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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只是负了那人不能白头
    民国二十五年八月,流津遭受日军轰炸八天八夜,打破了日本三个月攻下中国的妄言,却最终在日军兵力增援下失守。

    守城的全体将士,与流津共存亡,无一幸免。

    日军进入流津,将堆成山的尸体,全部埋入万人坑中。

    “大校,找到江城的尸体了。”手下回道。

    松岛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对江城肃然起敬,能够将他日军的军队伤亡如此惨重,恐怕也只有他了。不过松岛更担心的便是,一个江城死了,将会有千千万万个江城站起来。

    “以我们日本的形式,为江城举办葬礼。”松岛转身,面目冷意。

    为江城举行葬礼,无关战事,仅仅是敬这个乱世英雄而已。江城身上的血性,连自己都自叹不如。而这个英雄死了,没人为他送葬,也没有为他唱赞歌。他就这样,被埋在众多士兵之间,归于尘土。

    重庆

    这座山城,地势起伏严重。

    陈阿娇住在街落的小房间里,看着书籍,又一脸温柔的抚摸着肚子,她也是昨日才知道,她有了孩子。到时候,江城回来,便能看见小宝宝了,陈阿娇不由得开心起来。

    陈阿娇希望是女儿,一儿一女,刚好就是成了“好”字。

    今日早点去买些菜,给爸妈补补,也给自己补补,陈阿娇这般想着,却在一打开房门的刹那,发现罗松,胡一希,楚晴明,小五,还有几列军队站在门外。

    气氛极其不寻常,陈阿娇下意识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五强忍悲伤,站的笔直,哽咽道:“夫人,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少帅。”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肃静的氛围,压的人不能呼吸。陈阿娇却只是月牙眼眨着,一脸的疑问,随即陈阿娇提着篮篓笑开。“你们一定是唬我的,当年也是有人拿着一封信,对我说,白苏死了。可是你们猜怎么着?”

    说完,陈阿娇径自笑开。“他又回来了,回到了我的身边,还有孩子的身边。”

    “夫人....”

    陈阿娇并不理睬悲伤的小五,侧身擦肩而过,眼神僵硬空洞,提着菜篓道:“你们一大早便说这样的话,真是不吉利。我去买些菜,待会儿还要给爸妈煮饭。”

    小五转身看着陈阿娇落寞的背影,便跟在其身后。

    陈阿娇来到菜市场,菜市场里蔬菜的价格,坐地涨价,但是陈阿娇今日却没有关心价格。

    “这个称一称吧!”陈阿娇拿起一把芹菜,随后拿出一枚银元,递给了商贩。

    商贩找钱,却发现陈阿娇转身径自离开,便道:“姑娘,你菜都没拿走呢!”

    陈阿娇没有焦距的眸子,愣了一下,随后转身,盯着商贩手里的菜和钱老半天,哦了一声后,便接下来。

    小五亦步亦趋,生怕陈阿娇出什么意外。

    日军攻打流津第七日的晚上,江城单独约他出去谈心,顺便吩咐了小五带上一队士兵,悄悄出城,请求罗松派兵支援。顺便他还有一封信,有一个同心结,需要小五交给陈阿娇。

    那个时候的江城,宁死守着流津,也知道他们最后肯定会守不住。到时候,他们这些人生前的遗嘱,便没有人知道,所以一定要让小五出去,带着最后残存的余念离开流津。

    那夜的江城,眼望着白月光,手指间夹着香烟,颤抖着抽了一口烟,白雾袅袅。

    “阿娇,我辜负了你,我怕是守不住我们的家园了。”江城苦笑,扯动了脸上的伤痕,他一生戎马,终是要死在了疆场上,那是一个军人的承诺和归宿。

    当年他们在军校时,一起立誓,如今大多人都不在了。

    他不后悔离开水灵镇,来到这里,他只后悔,早知这样,他便多爱阿娇一点,多爱孩子一点,极尽他的爱。

    江城闭目,扬起头,呼吸着硝烟弥漫的气息,他三十六岁,有过热血沸腾的战场杀伐,有过刻骨铭心的生死相许,他满足了。只是,负了那人,不能白头的诺言。

    陈阿娇走在街道上,突然觉得周围的人陌生了起来。陈阿娇提着篮篓,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但是一落在地上,立刻又蒸发为空气。

    陈阿娇心仿佛被手狠狠捏住,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一直在掉。

    无声的哭泣,陈阿娇头一晕,直直的倒了下来。

    醒来时,眼角落下两行清泪,床边的沈如慧抽泣道:“阿娇啊,你这傻孩子。”

    随了江城去吧,陈阿娇心想,可是孩子怎么办?江城待她如此好,她不能自私的把孩子的命也剥夺了。

    陈阿娇抚额,胃里犯呕。

    沈如慧摇头叹息,陈阿娇这孩子不哭也不闹,一天都不吃东西,就只是安静的坐在床上,闷在心里最难受。

    “孩子,你得吃点饭,为了自己和孩子,也得吃点饭。”沈如慧心疼道。

    陈阿娇嘴唇泛白,眼神绝望冰冷,但是听到孩子,便机械的拿起勺子,强忍着呕意,一口喝下米粥。中午吃饭时,陈阿娇来到了饭桌上,一声不吭,闷头就吃,吃完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沈如慧知道,陈阿娇这孩子,是想将孩子生下来,然后随着江城离开。

    江城说过,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但是这一次的等待,没有等到他回来。

    打开书信,煤油灯下,江城的字迹清秀好看。

    “吾妻,对不起,我失言了。我们曾一起携手,克服了那么多的艰难,得上天厚爱,拥有十年的快乐时光。我爱你三个字,你恐怕听腻了,我们这算是老夫老妻了吧!你说你以我为骄傲,你不知道,是因为有你在,我才能成为最完美的自己。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那锦绣山河,我陪你去看。因为那时,便是天下太平的时候了。如果我回不来,照顾好爸妈,照顾好景阳,不过我们的孩子这么懂事,应该不会让你操心,当然,这么懂事的性格,像你。

    阿娇,我是想活着回来的。”

    情绪在一瞬间崩溃,陈阿娇抓着信,嚎啕大哭,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江城去了,没有留在历史中,他们,都没有留在历史里,只是刹那一现光芒,便又陨落。知道的唯有他们自己而已,酸甜苦辣,冷暖自知。

    五年后

    饥荒严重,可是上海十里洋场,依旧歌舞升平。

    杨庄酒店,灯火辉煌,觥筹交错,人影摇曳。这里正在举行一场舞会,由当地的房产大鳄薛亭山举办。

    当地的富商,都聚集在了这里。

    薛亭山夫妇游走在宾客之间,当看见陈子汝时,便相视一笑,走上前去。

    “杨夫人,听说你收了个干儿子,今天他刚从法国回来?”薛亭山笑道。

    经过几年商场的历练,陈子汝眼神中带着锐利,举止潇洒利落。陈子汝不经意的瞟向门外,面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是焦急,江景阳这孩子,告诉他今天的酒会了,他怎么还不来?

    繁华的街道上,江景阳正穿着英挺的黑色西装,坐在车后座上,一脸冷峻的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突然,黑色轿车猛刹,江景阳眉头微皱。

    “少爷,好像撞到人了。”司机转过头来,一脸紧张。

    被撞到的是一个穿着破烂乞丐服的少年,这少年眉眼无阳刚之气,却生的一股清秀,长得也倒俊俏。但是他却横躺在车子的正中间,抱着脚,哭喊道:“我腿撞断了,都流血了。”少年将手摊开,果真一片血迹。

    周围人一片哗然。

    司机下车,询问道:“你要去医院吗?”

    少年一听,连忙紧紧抱住司机的大腿,大喊道:“救命啊,撞了人还想逃跑。”

    司机一愣,很是惊讶,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少年眼中狡黠一闪而过,却被江景阳捕捉到。江景阳五年里,不停的学习,不负所望,成为专业里最优秀的毕业生,因此练得观察事情,细致入微。

    少年纠缠着,不肯离开,一直叫喊着撞出人命了。

    江景阳望了眼腕表,酒会已经开始了。

    趴在地上的少年,只见轿车车门被打开,随后一双有力的长腿,迈在自己的眼前,抬头望去,一双桃花眼泛着寒意。

    少年心里不满,这人仿佛在看脏东西一般。

    江景阳双手揣在兜里,浑身透着压迫霸道的气息,继而站在少年面前,冷冷道:“三块大洋,够你十几天的开销了,滚!”

    少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人,就像酒店门口摆出的雕塑一般,俊美高雅。但是从他口中吐出的话,却犹如掉入冰窟。

    “你撞人了,你还有理!”少年的嗓音细腻丝滑,一点儿也没有男子的气概。

    江景阳不屑一笑,打量着少年,没有喉结,骨骼小巧,原来是个女孩子。

    “你脚上的伤,我可以送医院,要是没有伤,我顺势送你去警察局。讹诈这种事,就算不是大罪,也得进去几天吧!”江景阳眸子半眯着,带着帝王般的宣判。

    少年怒不可遏,但是面前这人不像开玩笑,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少年拿着司机给的大洋,完好无缺的离开。

    “慢着。”江景阳缓缓开口。

    少年心一跳,这人还有什么事情?不知为何,她一看见这人,便觉得呼吸加快,紧张十分。

    江景阳迈开步子,走到少年面前,突然俯身贴近少年的面庞,属于男人独特的麝香和灼热的气息,喷在少年脸上,少年脸一红,江景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次给了你大洋,下次你要再撞上,车就真的会压断你一条腿。”

    少年惊讶的呆在原地,这人衣冠楚楚,却说出这般的话,果真富家公子,都是衣冠禽兽。

    江景阳冷漠的转身,上车。

    “开车。”

    少年紧紧捏着手里的大洋,怒骂道:“奶奶的,有什么了不起。我孟久久最讨厌你这种人。”

    说不清为什么,孟久久讨厌他高高在上的语气,讨厌他和她的云泥之别。

    杨庄酒店外

    黑色轿车缓缓停下,锃亮的皮鞋落地,江景阳一袭黑色西装,高贵神秘。

    江景阳整理衣袖的扣子,扬起性感的下巴,露出魅惑众生的微笑,犹如王者阅兵般,走进大厅。

    薛鱼鱼正在品着拉菲,瞥眼瞧见自带光芒的男人走进。

    西装上每一条肌肉的线条,都被装称出来,江景阳的桃花眼,带着妖气,隐着锐气,走到了陈子汝的面前。

    “干妈,久等了。”江景阳露出风靡万千女子的笑容。

    陈子汝心里叹道,这孩子将她姐姐和姐夫颜值上的优点,全部继承了。都说红颜祸水,依她看,男颜也祸水。

    薛鱼鱼狐狸眼一挑,杯中的红酒,慢慢的晃动。

    “这个男人,是我的了。”薛鱼鱼红唇轻启。

    陈子汝凑握着红酒杯,凑到江景阳面前道:“你左手边,正盯着你的那个女人,是薛家独女,搞定她,开发矿的案子就能拿下。”

    江景阳歪了歪头,嘴角一直上扬。“干妈,交给我了。我觉得,她已经爱上我了。”

    江景阳这自信不是与生俱来的,在水灵镇的他,因着镇里朴实的环境,性格内敛懂事。但是到了国外,江景阳才发现,人都是会伪装的,他们戴上一个又一个的面具,来掩饰真实的自己。

    所以人生如戏,演的最好的,便是笑到最后的。

    薛鱼鱼看着江景阳站在自己面前,高傲的扬起头,眼中却是笑意。“江景阳,杨家未来的继承人?”

    “我刚回国,这上海城几乎一个人都不认识,但是很奇怪,我却记得你,薛鱼鱼。整座上海城,我最欣赏的女人。”江景阳拉过薛鱼鱼的纤纤玉手,印上一吻。

    “今晚我的舞伴是易家公子易修,可是你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决定抛弃他,选择你。”这个她认为全上海最优秀的男人,唯一能够配得上她的男人。

    江景阳解开胸前一颗纽扣,优雅笑道:“荣幸至极,就算易修马上来和我决战,我也会为你,我的公主,战斗到底。”

    薛鱼鱼心里笑开,对这个男人十分感兴趣,她喜欢强者,喜欢让自己看不透的男人,这么多年,终于让她寻到了。

    男人猎艳,女人也要猎心。

    阴暗的街道里,孟久久走进去,来到一个压低帽子的男人面前。

    “有什么消息?”

    “日本人最近想要拿下开发矿的项目。”孟久久冷静回道。

    她终日混迹在闹市之间,打探了不少信息。而她孟久久,则是地下党的卧底,即使是十天前,才加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