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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你怎知我在为难?
    天气转暖,冰川渐融。

    这些时日,沈婳的精神状态却是愈发的不好。

    倪康也从一日一脉改成了早晚各一脉。

    再见沈婳擦着嘴角的血渍后,他的眉越来越深。

    「不该如此,怎会如此」

    沈婳脉象一如从前从未变过。

    仍旧是从他去岁年前诊断的一致,说法不变五年确保无虞。

    可沈婳的身子却显而易见的不如脉象所探,亏空的厉害。就好似寿命不长,油灯枯尽,行将就木。

    加速再加速,吐一回血,身子就虚弱一成。吐两回血,虚弱三成。尤其在夜里。

    沈婳吐了血后,又再次昏昏欲睡。倪康见状,出了东院后,直直朝睢院而去。

    他急急去了崔韫的书房。

    「侯爷。」

    崔韫瞥他一眼「慌慌张张作甚」

    「这些时日,我摸到的怕都是假脉」

    「脉有假脉,舌无假舌。娘子舌苔可观五脏六腑早已衰竭。怕是」

    崔韫执着笔的手一抖,墨渍往下坠,啪嗒一声,晕染了即将完工的文书。

    夜色撩人,月色皎皎。

    东院灯火通明。

    沈婳坐在房顶上,低垂眼帘捡着蜜饯吃。

    「下回谢世子若再送,不许再收。」

    眼下,她显然不同于在崔韫面前的理所当然。

    「送一次也就算了,哪有隔三差五送的。」

    她喃喃「同我阿兄再有交情,也没道理做到这个份上。」

    影五守在一旁,一手提着灯笼护着沈婳道「属下会叮嘱凝珠。」

    沈婳点点头,吐出这才仰头去看月。

    她幼时有段时间,总是吐字不清,阿娘指着月教她。

    「漾漾,同阿娘念,月。」

    她奶声奶气「虐。」

    「错了。是月。」

    她精致的小脸呆着怒气,很费劲执拗的发音。

    「虐虐虐。」

    沈雉闻声就笑,那时他也年幼,还不懂得退让的道理。

    「这丫头笨死了。阿娘还是饶过她,快别让我耳遭罪了。瞧瞧她,念不对也就算了,还有本事恼怒。」

    「你说谁笨。」

    「你喽。」

    她委屈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又气又觉丢人。跑路时撞上了木桩,额头上很快留下红印。

    小女娘顿时哭的稀里哗啦。

    「阿娘。」

    她抽抽噎噎。

    「阿兄打我他用木棍打我」

    「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巴不得漾漾死了,他就能称霸了」

    沈淳氏如何不知这是沈婳的胡编乱造。可她却把险些哭岔气的女娘抱到怀里。

    「臭小子有你这般当哥哥的。」

    「我没打她这种话阿娘怎可信」

    「她都哭成这样了,便是你没打也定是招她了,你妹妹体弱,你且让着她些。」

    再后来啊,是孙掌事搂着她。

    「今儿中秋,是团圆的日子,娘子若想夫人了,有什么话,您就对着月悄悄的说。」

    「阿娘能听见吗」

    「住在月上的神仙会传达给夫人的。」

    她一度信了。

    那些年日日夜夜总是对着天上高不可攀的皎月,絮絮叨叨的说着。将她的思念和凄苦一并掩埋。

    她这几日白日睡,夜里也睡,清醒的时间愈发的短。

    身后传来脚步声,影五看清

    来人后,恭敬的退下。

    「天气转暖,可夜里到底湿气重的。」崔韫将暖手炉送到女娘冰凉的指尖。

    沈婳将其抱紧,帽兜下女娘五官精致却也苍白。

    沈婳侧头「可是倪大夫说了什么」

    崔韫「这几日可有好好用药」

    沈婳抿唇。

    哪有这样的,不答反问。

    崔韫一如既往的寡淡「蜜饯吃的倒不少,却不可多食,回头耽误了正经饭食。」

    沈婳继续抿唇,她蔫蔫的。

    「表哥十日没来瞧我了。」

    语气藏着她自个儿都没发觉的小幽怨。

    「这些时日过忙。」

    「忙忙忙,你们男子总是用忙来说事。我阿爹如此,你也如此。」

    沈婳「我都这样了。」

    「好歹你我之间有情分,你也不怕下回再见我,我身子都凉了。」

    他叱斥「休要胡说。」

    「我晚归时,你早已歇下。总不能将你吵醒,扰你清梦。」

    沈婳小声嘀咕,今夜她好似格外黏人「道理总归在你身上。」

    她凑近崔韫,眼看崔韫身子往后仰。

    「你躲什么」

    崔韫一顿,不动了,身子僵硬。随后闻到了淡淡的药香混着女儿家清甜的味道。

    他眸光一颤,不再顾及那些繁琐的规矩,抬手护住女娘腰身。不动声色的扣着她,甚至由着己心,迫使女娘贴近。

    沈婳撞到他怀里,小声「表哥。」

    崔韫喉结滚动。

    视线和听力又一次的混沌,现实和虚幻相碰撞。女娘看到的只是模糊的影子。

    她试图瞧清那本该熟悉的眉眼。

    「表哥应当是极为厌恶苗疆三长老的,那日,茶盏里的茶空了,你没添,却是转动了数十余次。」

    沈婳仰着头,女娘嗓音清澈明朗「你不必如此为难。」

    「人各有命,命数到了便是到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得,表哥与其在上头费心思,不妨再多多给我送些毛皮来。」

    崔韫不爱听她说这些。

    「你怎知我在为难」

    许是夜过于寂静,也许是女娘凑的太紧,而乱了他的心神。

    他嗓音低哑,像是配合她的语气「我最恨巫术不错,可他作法时,我却宁愿你身上是中了蛊,如此,也算有了突破口。知道病根,自能医治。」

    而不是眼下的无能为力。

    崔韫的视线一寸一寸描摹女娘眉眼,她不再是娇艳的花枝,更不似甬道一侧正发嫩绿的芽,好似新生的枝干。

    「沈婳。」

    「嗯」

    男子嗓音顺着寒风,落到沈婳耳侧「我既已应承,毛皮少不了你的。」

    「库房里的,我已让即馨取来,你若觉着不够,我让下头的人去买,若你急着要,春猎时,我便亲自去猎场。」

    沈婳

    你这样,我要当真了

    「你享了十余年的富贵,却余生难享烟火荣华。」

    崔韫勾唇畔。

    「所以只能有劳沈娘子,多活几载。」

    这样的女娘,不能含糊委屈了。

    别人有的,沈婳该有,旁人没得,至少,我去给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