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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4)
    李公公悠然自得地坐在藏龙院的厅堂里喝茶。

    在京城里时,哪有有如此的好心情,他就是一条成天摇尾乞怜的狗。多年来,他一直提心吊胆,因为内心的那个死结。李公公自从入宫后,就希望能够在某一天回到故乡,找到父亲,尽管心里是那么仇恨他。他想象着父亲在凄风苦雨的漫漫长路中乞讨的样子,心就会莫名其妙地疼痛。他还经常做这样的噩梦:父亲在一大户人家门口乞讨,突然从门里窜出一条恶狗,朝父亲扑了过去,恶狗咬断了父亲的喉管,鲜血汩汩流出,浸透了整个梦境……时间长了,习惯了宫里生活之后,他就渐渐淡忘了父亲,也淡忘了故乡。他在宫里小心翼翼地活着,看惯太多的阴谋和争斗,血腥和杀戮……好在他聪明伶俐,得到了主子的恩宠,日子过得还算不错。随着年岁的渐渐老迈,他又开始想念父亲了,父亲在他脑海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认为父亲还活着,像个老妖怪一样在模糊的故乡山地活着。吹南风的时候,他仿佛能够从风中闻到父亲和故乡的味道,忍不住老泪纵横。时局越来越乱,李公公产生了离开皇宫的念头。可是,他一无所有,难道像父亲那样一路乞讨回唐镇?那是难于想象的事情!皇宫里到处都是宝贝,古董字画什么的,那一件东西都是值钱货!

    于是,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偷东西出去卖……时间一长,他就有了很多的银子。他必须离开皇宫,就是没有对父亲和故乡的那份挂牵,他也必须离开,否则偷东西的事情要是东窗事发,将死无葬身之地。那天慈禧太后关心,他斗胆提出了返乡养老想法。慈禧太后怪怪地瞪着他,长时间没有说出一话。李公公双腿打颤,弯着腰,汗如雨下。慈禧太后终于笑出了声,并且恩准他回乡,还给了他不少银子。李公公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皇宫,踏上了漫长的归乡路。离开皇宫,他卸下了沉重的负担,有逃出牢笼的感觉,仿佛一步就从肃杀的寒冬跨入了莺歌燕舞的春天。李公公以为回到唐镇,可以看到父亲,可以沉浸在温暖的乡情里。他路上所有的美好想像被现实击得粉碎。父亲根本就没有回到唐镇,不知所终,也许还没有走出京城,就倒卧街头了。李公公十分忧伤,更让他忧伤的是,唐镇人对他投来的卑夷的目光。一次,有人在窃窃私语,嘲笑他是个阉人。听到那些话语,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凄惶地逃回住的地方,抱着一个陶罐,潸然泪下。阉人,阉人……

    在皇宫里时,在他眼里,除了皇帝,所有的男人都是阉人,都是弓着腰跪着生的阉人,没有尊严的阉人!他以为走出了皇宫,自己就是个正常人了!他错了,到底自己还是个没有尊严的阉人!他想起了一个女人,被自己掐死的一个女人!因为他深得慈禧太后的恩宠,慈禧太后允许他娶妻。那个只做了他几个月妻子的女人,在他眼中是个荡妇。他经常在晚上脱光了女人的衣服,提着灯笼照她的裸体。女人的裸体令他目光迷乱,喉咙里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他伸出手,用长长的指甲轻轻地刮女人泛着白光的细嫩皮肤,女喘息急促起来,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放下灯笼,就像饿鬼般扑上了女人的肉体。可他是个阉人,只能用手和舌头发泄内心熊熊燃烧的欲火……久而久之,女人对他绝望了,用沉默对抗他的无能,他也心如死灰。偶尔,他会在半夜醒来,强行地把女人的衣服剥光,低吼着在她的身体上又抓又挠,弄的女人痛不欲生,可她咬着牙,一声不吭,报之以冷漠。

    某个深夜,李公公回家晚了,当他悄悄地退开虚掩的房门,就听到了女人的呻吟。他的脑袋嗡的一声,难道女人和哪个男人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扑过去,拉开帐子一看,女人赤身裸体,竟然自己把手放在**……李公公拿起一根棍子,拚命地打她,边打边说:“臭婆娘,臭婆娘——”女人实在受不了了,大声说了声:“阉人!你有本事打死我,我早就不想活了!和你这个阉人在一起,生不如死!”阉人这个词无情地击中了李公公的要害,他疯了,扔掉手中的棍子,扑过去,双手死死地掐住女人的脖子。女人挣扎着,两腿乱蹬……她的脸色胀得青紫,眼睛突兀,瞳仁渐渐地放大扩散,最后浑身瘫乱下去,一命呜呼!女人死了,他也没有放手,双手还是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李公公真的想掐死唐镇那些说他阉人的人,可他没有力量!他自言自语道:“我要让你们都跪在我的脚下,让你们都成为阉人!”于是,他想到了高高在上的皇帝,是的,在皇权面前,所有的人都是阉人!没有尊严的阉人!他已经做了一辈子没有尊严的阉人,在死之前,他必须做个有尊严的人!他要让唐镇人在他面前抬不起头,让他们臣服……

    现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事情往着既定的方向顺利发展,李公公能不心旷神怡吗!

    李慈林急匆匆地走进来,后面跟着王海荣。

    李慈林走到李公公面前,跪下说:“小人给皇上请安!”

    王海荣也跪下:“小人给皇上请安!”

    李公公瞥了他们一眼,缓缓地伸出兰花指说:“起来吧——”

    李慈林站直了身:“皇上,唐镇来了个不速之客。”

    王海荣还跪在地上,诚惶诚恐。

    李慈林说:“让海荣和你说吧。”

    李公公鄙夷地看了王海荣一眼,“你也起来吧!”

    王海荣颤声说:“谢皇上!”

    就是当上团练后,他也很少进入藏龙院见到李公公,李公公保养得很好的白嫩的脸上有股摄人心魄之气,王海荣胆战心惊。

    李慈林说:“王海荣,你把你看到的一切都向皇上禀报。”

    王海容说:“好的好的,我说,我说。傍晚时分,我奉命去监督修城墙。在东城门口,看到一个神秘的怪人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走来,马上还坐着李团总的女儿李红棠……”

    王海荣讲完后,觉得自己的脊背上冒着汗,他一直低着头,不敢和李公公阴森的目光相碰。

    在李慈林的眼里,王海荣就是一条狗,就是一个阉人。

    他冷冷地对王海荣说:“你退下去吧!”

    王海荣赶紧慌乱地跑了。

    李公公呷了口茶,指了指旁边的太师椅,笑了笑说:“慈林,坐吧,我们俩在一起,就不要那么多礼节了。”

    李慈林说:“谢皇上!”

    李公公给他斟了杯茶说:“这茶不错,入口柔滑,满嘴留香,尝尝!”

    李慈林说:“我自己倒,自己倒,皇上给我倒茶,雷公会响!”

    李公公突然压低了声音,在李慈林耳朵边上轻轻地说了起来。李慈林神色严峻地听着,不时地点头。李公公说完后,李慈林就站起来说:“皇上,您老慢慢品茶,我就下去办事了。”

    李公公阴险地笑了笑:“去吧!”

    李慈林匆匆而去。

    李公公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突然,李公公的眼中露出了凶光,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低沉地说:“老夫平生最恨的就是洋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