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转过身，鬓角已经隐隐有了白发，原本挺拔威武的气势也变得有些软弱，看见王柳走了过来，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终究只是点了点头。

    “王家的儿女没有逃的说法，你能自己回来，我很高兴。”王通玄声音依旧洪亮，走到主位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完全忽视了是莫寒把王柳拉回家的事实。

    莫寒扫视了一圈，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个身上缠着绷带的女人，一头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绳子简单的束在一起，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旁边，苏小凤。

    看来昨天活着回来了，只不过脸上憔悴的神色，应该身上伤的肯定很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到最后那些出现的神秘人物和程家对上，苏小凤能趁乱逃出来就不错了。

    王柳也走到侧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今天这样谈话已经已经出现很多遍了，莫寒心底有些羡慕，看看人家多有规矩，莫家人谈话的时候就是一群黑道老大在骂架，那烟味能把人呛死。

    “小凤，无论有什么怨言都说吧，你在柳家二十年了，今天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王柳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王通玄的声音渐渐凌厉，一边是王柳，一边是供奉们的人心，孰轻孰重，他能分辨的出来。

    王柳大大咧咧的倚在沙发上，那些头发花白的老头痛心疾首的目光视而不见，那些供奉武者的愤怒目光视而不见，细长的眼睛看着对面的苏小凤，没有一点低头的样子，莫寒就坐在她旁边，万分佩服，这份气度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彻底激怒了那些供奉，苏小凤压抑不住怒气说道：“好大的气魄，我自问对得起两家这么多年的栽培，为什么？”

    一句为什么，眼睛里已经猛然有了泪光闪动。

    昨天晚上一晚上死了五个供奉，曹月满现在依旧重伤昏迷，只剩一口气，能不能保住命还要看天意，她是从疗伤室硬撑着站起来的。

    “曹叔叔以前是位教书匠，为人刚正不阿，因为得罪了一个官家少爷，那位少爷小小年纪就坏事做尽，他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小小的计谋，曹叔叔家破人亡，流落到街头行乞的时候被我爷爷看见，相中，领家，尊为供奉。”

    “对还是不对。”

    “三十年间进境到内劲四重天，以他的资质是奇迹，以他当初的底子此生也再无前进一步的可能，但是他大仇得报，那个小官锒铛入狱，那位少爷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成为了内劲四重天的武者，人上人，人生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但是那个刚正不阿的教书匠去哪了？”

    “我七哥和十三弟，不过是想帮着我去九川看看山崖，我不过是因为贪玩，修炼怠慢了，从假山上跌死这种诛心计是谁出的？”

    “以前每年春节元宵的时候，他总是提着一斤老酒找我爷爷痛饮，为什么后来总是被一脚赶出来？”

    “看守王家最大的地下赌场的孟若飞，从身无分文的孤儿一直成为王家内劲三重天的供奉，手上掌握的钱财何止上亿？吃王家第一碗米吃的泪流满面，磕头不起的他干了什么？”

    “四哥明明已经不能参加试验了，他们在试验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连我这个十岁的小孩都能看明白的事，为什么他会看不见？为什么你们会看不见？”

    “因为那种惨无人道的试验下面出来的人，都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与其苟延残喘的浪费家里的粮食，不如发挥余热，把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榨干。”

    “苏姨，柳家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听柳明说你对这种事一向很积极。”王柳冷冰冰的问道。

    空旷的房间里有些沉默，王通玄闭上眼睛，感觉头痛。

    苏小凤想要说话，但是张开嘴就是发不出声音。

    “老夫自问对王家忠心耿耿，但是枝强干弱的事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根本不能不防，老祖宗是玩制衡之术的宗师，春秋时期一人可平万师，但是现在不是那个时代了，春秋大义烟消云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坐在一群白花花老头子中间的中年人伤感的说道。

    这人是外门武者首领，不然不会出现在这个位置。

    武者越往高处，每一层境界差距越大，只要最上面的老大没有表现出取家主而代之的意向，下面的人一向会很老实，这是武者界公认的丛林法则。

    所以这人大义凛然的话其实是很矛盾的，王柳还没有说话，莫寒就抢先说道：“你自问对王家忠心耿耿为什么还要防备枝强干弱？难道你掌控不了自己手下的武者？”

    “你说得对，很惭愧，老夫不能压住所有人。”中年人没有因为莫寒的无礼而生气，今天不是生气厮杀的时候，必须要把所有的事解释清楚。

    他端正客气的态度，让莫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眉头微皱，还是隐隐的不舒服，外门武者供奉互相制衡，供奉首领调和，这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现在这个人自己失职，却还说的这么无畏，难道现在枝强干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还是没有内情？

    “不怪钦明，现在不但江静市，连河阳市三大世家也不安宁，即便他们花了大力气封锁消息，一些遮掩不住的还是传了出来，莫家家主失踪，族弟莫坤挑起大任，白家在西南公路掀起争端，听说鸟窝的主人前段时间还去了一趟……”

    莫寒听得这话心里一凉，压下波澜起伏的心思，让自己表现的平常一点，白家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

    王家家主的头似乎更痛了，低声说道：“和鸟窝的事情，不是王柳一意孤行，这件事我是点头同意了的，局势所迫，不得不为。”

    陈钦明点了点头，向在座的人扫视了一圈，算是认同了家主的话，继续说道：“为了家族，为了大义，难道死几个弟子都不能被原谅么？”

    “呵，又是家族大义，既然可以冤死几个少爷小姐，那么冤死几个武者也没关系吧？”莫寒冷笑着说道，看见陈钦明脸上出现愠怒，一股强者的气势不自觉表现出来，莫寒更是不在意，说道：“这样的家族大义，不要也罢。”

    莫寒刚刚知道了莫家的消息，心神激荡之下连慢慢谈的耐心也没有了，白家一个个都是狐狸精，二叔又听不得别人说好话，只会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