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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冬夜的狗叫(2)
    一晃就是三个月之久。待我再回故河口已是年关逼近。回来路上碰见云妹。她惊讶的望着我:“平姐,这些天,你哪里去了?”我更惊讶的望着她:“我去青苔了,你哥哥没告诉你?”“哦,是说…”云妹哦了声,就匆忙去田地里了。故河口的风水特别好,每天在田地里做事的云妹,一样长得水灵灵。正当我望着云妹身影感叹时,木鱼也来了。

    木鱼对我说:“见鬼,这些天,你哪去了,云哥马上就要结婚了…”“云哥要结婚,早已不是希奇事,干吗这样大惊小怪。

    ”“云哥的那个媳妇子退掉了,跟你的远房堂妹小蓝结婚。”这倒是很希奇的事。我大惑不解,突想起那天云哥的表现,与小蓝又蓝的话,一切似乎明白了。可是一切真的太迟,云哥真要结婚了,日子就在冬月初九。

    木鱼望着我骂道:“没良心的,抛弃云哥也该告诉我一声,也好给我一个机会,这下可好,都没机会了……”木鱼的话把我击呆了,难怪那些下雪的冬日,云哥约我去堤外面的河滩上玩,我约她一起来,她死都不肯定来的。冬日,河滩一片白茫空旷。云哥堆着雪人,堆着堆着,明明微笑的脸,又阴郁起来。云哥一直担心我有天会抛弃他的,全队的人都知道,惟独我不知道。

    “我没有要抛弃云哥,他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我无辜的对木鱼说。

    “只有傻瓜才不知道,云哥回来第一时间就到你家,全队的人都看见了。”木鱼说着,就哭了。

    云哥的橘园打围墙,请了全队女生,惟独没请我。因为我在读书,没时间。木鱼从此一说起云哥的橘园,就兴奋不已。云哥却于那天推着自行车送我到船码头。码头对岸是横市镇,镇上有所高校,我在那学校读书。云哥穿着军兰色风衣,我穿着绿色大衣,河滩黄草却也是有些青绿了,故道的水也是青绿的,水鸟温存在水面频频飞翔。

    云哥说:“我回去了。”我说:“回去吧,船已过来了。”云哥望着我上船,故道的水很温存有风也无浪。我对云哥挥手,云哥也对我挥手。船启程了三四米,云哥追过来问:“下个星期天回来吗,我来接你。”

    我知道云哥爱我,可不知道木鱼爱云哥。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她一直都没跟我说。真的提都没提过。怎么我就不知道木鱼爱云哥呢?是我太粗心了。那些日子,只要下雨,木鱼总是睡在床上不起来。木鱼家里条件很差,命运从她母亲死后就直线下降。两个哥哥结婚了,挤在一间房屋里,挤得木鱼都没有地方睡,睡在一个末角里。末角就放着一张床,开门就是琳琅的堂屋,两个哥哥的农具家什孩子都在那里,一团糟。木鱼在这境地里,睡得着么?可她就那样睡着,怎么拉她出去玩,她就是不去。原来……云哥大婚那天,我与木鱼都去庆贺。云哥拉我到他的房间。

    窗外是他家的菜园,菜园的柑橘树还青,枝叶旺盛的盖住了粉红色的围墙。

    这小小房间,是云哥的单身房间,准确的说,是专门用来接待我的房间。房间的角落处,被大树遮盖,关了门说话,谁也听不着。可是云哥的话,还是让我的笑声飘出房间,流淌到了他橘子园里。偶尔肖伯母抬头对这扇窗望望,云妹也会这边望,我便将笑声压得很低,不好意思放声大笑。可等不了一会,又会放声大笑起来。因为云哥总是说:“你就笑出声,不笑出声来,笑什么……”于是就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云哥便是这等迂腐之人。

    有个星期天,木鱼陪我玩,藏在被子里对我说:“今天我给你讲个好听的故事,真人真事,包管你喜欢。”我说:“什么故事如此神秘兮兮的。”

    于是木鱼就讲了一个男子骑自行车上堤坡的故事。男子骑自行车路过窑厂那道堤坡没上去,下了自行车才上去。上了堤坡,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又把自行车推下堤坡自言道:“这个堤坡是真踩不上去,还是假踩不上去?这个堤坡要是用力,一定踩得上去。”于是骑上自行车重新来,一次没能上去,二次没能上去,这样上下四五次,还是没上去。不晓得的,还以为这人有毛病!队里有人看见,叫他一起回去,他便说:“做完这件事了,就回去。”就这样,他一个人在那上上下下两个小时,终于上去了。于是骑着自行车汗流浃背满心欢喜的回去了。

    木鱼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呵呵大笑。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云哥。我也由这个镜头,对云哥的感觉彻底改变,与他相恋起来。木鱼没想到自己讲的这个故事,会让她心爱的人丢失,否则,她肯定不会讲。

    云哥拉我进了房间,望着我,哭了。我害怕的从房间逃出来。故河口冬夜的狗都聚集到云哥家门前,抢着剩骨头与鱼刺。清冷月光下,云哥家好不热闹。云哥捏着一包糖从月光中走来,走近我,说:“香平,吃喜糖,吃喜糖……”

    接过糖,我的泪水涌出来,我们没有再说话,就此告别了故河口那段幼稚单纯的恋情。

    云哥之前的媳妇子是故道对岸的,因为队里的人都说我不会留在乡下。而云哥早下学了,又是家中独子。由此肖伯母在很大压力下,跟云哥说了门亲。可云哥为什么突然跟小蓝结婚了呢?

    木鱼对我说:“云哥其实是不幸的,他母亲经济出了问题,拿他当交易品。”前面写过,肖伯母早不是村上妇女主任了,而是村上财经。落存了多年来农民手中的国库卷。而小蓝的父亲是故河口多年的党支部书记。肖伯母东窗事发,云哥

    就娶了小蓝。其实云哥当初退了媳妇子,是为娶我的。

    下学不久,在田间摘棉花,穿着花格子裤子,背着棉花回家,路遇肖伯母对我说:“这个冬,到我家去吃饭吧?”怎么也听不明白,为何这个冬要我到她家去吃饭呢?说给木鱼听,她都笑死了,对我说:“香平,你真蠢,还是装蠢,要你到她家去吃饭,就是要你早些过门嫁给云哥,听不懂吗?”“是吗?”放下棉包,拿着竹竿从门前柑子树上敲下几个柑子,皮一剥,清香直冲得口水流。我便搬条小板凳坐着,边吃柑子边想:肖伯母想我早些过门嫁给云哥,为何不直说,还只说要我到她家去吃饭,还不知这吃饭与寻常的意味有何不同?当然,哪个冬天我没有去云哥家吃饭。此后,也就在各自的人生路上各奔东西了。

    或从前某个时刻,我是喜欢云哥的。才有第一次穿了件短袖子的紧身汗衫,跑去给云哥看。云哥直楞楞的看着,我将那傲然的胸脯耸了耸。云哥眼睛都红了,却不敢任何放肆,低下头去。我心底真是好失望。夜幕下,直想扑进他怀抱。只是后来,这样的感觉就消失了。

    他竟与小蓝结婚了,世间真是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