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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嬴政慢条斯理地放了一枚橘子在口中,开口道“你们可曾听过神龟托梦的故事”

    皇子们摇摇头。

    张婴对这个故事有些印象,但也从众的摇摇头。他本以为嬴政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居然缓缓讲起了这个故事。

    宋国国主宋元君,被称为仁慈的君主。一次睡梦中,遇到一只神龟托梦,说它替长江水神出使到河伯时,被一名叫余且的渔人捉住了,希望能救它。

    宋元君果然从余且那找到了这一只白龟。

    说到这戛然而止,嬴政看向公子寒,道“你认为这只神龟做得妥当吗”

    公子寒眉毛一挑,有些惊喜嬴政会第一个问他,忙道“宋君主仁慈,又得此吉兆,日后定是神龟被救,神龟庇佑宋国,两生欢喜。”

    嬴政没有开口,看向了胡亥“十八,若你是宋元君会相信神灵托梦吗”

    “会我觉得神灵托梦很真实啊我,我会抱回来好生养着。”

    胡亥一愣,立刻拍拍胸膛,“若它保佑大秦,我就将他放在祖宗庙里供奉,若它不保佑,那我就杀了吃了,让它胆敢欺骗我。”

    嬴政眼眸微敛。

    他又点了公子将昆,以及存在感很低的公子将弟,这两个只说多半会和宋元君去试着救神龟,之后会带去放生,每日去山川河流祭拜。

    最后,嬴政看向了扶苏“扶苏,认为如何”

    扶苏沉吟片刻道“托梦一说,儿并不太相信。倘若是真的,神龟过于轻信他人。宋元君若真仁义,便万事大吉,若对方有贪欲,只怕结果不会好。”

    张婴闻言看了一眼,不愧是扶苏,一语中的。

    那故事的最后,宋元君纠结过后,便将神龟杀了做成占卜器具,开疆拓土。

    嬴政“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这么问了一圈,既没有夸赞也没有批评谁,好似在观察什么。

    这样的态度,再加上他之前“太子未立”的话,让家宴上的气氛微妙起来。

    恰在这时,赵文带着端着菜的宫女、内侍款款而来。

    张婴本以为会食不下咽,直到他看见端上来的是一份份被烤得焦香焦香的牛肉薄片。

    他默默地伸出筷子。

    张婴咬了一口,没尝什么盐味。他从兜里拿出一个用帛纸封口的小罐子,然后用勺子挑一点,沾在牛肉片上,放在21世纪称得上黑暗料理的豆腐乳牛肉片,现在吃起来美滋滋。

    张婴吃得实在是香了。

    别说皇子们,就连嬴政都时不时将目光放过去。

    须臾,公子如桥忍不住好奇地道“此乃何物”

    “猫鱼,啊就是豆腐乳。”

    张婴见对方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直接挑了一块,“试试”

    不过在如桥刚夹了一筷子,张婴嘿嘿一笑,慢悠悠地道“豆腐乳是放坏了的豆腐,发霉长毛,再处理后的美味。”

    一听到发霉,如桥顿时露出气愤的表情,怒道“你岂可哄骗我吃这些。”

    “嗯嗯,你可以不吃。”

    张婴不在意地又挖了一块辣豆腐乳放在牛肉片上,“砸吧砸吧”,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

    如桥一噎,正准备扭头告状,不曾想看见扶苏也挖一坨豆腐乳入嘴,父皇也没怎么犹豫直接夹了一筷子,两人咀嚼牛肉片的速度明显加快。

    嬴政似是随口问了句“盐用了几何”

    “这一罐豆腐,需用盐铺满,还辅以其他辛香料。”

    嬴政皱起眉,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诸如哪些辛香料”“只用盐制作行不行”然后嬴政若有所思,不再开口。

    如桥见父皇即便在询问张婴时也没停下筷子夹猫鱼。

    他犹豫了下,也捞了一片牛肉伴豆腐乳吃下去,眼睛瞬间眯起来。鲜、香、辣,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只令人馋涎欲垂,吃了还想吃。

    如桥迫不及待地又从罐子里挖出一大坨,吃得满嘴红油,斯哈喝水,同时还分了一块给满脸嫌弃的胡亥,开心道“阿兄兄真香也”

    众人吃饱喝足,嬴政率先起身离开。

    公子寒也随之伸了个懒腰,起身来到张婴身前,冷声道“好好考虑。”说完,便也大迈步地离开。

    张婴闻言一愣,他本来没打算搭理公子寒,因为他最欣赏的公子是扶苏,但是见到胡亥也起身拉着如桥向他走过来,张婴心中一阵恶寒。

    他连忙站起身冲公子寒挥了挥手,道“寒公子阿婴实在是盛情难却,要不我搬去你的宫殿,寒公子陪陪孤独的胡亥公子”

    公子寒一个踉跄,差点没摔跤,离开的步伐频率加快。

    胡亥脸都绿了

    唯公子如桥信了,表情紧张,语气有些磕巴道“那,那个还是不太好吧。阿兄兄,若是三兄去望夷宫,那,那我还是”

    “憋说话”

    胡亥顾不得赵高再三叮嘱,瞪了张婴一眼,拉着如桥离开。

    张婴心满意足的坐下来,然后就被旁侧的扶苏轻轻戳了下眉心,道“顽皮。”

    “扶苏阿兄”

    张婴双手捂着眉心,想到嬴政之前意有所指的话,扶苏的竞争对手岂不是飙升,他忍不住开口,“阿兄何时常驻咸阳”

    “年后我便回九原。”

    张婴听扶苏用了一个“回”字,心中咯噔了下,他诚恳地看着扶苏道“阿兄喜爱打仗吗”

    “胡说,何人会喜爱打仗”

    张婴想说咸阳蛮多人挺爱打仗,但现在不是抬杠的时候。

    他继续道,“既然阿兄不喜打仗,为何要常驻九原战场”

    扶苏一笑,开玩笑道“因为商鞅曾明令规定,宗室贵族若无军功会被取消贵族身份,且,不可故意逃避战场。”

    张婴呆了牛皮果然是一代狠人呀,怪不得下场有点点惨。

    “呼,当公子好难啊。”

    张婴随口感慨了句,紧接着又有些头疼。

    看来他之前的想法天真了,也对,扶苏门客不说三千几百肯定是有,那些聪明人肯定根据秦朝的律令,给扶苏整理了一条最佳上位的路。

    那眼见着胡亥起来,他还能给出怎么建议呢,建议对方不要轻信印有皇帝印章的奏章还是建议对方不要盲目孝顺自杀

    两条建议他都说不知从何说起。

    正苦恼的时候,感受到头顶又来一双大手在揉搓,张婴抬头,恰好与眼神稍显古怪的扶苏对视上。

    “莫怕,真去战场便来九原。”

    扶苏扯了扯张婴有些褶皱的衣襟,漫不经心但又透着强大自信,“有我在。”

    “啊哈哈”

    张婴嘴角一抽,虽然扶苏这话说得是很帅气,但他并不想去好战场么。

    面对这种“好意”张婴一时间不知道要接什么话,脑子一懵,他下意识问出之前酝酿的疑惑,“扶苏阿兄,你夫人是李廷尉的女儿吗”

    扶苏一愣,迟疑道“嗯,目前是。”

    张婴眼睛一亮,“目前是”这三个字有故事啊,他忽然想起当初八卦扶苏老婆的时候指出,扶苏曾求助姻亲王贲,于是他道“难道之前是王将军的女”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大手稳稳地捂住嘴。

    “呜呜”

    “嗯嗯。原来阿婴的读书进展这么快么”

    “呜呜呜”

    “是么,看来是课业布置少了些,不符合你神童的身份。”

    扶苏看着张婴摇头,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不如,等会誊抄吕氏春秋”

    张婴

    卫月宫在翻修,张婴为了躲避扶苏的吕氏春秋,先撒娇住在宫外的蒙家,没几天,就被嬴政给拎回来。

    采桑找到郑夫人,最后张婴住在郑夫人收拾出来的独立小偏殿。

    张婴抵达小偏殿的第一日,震惊地看着源源不断送来的吕氏春秋竹简,渐渐如猫饼一样躺平。

    手会断,绝对会断的

    张婴看着如青竹的扶苏,欲哭无泪“扶苏阿兄,你,你怎么还记得啊”

    扶苏温柔笑“先生一向夸我过目难忘。”

    “”

    张婴赖皮地抱住扶苏的大腿,“我错啦扶苏阿兄我以后不敢问了。”

    扶苏面不改色地看着张婴,道“誊抄第一篇。”

    “啊,扶苏阿兄你看看我手这么小”

    “两个篇章。”

    张婴哽住这咸阳宫他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这时,宫女们忽然端着暖汤款款而来,门外忽然传来郑夫人嗔怪的声音“扶苏,我说你今日来得如此早。可别想欺负阿婴,要不,你也给我抄书去。”

    公子扶苏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见郑夫人一路小跑护在张婴面前,握着对方的小手仔细看,张婴瞬间戏精附体,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郑夫人瞪了扶苏一眼,道“采桑难得拜托我一件事,宫里我得好生照顾他,不能让你欺负了。”

    扶苏哭笑不得道“阿母,我并未”

    “并未你当我不知你幼时起就喜欢罚弟弟们抄书,瞧瞧现在,怪不得一个两个长大后都不来了”

    郑夫人心疼地摸了摸张婴的小脑袋,“阿婴才丁点大,伤到里面可怎么办,听我的,日后别再抄书。”

    “但扶苏阿兄。”

    “无妨,你听他的,他听我的,最后还是听我的。”

    扶苏一脸无奈。

    张婴666666。

    “什么听你的”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张婴只觉得身体腾空而起,面前又换了个人,正是身着黑色镶金朝服,气场强大的嬴政。

    “仲父仲父”

    张婴下意识地拿出小梳子给嬴政梳胡子,“今日怎来得这么迟”

    嬴政好似习惯了一样,配合地伸一点脖颈方便张婴梳胡子。

    “腊月祭将至,多在咸阳城卤薄巡视。”

    嬴政象征性地咬一口后便放下羊腿,捏了一把张婴的脸颊,忽然道“阿婴,还记得卤薄吗”

    张婴连点头,怎么可能忘得了。

    数千人,数百辆车马,尘土滚滚,仅为一人运转。

    嬴政瞥了张婴一眼,道“有何感想”

    张婴下意识飞出来一句彩虹屁“大丈夫当如是”

    那么宏伟的场面宏,怨不得刘邦会如此感慨,只怕任何有雄心的男子都会心生妄念。

    “哈哈哈”

    嬴政闻言愣了一会,忽然大笑出声,大掌拍拍张婴的肩膀,“可想取而代之”

    “啥”

    张婴下意识瞪大眼睛。

    这,这就是历史伟人的思维同步吗

    他用了一句刘邦见卤薄后的惊叹,嬴政居然能用上项羽见过卤薄后感慨的话对上。

    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

    然而张婴没注意,当嬴政说出这句话后,扶苏和郑夫人的表情有多愕然。

    嬴政余光瞥了两人一眼,好似完全不在意那两人脸上惊诧的表情,漫不经心重复道“可想取而代之。”

    郑夫人连忙扯了扯扶苏,担忧地瞅着张婴。

    赵文满脸刷白,完全没想到陛下为何会突然这么说。

    扶苏也皱起了眉。

    “不想啊”

    张婴忽然反应过来这话的力量,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下意识道,“这孺子牛的工作,我才不要”

    众人“”

    赵文甚至在心中呐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居然对皇帝岗位嗤之以鼻,回答满分

    嬴政眼眸微眯,看向张婴慢慢说“哦孺子牛你这小子的评价,呵,倒也有几分贴切。”

    “对吧对吧仲父也觉得吧”

    张婴连连点头,同时伸出小手手在这里掰着拇指,“仲父你看哦,你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寅时就要起床工作,子时甚至是丑时才能入睡。每日要批改半屋子的简牍。

    万一碰上紧急军情,天灾人祸。陛下还要在书房通宵达旦。这还没算上偶尔要与心腹重臣,良才美玉们秉烛夜谈。天呐,仲父你可太辛苦了,孺子牛都比你轻松啊”

    嬴政

    明明都是歪理邪说,为何刚刚他却莫名联想了下,一头苦哈哈的牛蹲在座位上批改奏章的模样。

    嬴政脸色一绿,伸手用力揉了揉张婴的头发“瞎说。”

    “呜呜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嘛。”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互动,看得郑夫人目瞪口呆,她下意识扯了扯扶苏的衣袖,低声说“儿。这”

    “没什么童言无忌罢了。”

    扶苏温和地摇摇头,“阿母,天凉了,你曾答应过我红狐坎肩还记得吗”

    “啊,啊我儿,在,在寝宫,我,我晚点拿给你。”

    “好的,阿母。”

    既然父皇没有公开认下弟弟,那他绝不会让心直口快的母亲意识到这一点,免得被利用。

    扶苏平静地先送郑夫人离开,又多说了些其他事转移其注意力,再回到书房。

    而在扶苏刚刚推开厢房门时,便看见张婴冷不丁来了一句。

    “仲父你是我亲阿父吗”

    扶苏蚌珠了“”

    别说扶苏没有反应过来,原本坐在椅子上思考问题的嬴政,身体猛地一歪,“嘶”不慎被拽下了四五根胡须。

    嬴政心疼地摸摸自己下巴,用手狠狠地弹张婴眉心一下,道“胆大包天,这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嘿嘿,仲父,我,我就好奇嘛。”

    张婴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我自幼未见过阿父,不知寻常阿父会如何对待幼子。但仲父对我这般好,又给我吃又给我穿,又陪我玩闹,还考虑让我继承皇位。我就一时情绪激动”

    张婴之前没这样怀疑,主要是基于对嬴政性格的判断。

    这么一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人,会怕认一个私生子

    他只想着,可能是最初系统给的“阿父”金手指用得好,合了嬴政的眼缘,之后就一切顺遂。

    但今日嬴政说出可想取而代之的话后,张婴心里咯噔了好几下。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他真的踩了狗血窝

    “呵,皇位。”

    嬴政又是一个指蹦弹到张婴眉心,“你还差得远呢。”

    “嘿嘿。”

    张婴眼巴巴地瞅着嬴政。

    对方似笑非笑地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是。”

    “哦。”

    张婴嘘了一口气,他对父亲很抗拒,但又不自觉地憧憬嬴政,所以现在他心里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有点失望。

    不过也很好,历史上也有将臣子当崽崽一样亲厚对待的君王。

    比如乾隆对待福康安。

    福康安幼年便被接到皇宫与皇子们一起在御书房读书。

    年仅十四岁便成为三等侍卫,十八岁不到就成为户部侍郎,二十六岁不到,就升职成云贵总督,还被册封为贝子。这比同样受乾隆宠信的臣子和珅要夸张多了。1

    等等,好像野史中的福康安也被传是乾隆的私生子。

    张婴甩了甩脑袋,不能再想了,要相信始皇帝霸霸,说不是儿子就不是儿子

    “你在这摇头晃脑乱窜什么”

    嬴政递给张婴一枚果子,他看到门口伫立着的人,似是不在意道,“你对神龟托梦宋元君怎么看”

    “啊不怎么看。”

    张婴没想到嬴政居然还记挂着一日前的神灵托梦,暗暗纳闷,陛下这么迷信吗,还是说有方士作祟,玩出新花样激起了嬴政求长生的欲望,“我不信这些。仲父”

    “哦”嬴政瞥了张婴一眼,似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门口的扶苏,“为何。倘若梦境说你能当皇帝呢”

    扶苏眉头再次皱起。

    “哈”

    张婴立刻警醒起来,玩归玩闹归闹,不能拿皇位开玩笑。

    难道是某个方士不满他的豆腐破局,故意装神弄鬼,想让嬴政亲自弄死他

    张婴立刻躺平在椅子上,双手放在小腹上,双眼闭上,“仲父,哪个笨蛋做这种混账梦仲父,这就是故意陷害我我会告诉他一个道理,人定胜天。

    嘿,我就这么躺着,一辈子吃仲父的用仲父的就这么躺得安安稳稳,谁若在这种情况下送我上位,我给一个大大的服气。我看还怎么预知梦”

    扶苏忍住笑,表情有些古怪。

    嬴政“”

    他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张婴腿上,看着对方嬉皮笑脸的神情,语气透着无奈“坐好,像什么样子,没点规矩。一辈子就想着吃仲父的倘若我不在了呢。”

    张婴一惊,天,今天怎么都是些送命题。

    “仲父肯定活得比我久”

    “别瞎说,若我不在,你怎么办”

    “嘿嘿。”

    张婴眼珠子一转,飞快地跑到扶苏身旁拽住了他的衣袍,大声道,“还有扶苏阿兄吃扶苏阿兄的”

    嬴政

    张婴见嬴政鼻孔冒出来的气都快具现化,顿觉头皮发麻,忽然发现系统委托的任务很有执行的必要性。

    只要我摆烂够快,够痴迷当墨子婴科学家,阴谋诡计糟心事就找不上我

    半个时辰后,张婴欢快的离开。

    赵文恭敬地送上茶汤,见嬴政挥了挥手,便利落地领着宫殿内所有的宫女内侍退场,还带关好门。

    清风徐徐,殿内只余嬴政和扶苏端坐在棋盘前,手谈一局。

    沉默半晌,扶苏落下白子,忍不住道“父皇可是想立阿婴为靶子”

    嬴政手中的黑子一顿,抬眼“你是这么想”

    “倘若不是,儿不明白父皇近日为何一再试探。”

    扶苏微敛的眼眸暗含锋芒,起身,恭敬地拱手行礼,“纵然朝中有人想做从龙之功,奇货可居,也不会率先选择才三岁的稚子。”

    “放肆”

    嬴政瞬间抬头,奇货可居,在嬴政心目中是禁忌中的禁忌,他眸光锐利地看向扶苏。

    扶苏唇角带笑,明明是拱手行礼,却没有分毫惧怕,道“父皇。儿不明白父皇发现了什么,但近日咸阳宫内风声鹤唳,公子们彼此对峙的事件时有发生”

    扶苏接下来的话很直白。

    弟弟们被调动起野心,蠢蠢欲动。

    他不介意弟弟们有野心,但他希望父皇不要丢下火苗就不管后续,希望父皇能给予一定的正面疏导,良性竞争。

    嬴政听着听着,面色都古怪起来,自己,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圣人儿子。

    他忍不住打断对方道“你可知,你是长公子。”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我知。但父皇说得对。能者居之,唯才是继。”

    嬴政看着一脸坦然,没有丝毫勉强神色的扶苏,忽然沉默。

    他回忆之前的所作所为,多少因为“秦二世而亡”的梦境有些急躁。

    不知张婴身世的人还好,只会当他行事莫名其妙。

    但在某些对张婴身份一知半解的人眼中,他的所作所为,是像在利用张婴的身世做文章钓鱼。

    嬴政放下手中的黑子,看向扶苏,忽然哈哈一笑,道“既然你是兄长,都由你看着办吧。”

    扶苏一愣,便见嬴政留下半局残棋,起身离开。

    他忽然开始头疼。

    父皇,亲力亲为,勤勉勤政才是你的标签

    为何要学阿婴那一手甩锅技巧

    距离腊月祭还有不到三天。

    整个咸阳城都热闹起来,嬴政也得到一个令他心情非常不错的好消息。

    王翦病情暂时稳定,人也已回到咸阳城,即将来到咸阳宫。

    “哈哈哈太医令不错,赏,一定要大大的封赏。”

    嬴政高兴地在御花园来回走了好几个圈,见谁都眉目带笑,惹得好几位美人夫人想靠近,却在靠近后又被嬴政无情的拒绝。

    他今天,谁都不想见,只想见到王翦将军。

    过了一会,赵文忽然通传,说是王翦将军过来了,嬴政立刻迎向门口。

    “陛,陛下,老臣。”

    “将军辛劳如此。我这心,我这心”

    嬴政看着王翦瘦得几乎是皮包骨头,眼窝发青,抬起来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哪里还有过去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的风采,活得简直如落魄得刚刚换上新衣的乞丐。

    嬴政嗓音有些哽咽“将军,你受苦了。”

    “哈哈哈,老夫没事陛下,别看老夫这样,实际上精神着呢只是有些晕马车罢了。”

    “浑说。好生休息,马能骑,马车还坐不得”

    “嘿。老夫也不知怎的,奇了怪了,还真坐不得马车,就喜欢马背上厮杀砍人。”

    王翦正说着,毫无血色的脸上渐渐泛起红光,嬴政还以为王翦是气血恢复了,正高兴时,却看到对方激烈地咳嗽,咳得好像整个人快喘不上气来。

    “上将军。”

    嬴政刚想靠近,王翦身后的太医令率先冲过来,连连轻拍王翦后背,又从旁边拿了药丸子给王翦服下,须臾,王翦才重新恢复。

    “陛下,老夫一下卡了痰,没事。”

    王翦摆了摆手,见快露出小手臂,还特意将其衣袖拉扯上去不让陛下担心,“哈哈。陛下别难过,老夫走南闯北活得也算够本。这回还特意给陛下带来百越的新鲜东西,想来,这辈子应当没什么是老夫没见识过,我的天呐”

    嬴政正配合着点头时,表情一顿。

    不光嬴政愣住,其他陪同人员更是表情慌张,王翦为何是这个表情,难道是回光返照

    恰在这时,王翦的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来,食指指着远方,都忘了掩饰枯瘦如柴的手臂。

    嬴政和其他人顺着回头,瞳孔地震。

    那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