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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打破的声音是pop!-03
    皮鞋跟轻叩大理石板地,声源与刚才的嗤笑同处。

    择明犹豫着,没起身。

    “愚蠢可笑。”

    毫无疑问,这是男性的嗓音。

    年轻,但不稚嫩,骄纵却不参杂厌弃。他也不是目前为止择明知晓的任何一人,不存在系统z的数据,亦是莱特莱恩应有的记忆中。

    择明手搭上钢琴琴盖。

    “如果是我无礼,打扰您的清净。我这就”

    男人于暗处走向银色光流,苍白肌肤恍若自行生光,作为油画底布描摹胜似玫瑰的面容。他的美艳,如一把凌厉冷酷的刀,笔直刺入注视者眼中。从此以往,心间只有他。

    不满择明关合琴盖的动作,他亮出背在身后的手。

    细长教鞭往琴上一挥,随性披散的黑发于耳侧落下一缕。

    “我原以为你蠢已经是极限,没曾想阁下记性差得竟也不分伯仲那贱女人说了,这间房以后就是给你练琴用的。现在,坐下,从d调练习曲开始。”

    他以严师口吻命令,学生却盯着他不着痕迹走神。

    择明可不记得,有谁说过会冒出一个精灵教师来帮他复健。

    择明“先生。”

    男人不给反应时间,执鞭又是一敲,离他右手仅两公分。砸在高音区,音符连片尖叫。

    “现在,马上开始。除非你还想让你这手再多一道伤。”

    说这话的他包裹在华丽典雅的黑礼服中,真是一个残暴又傲慢的君王,不容任何质疑和忤逆。

    仅限于钢琴世界。

    面对能称霍夫人为那个贱女人的神秘钢琴教师,择明别无他选,回归原位。

    只不过这次,他特地拆掉那层纱布。

    练习曲很短,堪堪两分钟的重复段。仅需右手移动在较小范围内,佐以左手和声,因此音律并不算优美动听,只能说是一段旋律。

    暴君教师抿唇不语,手指画圈转动着,示意重复弹奏。

    择明沉默照做。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同样的两分钟曲目如机械循环播放,如海潮涌向琴房四角,拍打花色墙纸又逐一涌回,永不止歇。

    男人没说停,他便像没有知觉,操纵酸痛无

    力的右手游走黑白琴键之上。汗水早已浸透那件借来的深蓝外套。

    “啧。”

    失望的啧嘴声为琴声按下暂停键。

    男人却只收起折叠教鞭。

    “明天你不用来了。”

    转身离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他危险的注视,与兴趣一起彻底丧失。因为他已亲自验证,那只曾能用琴音撩动心弦,触及灵魂的手,没有再复原的可能。

    尽管几十遍的弹奏下来,音准力度都有所恢复。

    系统z:主人,您现在要怎么做留住他

    择明视线紧随对方肩垫上闪动的碎光,听见系统声音,颇为惊讶。

    我在想,你是不是被我的琴声折服了才一直不理我。比起莱特莱恩,我自认我的水平不差,就是这位老师实在严苛

    系统z我是否该告诉您,您的弹奏其实很一般,表现力也是

    调侃反被系统无情点评,择明心里笑了笑。

    目送那道身影没入黑暗,择明如愿关起琴盖,举起双手舒展身躯。

    他的右臂依然比左边矮几公分,抬不上去。

    系统z您就这样离开了

    “你也听到了,我明天起就不用来了。”择明惋惜打量着四周,“只是浪费了霍夫人的好意。她急切奉上的礼物,恐怕并不合对方心意。”

    系统z您的意思是

    “嘘这是秘密。不可说。”择明食指抵在唇前,煞有介事噤声。

    回程无人领路,他自行绕道,穿过主楼旁的花园迷宫。

    这是霍昭龙第三任妻子留下的。玫瑰花和紫罗兰,她两种最爱的花卉与矮树构成壮观的圆型迷宫。

    可在工程彻底完成,绿色覆盖半片园地前,她就于一场画展被暗杀在汽车里。

    过去被一些男仆人恶意追逐喊打,莱特最喜欢往迷宫里躲。

    乌云飘荡,藏起月色指引。迷宫深处泛点橘光,吸引了择明的注意。

    他没放轻脚步,更没绕近道。故意留出恰当时间,好让谁抢在他现身前逃之夭夭。

    迷宫圆心是座花亭,一盏煤油灯火苗正旺,安放在石椅上。一并留下的还有散乱的炭笔稿纸,空荡荡的画架。

    看来逃跑的人,只来得及带走自己未完成的画作。

    路线未完工,眼前是三道出口。想再

    追上找到对方是不可能的。

    这回系统z迅速给出提示。

    系统z第三任霍夫人留下的男孩,二少爷霍子晏,曾几次在这撞见莱特莱恩受仆人围殴,后来没再出现。根据目前情况分析,他应该是有意避开了。

    岂止是撞见。

    那模糊身影藏在迷宫绿墙后,视线多次与莱特交汇,却是无动于衷。

    最近一次的相遇里,莱特不慎敲伤后脑,他忍不住在霸凌者离开后向对方求救。

    影子在他眼前一来一回走动,只是为拿走落下的画板。

    幼时丧母,父亲接连续娶,长姐被全家人悉心照料,最小的弟弟又有后母疼爱,自己却夹在中间既不突出,也不算多余。像面包卷夹心外的焦绒,平庸而乏味。

    从童年到成年,稀缺关爱的霍子晏眷恋象征母亲的花园,反对外界乃至自身冷漠,不足为奇。

    择明捻起面包碎屑,附着的碳粉很快染黑他的拇指。

    “有只小鼹鼠才冒出地洞透气,就被过路旅人吓缩回去了。可怜的,担惊受怕的小东西。”他由衷感慨。

    现成工具在手,他毫不客气,小做整理霸占原位。

    起笔是两道倾斜直线,标记光影分区。阖眼构思数秒,勾勒出轻重有度的轮廓。

    系统z您在做什么

    择明“你要学会观察,z,思维不要太狭隘。生活中的一些浅显事,我不能总是为你解答的。”

    他苦口婆心父母发言,系统z照旧冷冰冰。

    系统z我是否能理解为,您现在转变了针对目标,通过以这种成功率较低的互留纸条方式搭讪

    笔尖摩擦画纸簌簌作响,择明轻哼方才的钢琴旋律,左手灵巧,控笔流畅。

    “我一直认为,人类家庭中排行第二的孩子是值得更多垂怜的。尤其是当另外两个还要比他出众的时候。”

    “被忽视,被比较,被用作中间可上可下的调节踏板。有脾气,有诉求,但总强迫自己一再忍耐,委曲求全,成为木讷老实的代名词。”

    “实际上,像布满空心洞的海绵,一点水分湿润便能使之膨大涨开,却怎么也吸不满。他们往往要比其他兄弟姐妹更沉默,却也更加激进,欲望深重,或许能在最后做出

    超乎所有人想象的事。”

    喃喃自语中,择明完成一幅黑白画作。

    系统z我该我为我的狭隘轻视道歉,主人

    “那我接受你的道歉,z。”

    择明满意卷起画作,压在他亲自整理的稿纸之上。

    “你与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互相指导,一起虚心学习,我很期待,你呢”

    系统没有答复。

    火光摇曳,煤油灯被佩戴面具的青年吹熄,留在寂静无声的迷宫中心。

    但它并没有等待多久,就迎来了接它的人。

    从中间拱门钻出的男子个头很高,纯正褐发顺服贴着脑袋,眼窝凹陷眼底发青,一板一眼的气质与这套米白衬衣木色背心相辅相成,如老树长腿缓慢走路,顺眼又说不出的怪异。

    他是霍家的二公子,霍子晏,曾被戴维戏称为木柴人。

    当然,嚣张如戴维也只敢背地里嚼舌根。

    察觉画具被动过,霍子晏眉头皱起一道沟壑。

    站定犹豫半晌,他带着嫌弃神色收起画架。纸和笔,他打算都直接扔掉,重新再叫仆人买。

    余光偶然一瞥,一份画卷阻止他离开的动作。

    它被红色丝带缠绕,蝴蝶结比例完美左右对称,连摆放角度都那么无可挑剔,一眼便能看中。

    如此精美的包装,让人很难抗拒拆开它,一堵礼物真容的好奇心。

    发现自己情不自禁用上礼物这一指代词,霍子晏垂下头,否认地摇了摇。

    怎么可能是给他的。

    再说昨晚不一定是有谁来过,算不准是老鼠野猫、猫头鹰之类的动物造访。

    可动物不会对人类用心筹备礼物。

    呼吸忽快忽慢,彰显内心斗争的激烈。一次冗长深呼吸后,霍子晏放下画架,转而拿起画卷。

    丝绸轻轻一扯,很容易解开,纸张自然垂落,毫无保留地将冲击他神经,大脑,整具僵硬却逐渐颤抖的身体的线条呈现。

    丰腴柔美的新娘侧过头,宝石光泽如星辰碎片点缀发间。分明是黑白双色,可她羞赧以手遮脸,却又从指缝小心窥探的神情栩栩如生,一抹脂红浮出苍白纸色,是她的欣喜喷涌而出。

    新郎未出现在画面,可依靠后方女人们的惊艳羡慕,男人们的自惭形愧,都能在脑海中描绘出他颠

    倒众生的容颜,折服八方的气势。

    风流轻拂页脚,一刻不停畅游林间,他仿佛听到那含情脉脉,唇如蜜柑的新娘开口清唱。

    我的良人啊,你快来

    如羚羊或小鹿在香草山上

    霍子晏几度捂嘴又放下,像匹焦躁困兽,在看不见的牢笼中来回踱步。

    唯有反复观摩画卷,卷起惊涛骇浪的心才得以平静。

    画就是给他的礼物。

    他此刻坚信这点。

    因为昨晚遗落的稿纸,那些不成形的,杂乱无章的线条,是折磨着他整整半年的灵感。

    成品他不是没有画出来过,然而每到收尾,强烈的厌恶迫使他难再下笔,脑中空白。撕毁底稿后,他往往又要在画室封闭上十几天,最后拖着失魂躯体来到母亲的迷宫,重新调整状态。

    如今,真正的绝品已出,单凭一张铅稿就能将他死气沉沉的赝品打入地里,贬得一文不值。

    不,他任何一副作品与之相比,都只配称作尘土。

    霍子晏像喝烈酒般摇晃,倚靠柱子才站稳,久久回不了神。

    震撼狂喜之后,心如被挖肉,蓦然空虚,接着又被索然无味的疑问充满。

    这作品花了多久时间,用了什么技巧,怎么想的构图,衣服的褶皱,光影的切分与交汇怎么调整

    “是谁你会是谁。”霍子晏紧紧按压心口呢喃。迫切地想找出能探究谜底的方法。

    他如此忘我,以至于天空阴沉,雨点骤降还没抽离自己的小世界,直到雨水差点弄湿画纸,他才匆匆将其藏入衣中。而他终于想到一种绝妙的方法。

    暴雨下到深夜停歇,一天滴水未进,霍子晏看起来比早上更憔悴瘦削,可他双眼目光如炬,满含期待,撑到回房,往床上一栽睡到次日傍晚。

    比起昨天他又平静几分,至少能做到吃饭喝水,一边欺骗自己下楼见证奇迹,一边抨击自己不要痴心妄想,乖乖呆在房里就好。

    期待,永远能轻松超过失落。

    霍子晏梳过头发,换过衣服,终究下到花园里。

    熟悉的路线今日竟出奇的陌生又幽长,还剩一个拐口,他捏紧衣袖,害怕上前。

    啪嚓

    不知来源的声音惊动他,等回过神,

    他已迈出最艰难的一步,望向石亭瞪圆一双满布血丝的眼。

    是回信

    一张纸贴在他昨日留字条的地方。位置变了,因此他很肯定。

    纸堪堪手掌大小,停歇着一只被雨打湿翅膀的莹蓝闪蝶。

    霍子晏迫不及待上前,在伸手欲要驱赶蝴蝶时定格。

    这只蝴蝶,并不会飞。

    它生来就是落于此处,只为等候他来临。

    油灯照耀,蝶翼泛着蓝紫双色的金属光泽,在画纸构图非但没让它变成扁平的死物,反而令它一直身处触须微动,即将振翅的前奏。

    你是谁

    他昨天在纸上写下这句话,既祈求应答又不期待回复,矛盾等待至今。

    他或许应该再次感谢曾被他唾弃愤恨的上天,让他重获幸运女神垂怜。

    “orho aurora。”

    霍子晏喃喃念出,像博物馆的修补师取下画纸,动作小心,生怕碰碎半分。

    那个他,自称黎明闪蝶。

    亢奋令霍子晏恢复几分血色,借助忽暗忽明的煤油灯,他匆匆取出画纸,留下又一份包含热切期盼的信。

    他多想一直守着,等到对方出现。可勇气总是恰到好处消失,逼他退回阴暗孤独的洞穴中。

    一个地洞这是他今夜传达的简讯。

    午夜,这张简讯被择明拿在手中。

    马库斯要去进新花种离开当地,他大胆搬进当初的案发现场花房。这儿有着数量丰富的天然颜料。

    借烛火点燃烟斗,择明吸气吐气品味烟草的芬芳甘苦,咂了下嘴。

    “让我想想,这次我们要给小鼹鼠什么回信”

    系统z我认为您现在无论给他什么,他都会奉若珍宝,甘之如饴

    择明当即摇头,拿出教育口吻,“不不。这并不礼貌,z。确实,他有着一颗对艺术狂热赤忱的心,在这方面会比初生婴儿还单纯,极易受人操纵。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加要尊重他的热爱,不可敷衍。”

    系统z听您慷慨陈词,我都快忘了当初您信誓旦旦的选择了

    择明莞尔,敲落烟斗前端积蓄的灰,执笔准备回信。

    金属门却在这时摇晃,伴着啧啧水声的亲吻,两个紧紧搂抱的身躯撞进花房,一人攻势猛烈,疯狂在另一人身上攫取温软清香,另

    一人欲拒还迎,不时嘤咛轻哼几声,配合着放软身体。

    昏暗的灯下,两人面庞一闪而过。是两名男人。

    被蓝绣球遮掩在后,择明放下笔,两手交叠支撑下巴。

    饶有趣味观看这场激情四射的活春宫,目不转睛。

    想起什么,他故意脑中询问。

    你怎么不说话,z

    系统z主人,我不认为,这是你我需要一起学习的内容

    择明噗嗤轻笑出声,“好,那我学习就行。你不要看不要听,乖。”

    系统z您

    第一次见系统欲言又止,择明捂眼双肩抖动,最后像是忍耐不住,捧腹大笑。

    与此同时,花房门边的暧昧声嘎然而止。

    率先起身的人上衣敞开,目光是动情后的慵懒和被打搅的不满,与霍夫人七分相似的面容早已证明其身份。他是霍家的小少爷,霍子骥。

    “出来。”他也笑着命令,“我数三声,你不出来,我就在这放把火,把你烧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