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轿车之上的易翩然,转头,掠过窗外流光溢彩的烟花,看着身旁默不作声的江城,问道:“从酒会离开,你就一直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
“没什么。”江城把玩着手心的打火机,安慰自己,或许是他想多了。
不过南方战争中,宋氏不断的在向大帅借兵,同时,为了巩固联盟关系,派儿子宋水玉前来接沈清澄,以表他们的诚意。
若是两方结成同盟,仗肯定不好打。
来到易翩然的住处,江城坐在沙发上,换下一身西装,穿上长袍。
门铃声作响,易翩然瞧了一眼门眼,笑着说:“我才说我们的水管坏了,修理工怎么还不来,这不,说曹操曹操到?”
修理工穿着深黄色的布衣,带了顶帽子,压低了脸。
一进房间,打了声招呼,修理工就拿着工具,走上了二楼的卫生间。
过了几分钟,正在看报的江城,望了楼上一眼,对易翩然道:“楼上修理工怎么这么慢,我上去看看。”
走到卫生间门口,修理工正蹲在漏水的水管前,认真的修理。
“你修的太慢,我帮你递工具吧!”江城说着便站在修理工身后,也随着蹲了下来。
修理工这才用细小的声音道:“门外有两辆车在监视你们,瞧着是两批人,这两批人好像打过照面了,其中一批是警察署的人。”
“估摸着是慕容双,还在怀疑翩然。”江城递过一颗螺丝钉,从容不怕的回道。
只是另一批人的身份,究竟是谁,也不清楚。
修理工用锤子将水管固定好,又接着道:“蒋校长和周主任,已经下达了铲除宋氏军阀的命令,再过三天,就要准备打柳市。另外,大洋百货的背后人并不是张秀,而是龟田。也就是说支撑着大洋百货的财团是日本的。我怕沈明忘选择和日本财团合作,从而中了那些人的诡计。”
江城沉思,如果说沈明忘选择和龟田背后的财团合作,那就是和日本合作,想要借此抵抗北伐大军的冲击。殊不知这些狼子野心的人,打着帮忙邻国,大家都是友好兄弟的幌子,将其他觊觎中国的势力铲除后,独吞下中原这块肥肉。
因此今日它可以称兄道弟,难保他日不会兵戎相见。
而这乱世中,谁都不能避免自己,作为一颗棋子存在着。
“帮我查个人,龟田身边的松岛。”江城迅速说道。
罗松一愣,他印象里倒是有个松岛。在他是少年期间,他曾在日本学校学习过一阵子,遇见一个同班同学,恰好就叫松岛。
这人与他意气相投,但信仰不一样,因此也没有深交。
“行,查到了再和你联系。”罗松收拾工具箱,拍拍手,起身。
送罗松下楼的时候,罗松轻声道:“想办法让大帅不派你出兵,另外我给你安排个帮手,是军校里的优秀毕业生,秋雁同志。”
易翩然看着江城下楼,问道:“修好了吗?”
江城嗯了一声,坐在沙发上,揽着易翩然,凑在她耳边道:“慕容双还在派人跟你,你还是要注意一点。”
易翩然还是避免不了的担心。“你最近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江城瞧着易翩然,若有所思,最后只是起身淡淡开口。“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里?”
“百乐门。”江城说完,便走出门外。
门外的小五看见江城出来后,不由得舒了一口气,仅仅半个月,少帅便在易翩然小姐住处住下,他还真怕少帅忘了府里有位夫人呢!
说实话,小五心里觉得,还是府里的夫人好,性子淡雅沉稳,也能惹出少帅少见的很多柔情。
小五坐在驾驶座上,眉目之间轻松非常,便问道:“回府里吗?”
“不回。”后排响起了江城清凉的嗓音。
小五一愣。“那....那你要去哪里?”
“百乐门。”江城说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记得前段日子,少帅可是一秒都不耽误的回府,处理公务都是以平常速度的十倍完成。难道说少帅也要犯,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百乐门,灯火辉煌。
江城坐在台下,抬眼瞧着台上正在跳舞的女子。
百乐门经理立在江城身旁,发现江城对台上的女人似乎很有兴趣,便开口道:“这是我们百乐门新捧的头牌夏烟。”
夏烟?秋雁?江城别有意味的把玩着这两个名字。莫非她是罗松派来帮助自己的人?
“她来这里多久了?”江城问道。
“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经理想着易翩然现在深居简出,着实不好再待在百乐门。夏烟的出现,简直就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台上的夏烟,也注意到了江城异样的眼光,于是拿着高脚杯,婀娜的走到江城身边。
“少帅,久仰大名。”夏烟柳叶眉微挑,性感的红唇透出夜的妖媚。
江城也举杯,桃花眼里深邃晦暗。“夏烟小姐很漂亮。”
“多谢夸奖。”夏烟坐在江城身旁。
江城翘着腿,慵懒的倚在沙发上,与夏烟碰杯的瞬间,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时,龟田先生和松岛先生,走过来,同江城打起了招呼。
“少帅日理万机,我与松岛先生几番上门拜访,都没能见到少帅。”龟田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
江城心里冷笑,上门拜访?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昨日他们甚至将大洋百货的会员券送到了府上,庆幸阿娇没有什么兴趣,便推拒了他们。
龟田先生望着江城身旁的夏烟,夸赞道:“夏烟小姐刚才的一舞,简直恍若仙子。”
夏烟眯着眼睛,红唇勾起。“没想到龟田先生中文说的这么好。”
“过奖。”龟田先生眼中闪过复杂。
江城好整以暇地展开胳膊,打量着面前两人。
龟田先生正准备坐下的时候,突然从身后撞来一个女服务员。女服务员跌倒在桌子前,抓着江城的裤脚,神情惊慌道:“救命啊,少帅!”
总经理大惊失色,迅速上前,扯过女服务员,怒喝道:“这桌子人是你能惹得起的吗?还不滚开!”
女服务员背后跑来一批人,瞧她身上被扯坏的衣服,看样子这群人是想强迫这名女服务员。
小五和其余几名副官,立马护在江城面前,目光充满了敌意。
一旁的龟田和松岛对视一眼,看来江城身边不容易亲近。
这群人发现女服务员跌倒的地方,是少帅的位置,便一脸紧张的道歉,随后离开。
“看来少帅在建苏,还是威名大震啊!”龟田笑道。
江城浅浅笑着,也不言语。
夏烟趁势靠近江城一分,抬眸道:“这百乐门鱼龙混杂,这样的事情也不少见。不过这女子好大胆,竟然敢惊扰少帅。”
摇着红酒杯,江城不动声色的,望了眼被百乐门经理扯走的女服务员。
江城眯着眼睛,假寐着搂着夏烟,起身道:“我有些累了,你呢?”
夏烟望进江城的眸光中,依偎在江城的怀里,笑道:“真巧,我也乏了。”
于是夏烟挽着江城,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百乐门,留下一众艳羡的目光。
小五开着车,心不在焉的看着前车窗的景物,少帅最近有些反常,不仅不回府里,还留恋声乐场所。
坐在后排的江城,挑起夏烟的下巴,紧紧锁住夏烟的眼睛,薄唇微勾,随后靠在车椅上,风轻云淡道:“夏烟,你这名字很特别,是你自己给自己取的,还是家人?”
夏烟眨了眨眼睛,回道:“这是我的母亲给我起的,不过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江城掏出一盒烟,点了一根烟,半开着车窗,视线复杂的看着窗外。这夏烟的身份不是秋雁,不过也许是她现在还不想暴露目标,所以在和自己打太极。
“你知道我现在要去哪里吗?”江城眯着眸子,吐出一个烟圈。
夏烟瞪大了无辜的眼睛,抢过江城手中的一根烟,就着烟嘴吸了一口,吐出云雾缭缭,反问道:“难不成少帅想带我去少帅府?”
“哼。”江城猛地笑了起来。
“去我郊区的小阁楼。”江城对小五道。
小五皱起眉,似乎很是生气,但是不好开口。
夏烟挽着江城,身姿妖娆的走进阁楼里。
夜很静,香樟树树叶婆娑着。
小五开着车,专门经过了少帅府,见府里的灯笼依旧高高挂着,不由得叹气一声。当初少帅为夫人,将整间府里,每一个角落,都放上了明灯。但是现在明灯高挂,夫人却等不回来人。
少帅和夏烟的事情传遍了建苏,毕竟少帅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着。
江城依旧醉眠百乐门,此刻江城眼中带着不解,夏烟并不是秋雁,不然也不会和他共度春宵。
“少帅,你的红酒。”女服务员蹲在桌子前,开始用启瓶器打开红酒。
江城伸出手,准备接住红酒的时候,女服务员手却一滑,将红酒洒在江城的裤子上,女服务员连忙拿出手帕为江城擦拭。
“不必了。”江城挥手,不耐烦的起身。
谁知女服务员也站了起来,继续擦拭着污渍。“对不起少帅。”
江城不满,正想怒斥女子滚开时,却突然目光一紧,发现了手帕边上的青松的图案。江城忍住发怒的情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梧桐。”女服务员抬起头来,小巧的瓜子脸,一双雾眉下是水波盈盈的大眼睛。
江城忽而一笑,搂过梧桐,问道:“你弄脏了我的裤子,该怎么赔?”
梧桐脸一红,不知所措。
秋雁是吧?江城眯着眼睛,他倒要看看罗松经常赞誉的秋雁,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远处,穿着桃红色足膝旗袍的陈阿娇,握着果汁杯的手,不断的捏紧。她控制不住自己,先是听闻江城与夏烟的传言,又见江城不回府,只待在百乐门里沉沦,心里难受,所以才来这里寻他。
没想到,亲眼看见这一幕的眼睛,会这么的酸痛。
刘副官扫视着周围时,眼神好,看见了正起身准备离开的陈阿娇,连忙与小五道:“夫人来了。”
小五一愣,望向陈阿娇的方向,不由得大步走去。
“夫人。”小五唤道。
陈阿娇立住步子,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转身露出笑意道:“我就是来逛一逛。”
小五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城余光瞟向一处,心里慢了半拍,阿娇来了?
“我送夫人回去吧!”小五开口道。
“不用了,你还是待在二爷那里吧!”陈阿娇努力扯出微笑,让自己还算得体的离开。
陈阿娇走在大街上,心思百转千回。熟悉的街道,与他并肩而行的记忆,历历在目,可是转眼之间,又变了样。
江城自从前几日起,就像变了一个人,行事做派,与以往大不相同。
陈阿娇知道江城的身份特殊,所以她觉得江城一定有苦衷,可是为什么江城,他什么也不跟她说呢?
夜色微凉,陈阿娇搂紧了手臂,迎着昏暗的灯光,慢慢的行走着。
在陈阿娇身后,默默的跟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江城一脸深沉,日本财团的介入,让如今建苏的形势复杂了起来。他不敢告诉陈阿娇他真实的身份,因为他知道,凭陈阿娇的性情,是毫不犹豫的和他同生死的。但是现在他们有了小太阳,有了家,所以一切便不能随心所欲起来。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他希望阿娇能够好好带着小太阳长大,也希望小太阳以后生活的年代是无比幸福的。而他江城,则无比自豪的为小太阳和千千万万的孩子,创造了幸福的时代。
因此,他必须伪装自己,造成自己因战功显著,而恃宠而骄的假象。他必须和他们周旋,拼死到底。
阿娇,我只愿你和孩子都能好好的,所以为了你们的安全,请原谅接下来我对你的行为。我爱你,爱我们的孩子,就是因为爱,我才必须放手。
杨杰斯和陈子汝站在轮船上,看着落日与海天一线。
陈子汝望着杨杰斯,目光平静:“很奇怪不是吗?在学校的日子里,我完全感受不到中国正在面临的艰难,只能感受书本,青春,汗水,努力。现在出了学校,看着东亚病夫四个字,听着支那人从他们口中说出,我的心里觉得很难受。”
“子汝,别怕,中国的地理位置,以及文化背景,证明了它在历史舞台上,绝对是很特别的。我相信在这么庞大的市场里,经济会提升,科技也会提升。而乱世中,我想和你一起见证它的强大。”杨杰斯很有信心的牵起陈子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