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摇头晃脑地摸着花白的胡子，反正韩司霆半点儿没看出来，这老者有哪点儿忧伤。不过，小药童生气了倒是真的。

    “我又没有缺你吃的，短你穿的，哪里养不起你了，再说了，我去年才接了钥匙，你倒是看看你自己，这么多年，一点儿积蓄都没有留！”小药童嘟囔着。

    老者再接再厉，“你哪儿没缺我吃的？那成，我要吃巷子口那家新开的饭店，还有隔壁豆豆妈做的灌汤包。你要是买给我吃，我就承认，你养得起我了。”

    “休想！你做梦！我知道你在激我，哼，我反正不争那一口气，馋死你！馋死你！”小药童越吵越淡定，老者一听平时十分管用的招数竟然没有用了，不由地有些着急了。

    “喂，乖孙儿，昨天爷爷赚来的七千块钱呢，拿一点点出来买好吃的呗，中午，你就不用做饭了。”老者喝了一口水，似乎在想象那个美味儿。“唉，昨晚，吹的是东南风，那新开的饭店菜香一直飘进来，我这躺在床上也没睡好，今早醒来我就想着要吃顿好的！整天吃粥，我嘴里没味儿。”

    老者吧嗒吧嗒嘴，果然只有酱菜的味儿。

    “不行！你别说了。”小药童油盐不进，一抬头就看到了韩司霆站在门口。

    韩司霆仗着脸皮厚，偷听了那么久的‘对骂’仍旧面不改色，在小药童关切的眼神下，一步一步地走进堂屋。

    “先生，您是要来抓药还是看病？”小药童热情地招呼着，眼前这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一身笔挺的西装，虽然他看不出牌子，但是也知道肯定不是凡品。

    韩司霆居高临下地看着小药童，十五六岁的年纪，照理来说应该正是在学校念书的时候。

    “我来打听一件事。”韩司霆开口道。

    老者不动声色地将小药童隔开，保护欲十足地站在韩司霆的面前，还是老人家看的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太危险。

    韩司霆看着老者的动作，不置可否地挑眉，他难道这么像来找茬的吗？

    “这位先生，请问你要打听什么事情？首先我说一句，我们医者也有医德，病人的信息是不能泄露的。”老者一看韩司霆这架势，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男人说不定与昨日来的女人有关。

    昨天，那俩个女人，身后还跟着保镖，他开了高价要了七千块，却是连眼都没眨一下。今天一早，这个男人就过来，再看外面，那辆豪车已经熄了火。

    韩司霆挑眉，“我请你吃巷子口那个新开的饭店的菜，还有豆豆妈做的灌汤包。如果你愿意的话，A市大小餐厅任你挑。”

    老者听到韩司霆的话，本能地咽了咽口水，诱惑力太大，咋办？！老者好纠结，胡子都生生地被自己拽掉好几根。

    “师父！医德，医德！你今早还说要把医德都给捡回来的。”小药童在老者的身旁拉了拉老者的袍子袖口，生怕老者因为一点儿吃的，什么都脱口而出。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老者很苦恼，原本以为韩司霆会发一通火，或者用钱来砸人，老者都有个心里准备，这一开口就是吃吃吃，还是A市所有的吃食任意选……

    “爷爷，我是当家的，你得听我的！”小药童将纠结的团团转的老者摁到了椅子上，“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韩司霆挑眉，不疾不徐地看着老者。“我老婆昨天来看病，回去后有些抑郁不振，所以，我想知道怎么了。”

    老者看了一眼韩司霆，想着昨日来的俩个姑娘，一个姑娘怀孕了，是个儿子，听完是儿子也没什么大喜大悲，这样子说来，不可能她老公找上门。那么就是另外一个小姑娘了，他给了药的那个，嗯，那姑娘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韩司霆看着老者摇头，“不信？”

    “不是，是不配。”老者心里想着事，听见有人问就脱口而出。这一开口，小药童就知道他爷爷又要坏事。

    “爷爷！慎言！”小药童赶紧抓着老者的袖子，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这样子折腾他，容易吗！“请问先生贵姓，我爷爷老了，有些糊涂了，还请你别介意。”

    “韩。”韩司霆干脆利落。

    老者吹胡子瞪眼，几句话下来，他也发现韩司霆并没有恶意，说话愈发随意。“我哪里老糊涂了，我不光眼神好，还脑子好。昨天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你夫人吧，有礼貌，我瞧着就欢喜，现在的年轻人有礼貌的可不多了。所以，我还赠药给你夫人了。”

    “那么也就是说，你这光是把脉就要三千五？”韩司霆抱臂，对于老者的收费有些疑惑。

    老者瞪眼，对于韩司霆质疑他的收费有些不悦。“我就说不配嘛，你还偏拦着不让我说。昨天的那个小姑娘多有礼貌啊，你看她老公，又没礼貌又蛮横，还想利诱我！幸亏我不吃这一套。”

    韩司霆有些头疼，还没开口就听到老者最后嘟囔了一句。

    “真是老牛吃嫩草！”

    “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收费三千五！”韩司霆开始走迂回路线。

    “有什么为什么的？我喜欢！把脉来问宝宝性别，我收个三千五，都算是便宜的，还是看在你夫人有礼貌的份上。”老者收费向来随性，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来跟你算笔账啊，你想想，国家规定不能查宝宝性别，你要是到医院里去查宝宝性别，首先，你得贿赂医生吧？医生这是要担着多大的风险，你说你要是贿赂的钱少了，医生能看你一眼不？人家医生也担着风险的，对不？

    你看我，这么干脆，只收三千五。当然了，哪天我们日子拮据了，收费也会高上一点的。”老者并不将话说死了，“你也别问，是不是百分百的能准了，正规的仪器都能看错，更何况我这把脉的，八九不离十就差不多了。”

    韩司霆脑子运转飞速，很快就抓到了老者说话的重点，宝宝性别？！！！

    “等等，查宝宝性别？不是林影儿怀孕了吗？”韩司霆的脑子是懵的，心好像要跳出来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者的双唇，想从老者的口中得到确认。

    “你不知道？”老者有些疑惑，“你是不是人家小姑娘的老公啊，我看你那么老，应该不像啊。”

    韩司霆已经顾不上老者的挑衅，他这是成功男人的气度，一个老人能分辨出什么！韩司霆大方地不去听老者的废话，“我媳妇儿怀孕了？”

    老者这会儿有些弄不清楚了，生怕自己给昨天那个有礼貌的小姑娘惹了祸，紧紧地闭着嘴摇头，拒绝再透露任何消息。

    “我怎么听说，我媳妇儿是有妇科病？”韩司霆自然有办法让老者重新开口。

    这会儿老者乖乖地闭着嘴，小药童受不了了，“瞎说！明明是怀孕了，我爷爷还免费送了珍藏的好药，光是那些个药材成本就要一千多呢。”小药童对于妇科病这个词儿还是很介意的。

    老者一听，得，他捡起来的医德被孙子给丢了。

    “算了，还是我来说吧。那个小姑娘怀孕了，但是有些流产的征兆，日子浅，还有些看不出来，也就我这个德高望重，医术高超的老先生才能看得出来。”老者顺便还不忘夸夸自己。

    “你确定？”韩司霆现在还是云里雾里，拉了一条椅子坐下，他觉得自己的脚下都是棉花，踩起来轻飘飘的。“会不会弄错了。”

    老者刚刚还夸自己医术高超来着，这会儿一听韩司霆质疑自己就不乐意了。“去去去，我一生行医五十多年，虽然日子混的落魄，但是医术却是不容别人置疑的。”

    韩司霆只是不相信千初夏怀孕这件事，倒真不是质疑老者的医术，都说怪人有怪才。这个老者肯定有过人之处，“多久了？我媳妇怀孕多久了？”

    “大概也就一个月左右，日子浅，小姑娘年纪轻，自己也没注意，所以胎儿也没坐稳，西药是不能吃了，配上我给的药，吃满三个月，定然无碍。”老者说起自己的拿手本事时，面上都是自信的光芒。

    等韩司霆恍恍惚惚地出了药铺的门后，坐在车子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小药童眼看着外面停着的豪车呼啸而去，就听到耳边传来的长长的叹息声。“早知道还是什么都被人套出来的花，还不如让我换了一顿大餐吃。唉，真是亏本的买卖。”

    “那不一样！”小药童倔强地争得眼红脖子粗的……

    韩司霆哪里都没有去，到了韩家老宅的门口，车子也没开进去，只是远远的停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千初夏不告诉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

    千初夏，她，昨天为什么哭，还哭得那么伤心，是不愿意有个宝宝吗？属于他们俩人的宝宝吗？

    韩司霆一根一根地抽着烟，眉头深锁。

    一想到千初夏不想要他们的宝宝，一想到千初夏仍想离开他……韩司霆的心口好疼，疼得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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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司霆什么都没做，一连吸了几包烟，才将车开回韩家的车库。

    “少爷，你回来了啊。三小姐今天好像食欲不好，早餐没吃，中餐也就只喝了一些汤，和半碗面疙瘩，就上楼去休息了。”王妈有些担心，千初夏看着好像有心事。

    韩司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喜欢吃虾煲，让苗婶做一份虾煲送到楼上的房间里来，我哄她吃。”

    王妈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韩司霆，韩司霆不喜欢有人在房间里吃东西，这是从小到大的毛病，这会儿还亲自吩咐让人送吃的上去。“少爷，你没事儿吧？小俩口没有不闹别扭的时候，说说开，就好了。”

    “我知道了。”韩司霆不欲多说，步伐沉重地上楼。

    打开房门，就看到窗帘全部被拉上了，屋子里漆黑一片，如同黑夜。就着门口照进来的光，韩司霆看到千初夏蜷缩在床上，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怒意质问千初夏，他怕自己又会狂躁地伤害了她……

    不过，韩司霆到底还是没忍住走向了千初夏，韩司霆一上床，千初夏就贴了过来，朦胧睡眼睁开，“你回来了？我睡了很久了吗？”

    韩司霆开着一盏床头灯，看着千初夏红肿的眼睛，有些挪不开，“哭了？”

    “嗯。”千初夏轻声道，抱着韩司霆精壮的腰。

    “为什么哭？有不舒服的，我们去医院，明天我休息，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韩司霆抱着千初夏，尽量让自己轻声地哄道。

    千初夏摇头拒绝，眼里又有泪花在打转，“我不去！我不去！”

    千初夏一哭，韩司霆就没辙了，轻轻地拍着千初夏的后背，“不想去就不去吧，都依你。”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韩司霆默默地在心里补充道。其他的，他顾不上了，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只要千初夏人在，他就知足了。

    不多会儿，苗婶就端着虾煲叩门了，“来，起来吃点东西。”

    “我不想吃。”千初夏没有胃口。

    韩司霆给千初夏套了一件外套，“就陪我吃点儿吧，我午餐还没有吃。”听到韩司霆这样说，千初夏到底不舍得拒绝，穿着拖鞋下床。

    韩司霆开门，亲自将大份的虾煲放在书房的桌上，千初夏忍不住打趣道：“你就不怕我一不小心将汤汁洒落在地毯上啊？”

    自从千初夏搬到韩司霆的房间后，韩司霆的房间里都铺着厚厚的地毯，因为千初夏喜欢赤脚在地上走路，这丫头本就体弱，韩司霆生怕千初夏感冒了，所以细心的将卧室的每个角落都铺满了地毯。

    果真，千初夏没走几步，就踢了拖鞋，赤脚在绵软的地毯上走着。

    韩司霆无奈地摇摇头，找来了袜子，弯腰给千初夏穿上，“你说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不怕，我有你啊。”千初夏抱着韩司霆的胳膊，难得地亲昵地蹭着韩司霆。

    自从昨晚哭了一通后，千初夏越发的爱痴缠着韩司霆，韩司霆自然也发现了，他在等，等着千初夏自己愿意说出来的时候。

    韩司霆坐在千初夏的对面，夹着虾煲里的冬瓜，蘸着汤，好似吃得津津有味。

    千初夏托着腮，看着韩司霆不停地夹着东西吃，咽了咽口水，好像很好吃？

    “要不要来点儿？”韩司霆将另外一副筷子递给千初夏，“试试？今天的虾煲微辣，很合你的口味。”

    “真的吗？”千初夏舔了舔唇，想也不想的接过筷子。

    吃了一口，顿觉得胃口大开，不知不觉一个人就吃了一大半，千初夏放下筷子，揉了揉鼓起的小肚子，吃的好饱。“韩司霆，以后，你都陪我一起吃饭吧，我一个人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好。”韩司霆想也不想的应下，将千初夏抱在怀里，慢慢的帮她揉着肚子，给她消食。

    千初夏舒服地哼哼唧唧，“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要上班，哪能天天陪我呢。”

    话虽这么说，可是一连几日，韩司霆每天都是陪着千初夏吃完了午餐，才去公司。晚上则是准时七点到家，陪着千初夏一道儿吃晚餐。千初夏也可劲儿地缠着韩司霆，俩人从来没有这么如胶似漆过。

    韩司霆心里仍是等着千初夏能告诉自己她怀孕了，但是千初夏也一直没有开口。

    韩司霆让人去检验了药丸的成分，果真如那个老者说的，都是名贵的中药材做成的药丸。韩司霆特意找了闻名中外的中医看过，连连称赞，这个药方顶好，还让韩司霆将人介绍给他。只不过那个中医如今在国外讲学，要等到回国后，才能见面。

    自此，韩司霆对于老者完全消了戒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归隐的老中医，韩司霆派人去查了，据说，是医药专家，世代中医。到了这代，只留了小药童一个孙子愿意跟着老者学医，这么一个大世家，也渐渐的没落了。

    也是，如今西医崛起，中医药效慢，哪还有那么多人愿意看中医呢。

    韩司霆看着玻璃瓶里的药丸越来越少。他知道，千初夏每日都会遵医嘱，吃上一颗药丸，但是却是不知，为什么，不肯跟他说。

    “我明天要出去一趟，你不用陪我吃午餐了。”千初夏偷偷地看了一眼正在电脑面前处理邮件的韩司霆。

    韩司霆敲着键盘的手顿都没有顿，面色如常，“正好，明天公司里有事，我不能陪你吃饭了，你会自己乖乖的吃饭？”

    “我又不是小孩儿，当然能好好吃饭！”千初夏白了一眼韩司霆，就被韩司霆拉过来，跨坐在他的腿上。

    韩司霆闻着千初夏身上的体香，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能闻到千初夏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儿，然后，下身就不受控制地顶着千初夏……唉，真是自作自受，韩司霆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叹息。

    在一起这么久了，千初夏当然知道顶着自己的是什么，僵硬着身体任由韩司霆抱着不敢动，“那个，那个，不可以……”

    “你让我抱会儿就好，别动……”韩司霆哑着声音，抱了好一会儿，才将千初夏放在了床上，自己去浴室冲冷水澡去了。他当然知道不可以，前三个月宝宝还不稳，忌房事。

    自从知道千初夏怀孕以后，韩司霆没少查女人怀孕相关的注意事项。

    第二天，韩司霆看着千初夏出门后便自己开车先一步去了老中医那等着。看着千初夏进了药铺，不多会儿就出来了。看着那辆军用越野车离去，韩司霆才缓缓开近在药铺，在门口下了车。

    老者看到跟着进来的韩司霆，乐了。“我说，你们小夫妻俩是不是吵架了，这一前一后的进来做什么？我这儿，最近可真是热闹。”

    “武老先生，我媳妇怎么样了？”韩司霆尊敬地道称呼老者为武先生。

    韩司霆的尊敬，让老者很受用。“都知道我姓什么了？你也不用让人调查我，武家世代从医，我就算是开价随意，但也不会脏了武家的这块招牌。”

    “是，武老先生说的是，是我鲁莽了。不知我媳妇怎么样了？”韩司霆喜欢称呼千初夏为媳妇，倒像是平凡家庭里的夫妇。

    “挺好的，又配了药去，还是之前的药丸，再吃一个月，我再换个方子，这个月，我会把新的药丸做出来的。我亲自出马，就这么个简单的胎儿不稳还能没个把握？不过，我看小姑娘情绪有些不高，你多哄哄。你说你年纪都那么大了，娶个这么小的媳妇儿，还不可劲儿地疼着？”老者只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千初夏并没有孕妇的喜悦，满脸愁云。老者也是真心欢喜这个小姑娘，这才多嘴那么一说。

    韩司霆有些丧气，“我也不知道，她连怀孕了都没有跟我说，我们也没吵架。”韩司霆从来不曾跟人说起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只是不知为何，对于老者，他突然就开口了。

    “啥？瞒着你的？你是说小姑娘瞒着你？我说你啊，真是蠢，人家不说，你难道不会问吗?小姑娘面皮薄，你一个糙汉子，问了又如何？”老者恨不得敲开韩司霆这个木头脑袋看看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这男子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夫妻间的事这么愚钝。

    “我去问？”

    老者点头，“去去去，就你这榆木疙瘩，我不想跟你说话！真不知道你怎么娶到媳妇的。”

    韩司霆是被老者赶出药铺的，坐在车里许久，才驱车离开了药铺。

    不多会儿，药铺就迎来了几个人。

    “老先生，我给您送菜来了。之前来了一个年轻人，给您点了一桌的菜。说是往后啊，只要得了您孙子的首肯后，想吃什么都成。”韩司霆调查了药铺，自然也知道小药童是为了老者的健康着想，才控制着老者的饮食。

    “那明明就是个老牛，还什么年轻人，老牛吃嫩草……不过，嗯，还算有良心。”老者欢喜地招呼人将饭菜都放在柜台上，边笑还边叨叨韩司霆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