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确实有回城名额。”江利水站在石头上说道。

    话音落下，底下就立即开始喧闹起来。

    回城名额啊，要是能拿到回城名额，就不用继续在这里待着了，回城里去过日子，无论如何都会比乡下过的好。

    “但是，我手里只有一个回城名额，”江利水着重说道，在喧闹声要再起来的时候继续开口，“这一个回城名额由我来说，不管是给谁都不合适，所以我们今天来投票决定，让大家来决定谁能回去。”

    这话一出，喧闹声停了停，但很快又有人嚷了起来。

    “说投票就投票啊，也不给我们准备的时间吗”

    “就是啊，总该让我们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让你们去搞小心思吗”江利水理直气壮道，至少在外人看来，他是正直的不得了，“行了，就现在投票吧，该准备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每户人家出来一个人，投完就算，我们还有别的事，可不在这里多费工夫。”

    说着，他已经将人拿了一个盆，还有一摞纸条过来。

    眼看着形势已成定局，有知青忍不住上前“大队长，不让我们说两句吗”

    “都一样，你们在这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认识，该投投，”江利水说着，拿出一叠写好字的纸条，“念到名字的自己来拿，一个人一个数字，投票写数字就成。”

    还有人想说什么，江利水抬头瞪了一眼“再吵吵，下回还有名额，我一个都不让你们回去。”

    这次的话音落下，果真再没有人开口。

    毕竟从形势看，这两年知青回城的趋势确实松了，既然有了一个名额，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而这些名额就掌握在大队长手里，现在得罪大队长，对他们这些知青没有好处。

    知青们心里打算着，等着喊到名字，就上前去拿自己的数字票，几乎每一个人在刚拿到数字票的时候，就凑到了平日里关系不错的那些人家边上，希望能拉一点票。

    人群中有些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投票是不记名投票，喊到名字的人家会派代表上前，写了数字之后就直接丢进盆里。

    没过多久，所有人家就投票完毕。

    唱票的流程也很简单，直接拿一张空白的纸在上面写正字，最后票数最多的就是这回能拿到回城机会的人。

    最终的结果不出所有人预料，赵明明以相对高的票数，得到了这次机会。

    而这样的结果也并没有太超出知青们的意外。

    “大家散了之后，你跟我走一趟，我们去走个流程。”江利水抬手，在赵明明肩上拍了拍。

    “谢谢大队长。”赵明明冲着江利水躬身，再抬头的时候，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等到人散的差不多，赵明明立即走到江诺面前，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

    “就算没有我，你也有可能回去，不是现在，也快了。”江诺说道，反正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不，那不一样，反正我要谢谢你。”赵明明说着，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呜咽。

    江诺听着，也能理解她的想法，对方不像她，知道后面的形势变化，过去十年间，能回城的人少之又少，未来如何在赵明明心里也是一个未知，现在回去，跟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的机会可完全不一样。

    不远处，江利水出声喊两人“你们俩过来一趟。”

    两人连忙过去。

    赵明明想立即说些什么，被江利水制止，指着先前投票用的东西“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搬回我家里去。”

    去江利水家里的路上，他也没有单独跟赵明明说什么，一直在跟江诺聊天。

    两人属于本家，自然有些话聊，旁人看着也不会说什么。

    至于赵明明，有些事大家知道就成，没必要透露出去。

    直到到了江利水家里，他才跟赵明明说话“往后就说是你回去之后让你牵的线，你今天去一趟县城，想法子跟你爸通个气。”

    “我昨天就跟他说过了，”赵明明说着，意识到什么，看向江诺，“那我今天再借江诺的自行车用用，给我爸打个电话过去。”

    江诺点头“行啊。”

    这事倒是问题不大，毕竟这时候距离知青大部队回城也就两年时间，更何况现在既然他们这里有回城的名额，别的地方肯定也有，她就不信每个地方都那么干净。

    “我们是光明正大投票出来的，这事说得过去，”江诺解释，“那些知青也没有怀疑什么。”

    “也是，这么选出来的人，总比大家用人情选出来的好，”江利水也觉得江诺说的有道理，突然又想到什么，“我要不要也去一趟县城，得想法子批个厂子下来。”

    “咱们这里有牛车，竹椅什么的也都有熟练的手工人，”江诺说着村里有的条件，“我觉得可以，反正咱们的集体厂也不需要上头拨款，批下来不难，走流程的时候要是拖拉机能正好送过来，那就更好了。”

    牛车终究比不上拖拉机，有拖拉机的话，效率也能高很多。

    “是是是，”江利水笑着点头，“那就坐牛车去县城吧，那个赵明明，你也不用借江诺的自行车，我们一起坐牛车去县城。”

    “这样也好，然后顺路办个手续”江诺主动道，“然后利水叔还可以提一嘴我们选人的方式，总不能叫人挑出毛病来，明明姐这些年在大队里做的好，这样的结果不管问谁都能说的过去。”

    赵明明听着，立即看向江利水。

    江利水点了头“也好，那就这样吧。”

    江利水带着坐牛车，驾牛车的三伯自然也很快操作起来。

    这趟出去，不仅处理了赵明明回城的手续问题，也申请了建厂的事。

    没过多久，赵明明回城的确认手续和建厂确认的消息都下来了，就像江诺想的那样，大队里集体办厂却不需要上面拨款这事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再加上大队里打算合理利用竹子资源，在建厂确定的消息下来之后，大队里还得了奖励。

    奖励不算特别丰厚，就是一块毛巾，一个搪瓷杯，还有一张手写的奖状。

    但江利水拿着，却高兴的不得了。

    赵明明要回去的那两天，村子里的手艺人也开始动手做竹子制品，这时候的工业不发达，不像后世有那么多的现代化工业制品，所以在日常生活用品中，还是以基础的木制品和竹制品为主。

    又过了两天，拖拉机被送了过来。

    说是二手拖拉机，但江诺看了之后发现，这个拖拉机除了脏一点之外，大体没什么毛病，包括里面的零件都没有太大的损耗。

    这对她来说，也省了不少力气。

    拖拉机一到，又有一件事犯了难，那就是由谁来开拖拉机的问题。

    临时的会议室内，江诺作为这次事件的“外援”，成为了会议里重要的一员，同时也是年龄最小的一人。

    “去县城里学。”

    “都知道要去县城里学，重点是要让谁去，反正我提议还是由咱们自己人去。”

    “可那些知青也在报名，赵明明刚回去，拖拉机就送过来了，有人在私底下猜呢。”

    “让他们猜去，能找到问题来算他们厉害。”

    “那也不是这么说，要是有个万一”

    江利水坐在上头，手里握着的杯子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会议室安静下来之后，他看向江诺“江诺，你怎么想，你的意见好，我们听一听。”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的目光都看着她。

    江诺也不客气，主动道“我的想法，是选两个人，一个知青，一个咱大队里的人。”

    “那怎么行”有人皱了眉。

    “听我说完啊，”江诺微笑，“我们都知道，来咱们这里的知青都上过学，都有文化，聪明也聪明，要是知青去学，肯定能学的快，可咱们的人去，可不一定学的快，我的想法是让知青学好了，回来教咱们的人，这样既可以把这个工作做起来，还能有两个开车的人轮流走。”

    还是有人不满“这不是便宜知青了吗好好的工作岗位，平白让了。”

    江诺看向众人“各位叔伯真的认为这些知青会一直留在我们这里吗既然有回城的赵明明，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跟聪明的知青交好，对我们没什么坏处。”

    虽然以后这些知青离开，未必会再想起大队，但她想的主要还是让那些知青教一教大队里的年轻人，只有这样才会有传承。

    而且交好总比交恶要好。

    江利水看向江诺“拖拉机一个人开就够了。”

    “得要两个人，”江诺笑着说道，“我们可以立个规矩，两个人轮流开，要是其中一个人干不好地里的活，那就不准再开拖拉机。”

    这样的条件对从大队里选出来那人有利。

    “我觉得江诺说的对，我投江诺一票。”开口的人是三伯，依着这两天投票的事，现学现卖。

    他这一说，其余人也纷纷应和“这可以，就这么说定了。”

    “听江诺的吧，文化人说的有道理，要不是她，咱们也没有拖拉机，回头拖拉机要有个什么问题，还要麻烦江诺修。”江利水也开了口。

    江诺顺着话又给了承诺“等学拖拉机的人回来了，我教一教拖拉机的维修知识，这样万一以后有问题，也不用去麻烦别人，自己修就成，省钱省事。”

    这年代的拖拉机质量过关，只要不是使劲造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这个承诺也让在座的人都高兴起来。

    江利水也笑，看向众人“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还是说一句，先前我跟江诺说好了，这事能成的话，得让一个工作岗位给江诺家里，大家都没意见吧”

    众人纷纷摇头“没意见，应该的。”

    “就是，这才对嘛，法子都是江诺想的，得给些好处。”

    “没意见，我们都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