晋百姓无不谈论起麻老九变色,可唯独这个严裕龙却敢带领临晋百姓闹交农,气得麻老九架上机枪扫射,造成血案,可还是这个严裕龙,就敢迎着枪口上,闹得麻老九下不了台,不得不给临晋百姓道歉,且忍痛杀了自己一个心腹才使得事态平息。另外,此人在临晋百姓心目中威望极高,又有如今在国民军中当大官的杨雄飞撑腰,我们是杀又不能杀,惹又惹不下,因此带上张尧臣来临晋赴任,是给我们带了一面挡箭牌啊!”

    听了王寅文的话,龙威想了半天说:“既然这严裕龙和马山虎这么难对付,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王寅文说:“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先给他们挖个陷阱,让他们自己跳进去,然后再送他一个人情,把他救上来,借机杀杀他的威风,让他们今后在临晋百姓面前威风扫地,再也不能带领临晋百姓和我们作对。”龙威说:“可是我听说那马山虎是个鲁莽之人,此人土匪出身,脾气暴躁,这样的人岂能服大哥?”听了龙威的话,王寅文用一种轻蔑的口气说:“兄弟放心,我要让你们看看我是如何把马山虎这只老虎当做一只猫来耍。”然后趴在龙威耳边如此这般地讲了一番,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奸笑……

    这天中午,严裕龙正在家中吃饭,只见邱鹤寿急急忙忙跑进门来,还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不好了,新县长把马山虎抓起来了。”这消息惊得严裕龙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问道:“新县长,新县长是谁?”邱鹤寿说:“王寅文。”“你说什么,王……王寅文?”严裕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那个麻老九的军师王寅文?”一股巨大的怒火在严裕龙的心中燃烧,顷刻间,心中多少年来建立起来的道德理念轰然倒塌,他突然间分不清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甚至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正义这两个字。一股怒火憋在心头,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缓了半天,站起来大声喊道:“这世界怎么了,怎么连王寅文这个恶贯满盈的土匪也能当县长,真是天理何在?鹤寿,套马备车,我要去会王寅文。”

    “裕龙兄,不用进城会我,寅文来看你来了。”随着门外传来一阵叫喊声,只见身着西装、头戴礼帽的王寅文在龙威和几个随从的陪伴下已经进了严家大院。王寅文来到严裕龙面前笑着说:“裕龙兄,上次见面未及细述,寅文不是恶贯满盈的土匪,想当年,我王寅文一介书生,前清秀才,凭我的学识完全可以在官场上捞个一官半职,可为了理想,我毅然决然地加入了革命党,投入到陕西反抗清政府的运动中,后来受井勿幕和于右任的指派,打入麻老九土匪中做卧底,计划时机成熟时,把麻老九的土匪改造过来,不想那麻老九凶狠残忍,寅文我一介书生,无力彻底控制那麻老九,但由于我的多次冒死抗争,也制止了麻老九的许多暴行。特别是国民军攻打临晋城,连损两位将军,九个月死伤无数,在此紧要关头,是我王寅文救了进城给国民军刺探情报的你严裕龙,设法搞到麻老九的城防图并冒死出城送给国民军,为国民军攻破临晋县城,打败麻老九起到了决定作用。”

    王寅文的确是一副好口才,继续说道:“对于临晋,我王寅文是有功的,但我也明白,在临晋人心中,我王寅文因为做了土匪麻老九的军师而被临晋百姓唾骂,也正是这种误解,使我王寅文不敢面对临晋百姓,一度心感惭愧,打算隐居山林,无奈目前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张专员三次登门,要求我出任临晋县县长,本想拒绝,可一想大丈夫自当为国效力,于是答应了张专员,再次来到临晋,真可谓是‘进亦有愧,退亦不甘’啊。不过我王寅文向大家保证,既然我王寅文当了县长,就一定要为民谋利,治理好临晋。”

    严裕龙问:“你为何抓了我的兄弟马山虎,什么罪名?”王寅文说:“抓他的罪名是暗中通匪,贩卖军火和私盐。”严裕龙说:“山虎兄弟早已金盆洗手,他不会干这种事。”王寅文说:“其实我抓马山虎也是无奈之举,我刚一到任,就有人来告马山虎贩卖军火和私盐,起初我也不信,可是谁知真的就在山虎兄弟的镇威客栈中搜出了几驼子私盐、枪支,铁证如山啊。”严裕龙说:“客栈这种地方,每天来往的客人天南地北,你怎能就一口断定那货物是山虎兄弟的?”王寅文说:“我就是不相信是山虎兄弟干的才来找你,要知道马山虎不光是你严裕龙的兄弟,也是我王寅文的兄弟,当年我们一起浴血奋战,参加过推翻满清的战斗,因此我和马山虎也算是生死之交。”

    严裕龙自然不会相信王寅文,可是他猜不透王寅文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于是冷冷地说:“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王寅文说:“要放在平时,把马山虎直接放了就完了,可是这次是省上主管临晋事务的专员张尧臣亲自督办这个案子,因此……”严裕龙问:“因此什么?”王寅文说:“因此我提醒裕龙兄一句,当今中国,官场上大事小事本无界限,只要处理得当,许多看似天大的事情它根本就不叫事,这其中的道理,以裕龙的大智大慧,必能厘清个中原委。”说这些话时,王寅文脸上显出一副语重心长和十分关心的神情。

    严裕龙明白,张尧臣他这是在向他索贿,但仍装出一副不解的神情说:“裕龙愚钝,不懂官场上的礼仪规矩,因此有些话请你明示。”看见裕龙不上套,王寅文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我的裕龙兄,本来有些事情只可以意会,不可言传,以裕龙的智慧,怎能悟不出其中的道理。既然你要为难我,我就只好直说了,不是我王寅文向你索贿,我的意思是你去找一下那张尧臣,他毕竟是主管临晋事务的专员,又在督办这个案子,我们要放马山虎,总得给他点好处,因此今天晚上你最好见他一下给他送点银票,他提什么要求你答应就是了。”严裕龙问:“那张尧臣要多少银子,你王寅文开个价。”王寅文说:“这只是我王寅文的猜测,等你们见了面,他提什么要求你不就知道了吗?”严裕龙问:“如果我不答应张尧臣的要求会怎么样?”王寅文说:“除非你想让马山虎一直在大牢中关着。”听了王寅文的话,严裕龙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看到严裕龙不再说话,王寅文说:“为了向裕龙兄表明我救马山虎的诚意,我现在就回去先放了马山虎手下的小老汉等所有兄弟,让镇威镖局的生意别耽误了,等裕龙兄见过了张专员,马山虎自然也就出来了。不过我要告诫裕龙兄,那马山虎的手下以前当过土匪个个性情粗鲁,请裕龙兄劝他们在这件事上要保持理智,不要惹出什么事端,要知道那宋哲元宋主席的大砍刀可是厉害得很,杀人那是毫不留情,孰轻孰重,请他们一定掂量清楚。寅文告辞。”看着王寅文离去的背影,严裕龙真的搞不懂王寅文又在耍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