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七子
谢修悯把于携赶出去找温墨亭回来,自己继续将还没动静的白色龙蛋用龙尾卷起来放在一边,红色龙蛋自从那几声啪嚓声之后就没停下来过动静。
红色的蛋壳从中间顶上不停地被顶开,时不时就有一小块被顶翻掉下来,每当这个时候谢修悯就立刻伸手过去接住蛋壳,小心翼翼放在一边专门展开用来放蛋壳的手帕上。
时间一分一刻过去,龙蛋里面露出来的部分也越来越大,的确如谢修悯之前所说那般,蛋壳只是外面的保护层,里面还有一层水球似的包裹着,只是大半都还被蛋壳遮掩着,谢修悯撑起手臂从上往下看去也只能看见水球之中隐隐约约有着一对小龙角。
是和蛋壳一样的火红色。
谢修悯疑惑不已,他一条水龙,是怎么和温墨亭生出火..热火龙的?
龙君尾巴愉悦地在白色龙蛋上绕着圈圈,忍不住想要伸手在那层水球上戳戳——水球像是某种胶质,透明却戳不破,按上去软软的,一松手就又反弹回来。
谢修悯:“……”
有点好玩。
于是处于成长期,找不到小夫郎,又来了兴趣的龙君把龙崽子当成了消遣。
小龙崽子的破壳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会儿顶掉一点儿,终于在小龙崽的尾巴也显露出来之后,于携急匆匆推开了门,谢修悯以为是温墨亭回来了,将小龙崽隔着水球捧起来:“看!”
于携:“……”
“真是让你失望了,我不是温墨亭。”于携无奈又头疼,他实在不想替温墨亭“带孩子”,“温墨亭出事了,我把谢小梅带了回来,不过你们两个暂时不能见面……”
他的视线扫过谢修悯的龙尾:“除非你能把这玩意儿收起来,再变回原样。”
谢修悯把龙崽子抱在了怀里,蹙眉问道:“他出了什么事?”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他的身世不简单吗?”于携关了门,看着谢修悯沉默着把已经破壳的龙崽子和还未破壳的白色龙蛋放在一起,他的确很想近距离看看是不错,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这两人。
见谢修悯点了头,于携深吸一口气,将珩亲王的事和今天街上发生的事儿和他简单概括了一遍,为了让现在脑子“不清楚”的谢修悯能够听清楚他的意思,他正想再重复一遍,就看见谢修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刀:“在哪个酒楼?”
于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手上凭空出现的武器,那是一把通体黑色,闪耀着点点星光的剑:“你从哪儿拿出来的?”
“你管不着。”谢修悯变出了双..腿,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穿好之后问道,“哪间酒楼?”
“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于携按住他的肩膀,在被对方用刀背砍手之前把爪子收了回来,“那可是皇亲!”
“皇亲也得跪在我面前。”谢修悯把剑别在腰上,又觉得有点显眼,用同样的方法凭空一挥手,拿出一把刀鞘收好了剑,这才拍拍腰侧,沉声开口的同时也收起了头上的龙角,“我是辰国的护国神,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跪得板板正正。”
于携:“……”
……
“几位这边坐,我家主子就在旁边,马上过来。”那带路的下人低着头将温墨亭三人带到二楼雅间,让他们坐下等着之后就退了下去。
“那个人还在个在街上纵马险些酿成惨祸的公子哥正在一楼门口站着,看样子很是惶恐。
白九坐在温墨亭身边,看他脸色阴沉如水,指尖也在发冷,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温墨亭,你没事儿吧?不行的话我们现在就离开……”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雅间房门吱呀一声响,珩亲王带着一个侍卫走了进来,他脸色淡漠,白九根本没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像是要赔礼道歉的意思,李天驰坐在他身侧,脸色不善——要不是刚才在楼下遇见了出来找人的于携,让他把受惊的谢小梅带回了客栈,也顺道给谢修悯送个消息,恐怕他们四个已经被人强行带了进来。
他看向珩亲王背后的侍卫,方才那个下人实际上完全留不住他们,要不是侍卫突然出现跟在他们身后,恐怕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回到客栈了。
即便给谢修悯递了消息,李天驰也还是心里没底,他实在想不出来现在这个样子的谢修悯能帮上什么忙。
一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帮不上忙也就算了,万一闯祸就更麻烦了,对面坐着的这家伙可是皇亲国戚。
珩亲王离近了看的确更年轻,似乎只有十八/九岁,他低声吩咐侍卫再换一桌菜上来,这才擡头看向三人——准确地说,他一直盯着温墨亭。
那种眼神,似乎在探究些什么。
李天驰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温墨亭:“要回去吗?”
“本王还没说你们可以走。”
温墨亭在听见他的声音后反而放松了肩膀,却还是低着头不去看他,李天驰长出一口气,先起身规规矩矩朝珩亲王行了礼:“殿下,还请先放我等回去……”
“李绪次子,李天驰。”珩亲王擡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个时候侍卫也带着送菜的人走了进来,冷掉的菜被换了下去,大火加急做出来的菜一道道摆上桌子,就听他继续道,“你兄长不如你。”
李天驰一愣,他父亲李绪不过是个芝麻小官,也就只是能在京中册上有名罢了,珩亲王这等贵人,又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亲弟弟,怎么会认得他?
“可惜李绪看不准人,否则等你入京城,我定第一个将你招入麾下。”珩亲王的话几乎是擡举李天驰,他若是再说什么要走的话就是不懂脸色了。
李天驰沉默坐了回去,白九更是不敢说话,此时雅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温墨亭身上。
李天驰和白九在等着他说话表态,毕竟李天驰这等身份并不值得珩亲王请客,他更是连看都没看白九一眼,看来珩亲王来意在温墨亭身上。
“怎么不擡头?”珩亲王忽然站了起来,他绕过几个空椅子,走到温墨亭身边,修长手指抚上他的肩膀,“这么多年不见,竟然连弟弟都不认识了吗?”
“……弟弟?”李天驰眼中难掩震惊,温墨亭缓缓擡起头看向珩亲王,眼神之中痛苦复杂交织成一片墨色。
珩亲王轻笑一声:“七皇兄,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白九还没松开的手被温墨亭紧紧握住,他担忧又害怕地看了一眼温墨亭,后者额上已经冒出了冷汗,显然也很紧张。
“你知道当本王在人群之中看见你的时候,心中在想什么吗?本王在想——”珩亲王指尖从他脖颈上划过,疑惑地落在了温墨亭擡头时露出的一截颈子上,“等等,你这里是什么?本王怎么不记得你这里有胎记?”
温墨亭:“……”
李天驰看着珩亲王指尖下某人留下的深深痕迹,咳嗽了两声,不自觉地扭过头去,白九更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咬的!”
一声暴喝从二楼外由下至上响起,一个少年身形矫健地抓着二楼天台的扶手翻身跳了上来,他稳稳落在天台上,两三步并做一步走过来啪的一下打掉了珩亲王还放在温墨亭身上的手,那侍卫立刻拔剑冲上前来:“大胆!”
“你是谁?”珩亲王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少年,却看见他的七皇兄神色张皇地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了那少年的手:“你怎么出来了?”
谢修悯一看见他顿时忘了发火,想要在他耳边告诉他龙蛋破壳,奈何此时个子不够高,只好看着温墨亭善解人意……不,善解龙意地弯下了腰。
“破壳了?”温墨亭听了他的话之后,脸上难掩激动,在珩亲王看来,这个少年的到来几乎让温墨亭神采飞扬,心中疑惑更盛。
“七哥,他是谁?”
温墨亭一僵,太久太久没有听见他人这样称呼自己,他几乎快要忘记那段压抑的时光。
“管你什么事?走,我们回去。”谢修悯一手揽住温墨亭的腰,带着人就要往下跳,却被温墨亭拉住了袖子,“墨亭哥哥?”
珩亲王听他叫哥哥,猜测这家伙不过是个温墨亭在外头认的野弟弟,冷笑一声,面向温墨亭问道:“七哥,他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修悯气得不行,顿时要身体力行给他解释一下,温墨亭按住谢修悯跃跃欲试的手,看着身边脸庞稚嫩却依然让自己安心无比的谢修悯,轻声道:“你之前说过,将来有朝一日..我想说了,你就会在我身边听着……现在正是一个好时机,你不是想要了解我的过去吗?”
是时候和谢修悯坦白了。
他的过去。
谢修悯蹙眉盯着他站直身子,将目光投向似乎胸有成竹的珩亲王。
“我是前朝第七子,唯一被废的皇子。”温墨亭低声道,“眼前这位珩亲王殿下,便是我一母所出的亲弟弟。”
珩亲王笑了一声:“还敢承认就好,这一次就和本王一同回京城。”
谢修悯瞪了他一眼,倏地拔..出剑指向他:“不可能。”
“修悯,放下。”温墨亭按住他的剑,皱眉道,“我不想你被牵连。”
“他和你当年的事有没有关系?”谢修悯擡头看着他,小夫郎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从天之骄子沦落到被人牙子当做筹码贩卖,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地步?
“今天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想回去看龙崽子。”温墨亭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修悯,求你了。”
谢修悯只好应下,正要带他离开,另一边没人理的李天驰已经带着白九下了楼,偏偏这个时候珩亲王越过侍卫拉住了温墨亭的手,谢修悯刚收回来的剑顿时又蠢蠢欲动。
“放手。”谢修悯松开温墨亭,站在他身前,与珩亲王对峙。
“不可能。”珩亲王勾起唇角,将这句话还给了他,“本王一定要带他回去。”
温墨亭正要制止两人,就听谢修悯哑声道:“跪下。”
“什么?”珩亲王被他这句话惊了一下,但下一刻他的视线猛地变换,膝盖和冰冷地面接触时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吃痛蹙眉,“……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修悯一把抱起还没反应过来的温墨亭,转身跳下天台之前扔下一句话——
——我是你老祖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