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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崽 小狗崽9
    黄瘦子反应过来,手一松,手中的盒饭也跟着筷子一起落地。

    油汪汪的肉块掉了一地。

    地室内的其他孩子不明所以地望着他,还以为刚才的动静是胡雄回来把地砖合上了。

    只有凌晓的表情怔愣。

    片刻后,他看着地室的门,满脸的难以置信。

    小木他们跑了吗

    “他奶奶的”黄瘦子猛地起身,脚用力把屁股下坐的凳子踢到一边。

    他大步走向地砖门,准备亲自去把那逃掉的几人抓回来。

    黄瘦子没想过那地砖会是邬昼一个人抬起来的。

    他才刚过十岁,哪怕是高等种也不可能在这么小的年纪拥有这么骇人的力量。更何况他还是低等种,顶多是个天赋异禀的低等种。

    他想当然地以为是云昭跟邬昼合力干的,心里更是无所畏惧。

    只是对付两个力气大一点的孩子罢了。

    黄瘦子的怒气写在脸上,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处在暴怒的状态。

    孩子们都噤了声,一个个待在自己的隔间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唯恐自己发出声音被黄瘦子迁怒。

    一时之间,地室里回响着的只有黄瘦子的脚步声。

    凌晓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

    小木,快跑快跑

    他打从心底里祈祷着小木几人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

    黄瘦子抬脚上了阶梯。

    一级两级直到他的头即将碰到头顶的地砖门。

    他举起手臂用手掌抵住地砖,吸了一大口气,手臂猛然发力推举头顶的石砖。

    黄瘦子的脸在短短几秒内憋得通红。

    用这种姿势推门比他之前从地室外抬起石砖要更加费力。

    沉重的大门终于动了。它被黄瘦子推着向上,很快超出地面十几公分的高度。

    他加大力道,脚步又顺着楼梯爬上了一阶,地砖门被开了接近一半。

    黄瘦子的头探出去,眼睛的视野范围内,前方是两米长的地砖,左侧装饭菜的铁盆还在那里放着,炒蛋的味道钻入鼻腔。

    右侧空空荡荡,地面上什么也没有。

    黄瘦子放下心,再往上一步,他的胸部也终于到了地面之上。

    他准备再向上迈一步时,忽然感到脖子有一点痒。

    那是一种温热的痒意。

    痒意顺着脖子滑落到胸前、肚子上,最后卡在裤腰上,然后温热的触感晕成一大片。

    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洗热水澡的时候热乎乎的水流从身体上流下来。

    不过今天的水流稍微有一点黏性。

    又热又黏。

    黄瘦子愣了一下。

    随后一秒钟,他开始感觉到缓慢而强烈的剧痛,来自于喉咙之间。

    他逐渐意识到什么,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的地砖,始终不敢垂下视线去看自己喉咙。

    直到喉咙的疼痛难以忍受,手臂上的力气渐渐消失。

    他使不上力气。

    就在这时,黄瘦子的五感变得极为敏感。

    他听见了身后,就在他的视野死角的后方,有三道孩子的呼吸声极为平稳。

    咚

    他终于卸了力气。整个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黄瘦子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在最后一阶的时候,他的脖子在磕到楼梯的时候被迫扭转过去。

    他看到从自己的喉咙处延伸出来一把染着血的刀片。

    上面的血液因为他滚下来的动作而染上灰尘。

    血液黏稠鲜红,十分新鲜。

    黄瘦子意识到插在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了一把匕首。

    地砖被外面的人再一次抬起来。

    他看见抬起它的人只有邬昼一个。

    黄瘦子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难以言喻的震惊情绪占据了他的所有神经。

    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

    明明斗兽演出的时候,他面对那几头野兽的时候经常受伤如果他有这种力量,怎么可能敌不过那几只野兽

    是了

    黄瘦子终于反应过来。

    他被骗了他和胡雄都被这几个孩子骗了

    他在斗兽的时候表现出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甚至不惜让自己受伤。

    地面上,邬昼两手撑着地砖,垂眸望着黄瘦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从开口处探出一颗脑袋,是小木的。

    看见底下躺着的黄瘦子,他先是往后缩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探出来。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邬昼抬得累了,催促他“你到底要不要下去”

    “”

    小木还是没能克服心里的恐惧。因为楼梯下面,在黄瘦子的身子底下,有一块以他脖子为圆心的大片血液。

    匕首插在他脖子上的伤口,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出喷涌。

    “我去吧。”

    一道脆而甜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独属于孩子的稚嫩。

    可语调却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平静。

    黄瘦子无法动弹,眼睛注视着上方。

    红与白交错的身影从开口处一跃而下。

    她是平日里黄瘦子认为最为温顺、不起眼的孩子。

    然而她的脸上、衣服上都是被溅到的血液。

    手上的血迹最多。

    不久前她做了什么,显而易见。

    换做同龄的其他孩子,怕是只见到这一幕就会被吓哭。

    她顶着这么血腥的一身,表情居然相当镇静。

    黄瘦子怎么也想不到,将匕首从背后刺进他脖子后面的,会是半年前他花五百星币带回来的小姑娘。

    云昭跳下来后,在他身边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再在他身上补一刀。

    不过最后,大概是确定黄瘦子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力了,她放心地下了楼梯,去往其他孩子身边。

    邬昼看见她往里面走,想了想把地砖打开撂下,也紧跟着她下去了。

    只有小木留在上面,犹豫了会儿,战战兢兢地伸出腿往下走了几阶。

    黄瘦子的眼珠子正瞪着他。

    小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黄瘦子即将是个死人了,却还是可以用这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可刚才云昭和邬昼下去的时候,黄瘦子分明是畏惧的。

    他的爪子不小心踩到了黄瘦子身边的血,小木低头时愣了一下,发现踩上去的感觉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地面上的血暖烘烘的,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一月洗一次的热水澡。

    只要想到这是来自于黄瘦子的,他心中的恐惧更是荡然无存。

    小木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爪子看了一会儿,眼中怯懦的迷雾仿佛散开了些。

    他转身,跟着邬昼、云昭,也进了关押着其他孩子的隔间。

    隔间上其实没有锁。但是里面的人看不见楼梯口的情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看到浑身是血的云昭出现在隔间门口,凌晓悲哀地以为他们没能跑出去,被黄瘦子重新抓了回来。

    他们几人的下场会非常凄惨。

    直到她“吱呀”一声打开了关押他的铁门。

    凌晓微怔。

    云昭什么也没有解释,径自向前走去开其他的隔间。

    凌晓安静地站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

    他看见十米外,黄瘦子的倒在地上的身体。

    血泊以及飞溅的血迹像是某种盛放的花,有一种近乎邪恶的美丽。

    他错愕极了。

    邬昼从他面前走过,随云昭一起将所有隔间一一打开。

    小木在一脸呆滞的凌晓眼前挥了挥手,“凌晓哥哥”

    凌晓回神,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强烈的情绪,嘴唇动容地不停颤抖。

    他猛地回过头,对着整个地室里的孩子们激动地大喊“所有人都出来”

    “快跑”

    在凌晓强大号召力的引导下,被关在隔间里的孩子们纷纷推开铁门出来。

    “出来快跑”

    随便跑到哪里都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再没有地方会比这里更加糟糕。

    受到他的鼓舞,孩子们迈着步子,一个接一个地从通往地面的阶梯爬上去。

    他们爬上地面,绕过熟悉的演出台,从令人作呕的观众席中穿过,一路跑出马戏团。

    马戏团周围是大片的荒野,几里外有一些村庄聚集,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去往更远、更安全的地方。

    孩子们自动分成五六个人一起的小群体,大些的孩子带着几个小点的,朝着四面八方逃离。

    地室里,黄瘦子的血晕开了一大片,他们逃跑经过时没法避开。

    阶梯上踩下一个一个红色的小脚印,乍看之下有些诡异。

    不过在场的所有孩子,没有一个对此感到害怕,包括最胆小的小木在内。

    他们用不可想象的代价换来了“勇敢”这一品质。

    黄瘦子躺在地上,时不时会被路过他的孩子踩一下头颅。

    他的眼球朝着脖子往下看,目光能够触及到猩红的刀尖。

    他想起来他们曾经的一个演出节目。

    表演节目的是一对双胞胎的低等种兄弟,他们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默契。

    于是,他和胡雄让他们表演一个很有“趣味”的节目。

    哥哥蒙着眼睛,用匕首去刺放在弟弟头顶上的苹果。他们的演出一度备受观众好评,不过因为从未出现失误,那些贵族们逐渐厌倦了他们的表演。

    黄瘦子便把他们分到了后台。

    现在,黄瘦子记起来,那两个孩子的演出道具便是插在他喉咙里的这把匕首,被随意放置在后台的道具箱里。

    他还想回忆更多的东西,比如懊悔自己为什么没能及时发觉那几个小崽子的不对劲,畅快胡雄即将失去他的摇钱树,悲哀自己居然就死在几个七八岁的低等种手里。

    但这些他都没来得及思考。

    刀子把他的脖子捅了个对穿,颈部连接着的所有神经都在叫嚣着疼痛

    黄瘦子大张着嘴,思维定格在那对双胞胎兄弟以及后台的那个道具箱上,就这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