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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从多年前的最后一面开始,我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人。

    话音刚落,裴雁来突然猛轰油门。踩着二十秒绿灯变成六十秒红灯的末尾,车飞驰着穿过马路。

    车内气压从这句话开始极速降低。

    他似乎被惹怒,车速直线飙到一百一,面无表情地接连赶超了三辆车。

    “嘟——”

    “我草,有病啊?怎么开车的?”

    “他奶奶的,赶着投胎去啊?!”

    ……

    车窗没关,风吹开前侧的头发。我不用回头看,此起彼伏的笛声和叫骂已经略耳而去,被落在身后。

    “裴……”

    车速越来越快,我抓死安全带。

    但凡司机是个正常人,我都不会这么紧张,可惜事与愿违,握方向盘的是个疯的。

    “裴雁……”

    名字都没来及喊完整,裴雁来低垂着眼,头发微乱,面目沉静,后掌却猛地压上方向盘中心。

    喇叭声闷响了长达三秒,把我的话阻断。

    响声停下,我甫一开口,“操,你……”

    “嘟——”又一声鸣笛,逼我把话嚼碎往肚子里咽。

    我牙根都要被自己咬碎,笛声震得我心率不齐。

    我还能不明白吗?

    裴雁来这是在堵我的嘴。

    车窗吹进来的风越来越大。

    我看到监控探头连拍了好几次,一路上不知道裴雁来要被开多少张罚单。

    车停在燕平国际机场三号门门口时,镜子里我的头发已经彻底被吹乱。看看时间,差十三分钟到九点。

    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我半点都不想再回忆。

    “妈妈,爸爸不跟我们一起吗?”

    “对呀宝贝,以后爸爸都不跟我们在一起了。宝宝想爸爸的时候,告诉妈妈,好不好?”

    “好……”

    车旁路过一对母女,行李箱轱辘声吵闹。

    我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把车窗关上,声音被悉数隔断在外面。回过头,发现裴雁来肩膀上落了两片金叶杨的叶子。这颜色很衬他。

    金黄色,宽不过半掌,多半是在路上被风刮进来的。

    我想帮他拿下来。但还没靠近,就被他钳住手腕。

    “……”我疼得太阳穴直跳:“我只是想帮你摘掉。”

    “不劳费心。”

    裴雁来笑了下,语气淡淡。他松开手,叶子缓缓飘下,一片落在他脚下,一片……

    一片落在我腿间,刚好遮住裤子的拉链。

    妈的,有点尴尬。

    驾驶座的车窗被谁敲响。

    我甩甩作痛的手腕,想趁裴雁来转头的功夫把这片叶子拨开。

    但裴雁来的动作比我想象要快。

    “您,您好,裴律,还有,林,林……”

    车窗刚降下来,我的手正巧放在跨下。

    转过头,我和僵硬到两颊通红无所适从的小米对上了视线。

    ?阿列夫零

    裴雁来已被批评教育,林小山下一个。

    另外,林小山,男,生日是7月19日。

    第34章 不同命

    “你好,是林先生吧?我是胡春漫。”

    老胡的女儿今年三十岁,在中欧地区刚读完国际法博士。她穿着米白色羽绒服,松松一个马尾,除开长途飞行的疲惫不谈,甚至能夸一句青春靓丽。

    另一个行李箱在她丈夫那里,她一手还牵着孩子。小男孩棕卷发琥珀色眼睛,一步一步走在旁边,照老胡的说法,差不多刚刚四岁。一只手不到的年纪。

    我顺势接过她的行李箱:“你好,林小山。”

    她丈夫是体型高大的中欧人,三十七岁,任某知名大学的环境研究学副教授,主攻方向是atmosphere and ocean science,在生物领域建树颇丰。他额前的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但并不像刻板印象里那样不好接触,和我握手时用着别扭的中文:“您好,林…乡绅。”

    胡春漫哭笑不得:“你别介意。”

    我带他们往出口走,摇头说:“不会。”

    裴雁来的车还停在三号口的停车位上。

    一行人走近,副驾驶的车门从里面推开,是小米走下来。他腼腆地点点头,然后掀开后备箱,帮着搬行李。

    “这位是?”胡春漫只听老胡说,就安排了我一个人。

    我把箱子抬进去,才来及介绍:“所里实习生,小米。他今天有时间,正好过来帮忙。”

    小米顺着我的话,拘谨地笑笑:“胡小姐您好,我,我是米晓杉。”

    胡春漫闻言一愣:“你们……”

    我拉开车门,看到光洁如初的副驾座位。

    泥渍顽固。下车前,我已经对副驾驶的余污进行了清理,但小米随身携带了湿纸巾,他二次清洁完,一点痕迹都没剩下。

    “同音不同字。”我知道她想问什么,于是简单做解释:“上车吧。”

    开车的还是我。

    说起来相当好笑,裴雁来为了和我对着干,随手拨了小米的号码,叫他来取车。小米人是来了,但裴雁来把车钥匙给他,他却没敢接。半天才支支吾吾说,裴,裴律,我我我科三没过,我我我没驾照。

    想到裴雁来听到这话后短暂沉默,我却忍不住想笑。折腾一路,车最后不还是落进我手里了。

    小米好像很喜欢孩子,屁股没坐稳,就频频回头看后座那小孩。

    “他,他叫什么名字啊?”

    胡春漫摸摸小孩细软的发,说:“小名闹闹,你们就这么叫吧。”

    小米扭着侧过身,角度我看了都觉得腰疼,笑起来有种奇妙的清纯:“闹闹,闹闹。”他抬手,想摸孩子的脑袋:“可以吗?”

    胡春漫没来及应,闹闹却直接仰起头,主动用脑袋蹭小米的手:“schoner bruder.”

    她丈夫哈哈大笑:“他很、习欢、你。”

    胡春漫虽然难掩疲态,但见闹闹的憨态,也笑出声:“他在喊你漂亮哥哥。”

    小米脸皮薄,瞬间蒸出一层红。

    我趁红灯,也回头看了一眼。闹闹看到我的视线,却立刻怯生生躲进妈妈怀里,把脸埋起来不说话了。

    胡春漫也有点意外:“这孩子不太认生的。”她又解释说:“可能是到陌生的环境,宝宝有点害怕。他身体不太好,我们没怎么带他回过国。”

    我点点头,没说话。

    车内的后视镜映出我的脸。

    眼型偏圆,但眼尾稍往下。除了眼睛以外,其他部分的线条冷清又不近人情。

    我脸上软组织少,不喜欢笑,看起来有些阴郁。不讨人喜欢太正常不过。

    小米不同。虽然腼腆容易紧张,但他的亲和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大多时候我并不嫉妒他,只有……

    “听说鼎润来了新的合伙人?”胡春漫问。

    我从后视镜里看她,她情绪不高。虽然老胡和女儿关系不好大家都心里有数,但她突然问这个问题,我有点神经过敏。

    “是的。”我答得谨慎:“裴雁来裴律师。去年十一月替了何律的位置。”

    胡春漫似乎在走神,说话一字一顿的:“哦,裴雁来——”

    小米兴冲冲接道:“裴,裴律很厉害,人也特别好,我们都很…… ”

    “小米。”我不着痕迹地侧目冷视,打断他:“车里有水,给胡小姐他们开一下。”

    裴雁来空降前后,老胡的反常得非常明显。裴雁来无意争权,但鼎润现在胡裴派系纷争的说法还没消停。胡春漫这时候举家回国,抱着怎样的态度,目的又是什么,尚且是未知数。

    多说多错。

    小米察觉到我的态度,吓得一僵:“嗯,嗯,好的。”

    水递到后座,孩子被换到她丈夫怀里。

    胡春漫对裴雁来似乎很感兴趣,没把话题揭过:“裴,嗯,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她拍拍丈夫的腿:“记得吗?五年前在耶大,老胡想递橄榄枝,但碰了一鼻子灰的那位。果然前途无量。不过,他怎么突然乐意进鼎润这座庙了?”

    男人挑眉,手一摊表示没什么印象。

    刚巧遇到红灯,我脚一抖,一个急刹,脱口问道:“五年前?”

    我进鼎润的前一年。

    胡春漫点头:“听老胡提过。裴是近十年,留学生里最早拿到jd的天才。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被他拐回国了。”

    我算了算时间。

    裴雁来大一下半学期伊始就从燕大退学,后来去了北美。按照胡春漫的说法,他只花一年半就读完本科,才能在三年学制的耶大拿到jd。

    ……真不是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