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黎书记这几天心情很不高兴,清晨起来牙齿就有点痛,漱口时还出血了,当医生的妻子庆雪一看,说是牙周炎,虚火上攻所致,于是给他准备了三道药,放在丈夫的公文包里。县委办公室司机老谢来接他的时候,他在家里磨磨蹭蹭半个多小时才下楼。
前一段时间,市上来泉天县检查农业发展项目,前后准备了好多天,也陪了好多天,喝了不少酒不说,但效果却不甚理想,可以说很差,最后在全市的总结会上相当于挨了批评,全市10来个县市区,只有两个县没有得到奖牌,泉天县就是其中之一,和县长柳冰坐在台下,弄得人十分尴尬,如坐针毡。
回来后就立马召集了县级部门和乡镇“一把手”紧急会议,会上除了县长柳冰痛批了各个“一把手”,说他们只知道喝酒、打牌,对工作没有一点责任心外,自己也是黑嘴冻脸的把台下的领导批评了几句,但他也知道,做工作还得要下面的这些人,在批评的同时,也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对他们进行了安抚,指出下一步工作的方向。
下面参会的人都噤若寒蝉,他们知道,县委黎书记是很少批评人的,更不要说黑着脸,他们的前途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县这一级,虽然说级别不是很高,过去说的“七品芝麻官”,但那是老黄历了。现代社会可不一样,管着几十万上百万的人口不说,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中游的都属于要管的,连老百姓在房前屋后挖出来的一个小银元,都是政府的。仅政府机构都上百个,人员上万。县委书记就是一个地方的最高长官,几乎拥有绝对的权力。
这次全县的农业工作受到了市上的批评,县委黎书记其实心里也清楚,这几年各地都在大力招商引资,泉天县也不能免俗,为了增加财政收入,完成GDP增速,提高工业化和城镇化水平,县委和政府在农业上是有所懈怠,精力和资金投入都不够,这不能全怪下面的。这也是没办法呀,农业的投入大,见效慢,对经济的贡献微乎其微。
但是挨了批评总是让人不爽。
县委黎书记叫黎儒,现年50,1米7左右,白净,偏瘦,戴副眼镜,看起来很儒雅。平时不苟言笑,但头脑灵活。本市农专校毕业后,在其它县的乡镇干过。那时是八十年代中期,各级党政机关到处物色大中专学校毕业的知识分子,于是,黎儒调到县委,到市委,从办事员到副科长、科长,后来又从市上下派到县上当副县长、组织部长、副书记、县长,回到市上当了三年经济贸易局局长,四年前又到泉天县当县委书记,几上几下,可以用“政治经验丰富”、“老道”,甚至“老狐狸”来形容都不过分。
虽然市上的局长和县委书记是一个级别,但含金量差别就大了,全县人们的生活好坏,经济发展的快慢都与之息息相关,包括几百甚至近千领导干部的升降流转也可以说都是他说了算。而且从一般规律看,县委书记提升的概率远远高于局长,因此,刚刚到任的时候,黎儒还是立下了雄心壮志。
两年前,儿子回国的时候,问,爸,您一天到晚的都忙些啥?于是他带着儿子到正在修建的公路来看,说道,我就是忙这些,这也仅仅是我工作的一小部分。热火朝天的场景,把儿子也感动了。
但是干了几年下来,他感觉县委书记也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滋润,有权力。也有许多的苦楚和无奈,诸多的掣肘,蕴藏着很多的风险。比如干部的调整,随时都有不是省上的,就是市上的领导打招呼,要求把这个提拔一下,那个照顾一下,所以每次干部的调整就是一个解决矛盾的过程,就是一个多方妥协的过程,县委书记就得玩好平衡术,因为哪方你都得罪不起,否则你在什么地方吃了亏都不知道。
再看看其他几个与自己资历差不多或者比自己资历浅的县委书记都相继提拔了,不是当了副市长,就是进了市委常委班子,或者市上的人大、政协班子。就是在同类型的县委书记的岗位上,一般干个2、3年就调整高升了。自己还在这里,心里不免有时感觉失落。当然,这种情绪一般人是看不见的。
从梓阳市到泉天县大约有不到30公里路程,黎儒不知在这条路上跑了多少回。他太熟悉这条路了,不仅见证了这条路的发展变化历程。而且就是在他的任上发生了这些变化,他是最直接的参与者、建设者,甚至是决策者。他为这条路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和汗水。刚开始来的时候,这条路还是2车道,后来改成4车道,一年前修成了6车道,而且路程也由原来的40多公里,缩短到现在的不到30公里。
公路两旁的绿化景观也十分漂亮,公路沿线两旁农民的房屋也由原来低矮的平房变成了一幢幢小洋楼。
司机老谢与黎儒年龄差不多,给几任县委书记开过车,手艺很好,安全、平稳,速度适中,话语不多,坐在他开的车上,你可以尽管放心。
黎儒坐在车上,一直没有开腔,只是看着沿路的风景。因为全球的温室效应,虽然已经进入冬天,也没有了过去冬天的寒冷,但空气中还是透着寒意。两边的农田里的油菜绿油油的。
因为近段时间的事情,黎儒没有太大的心情欣赏和领略大自然的风光,他在想着心事。
刚进到办公室,县委办李主任就汇报,说:
“老板,宣传部童部长刚才打电话,说要给你汇报工作。”
黎儒拿出一盒一位局长给送的虫草,取出一根,细细嚼了,和水咽下,又拿出妻子庆雪给准备的药,服下一道,他感觉好多了。问道:
“外面还有其他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