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秋的引路下,苏叶开着沃索沃像一条狂奔的骏马一飞奔在公路上,很快就来到了叶家老宅门口。
这是一座独门独栋的大院,高高的院墙带着门楼,门口还趴着两只石狮子,颇有些古装剧里大观园的感觉。
将车子靠边停好,一家人下了车。
叶秋望着朱红色的大门,娇躯阵阵颤抖。
“二十多年啦,我有二十多年没回来了!”
苏护叹了口气,上前揽过妻子的肩膀。
“这些年是我让你受苦了。”
“瞎说什么,我啥时候说过我受了苦。”叶秋白了丈夫一眼,娇声道:“反倒是没了你,我就不能有现在这双儿女,岂不是亏大了?”
苏护憨憨笑了笑。
吱呀。
大门应声打开,迎面走出的正是叶行。
此时叶行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也没上前去迎苏家一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开口:“请进,一会儿说话不用太客气,毕竟这院子里不是所有人都欢迎你们回来。”
苏叶眉头挑了挑,嘴角上扬露出冷笑。
让他母亲有家不能回这么多年,竟然还好意思甩脸色,到想看看这家所谓书香门第究竟有几分本事。
随叶行进了院子,穿过中间的花园进了后院,进了一间颇为宽敞的客厅。
“你们先喝杯茶,小秋你随我来,老爷子跟你单独有话说。”
“切,谱还不小,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多几辈人读书嘛,自命高雅。”苏晴不屑的撇撇嘴。
“小晴,不许这么没规矩。”
苏护扯了扯苏晴胳膊,虽然也不大舒服,但毕竟心中有愧。
当初叶秋嫁给他的时候,说好听点是嫁,说难听完全就是被他给拐跑了,那叫私奔!
拐走人家的闺女二十多年,现在回来了,总不能还牛哔轰轰的。
与当爹的不同,苏叶和苏晴就没这么多顾及了,只知道老妈被家里抛弃了,二十多年不让进家门,还知道他们老苏家被人看不起,二十多年都不和他家走动。
一家人造访,还是接到邀请函来的,现在只有一人被接见,其他一大家子人都被晾在了客厅干喝茶,这叫什么礼数。
苏叶眉头微蹙,在大厅里装模作样的转了转,阴阳怪气开口道:
“书香门第就是规矩多,都有文人傲骨,却也不知文革时候怎么就逃过一劫。”
叶行引着叶秋还没走,听苏叶这一开口,老脸顿时耷拉下来,时红时白,叶秋同样面露难色,干咳两声瞪了苏叶一眼。
“就会逞口舌之快,不过跟我发脾气没用,这院子里要不是我帮着你们说话,成天在老爷子跟前嘀咕,你老妈到现在怕是也回不来家。”叶行板着脸瞥了眼苏叶,颇为气结道。
“无所谓,既然老爷子着急见闺女,那还不快走,别晚了见不着了。”
“小叶子,那是你姥爷!”叶秋狠狠瞪了苏叶一眼,严厉呵斥道。
若说之前的话莫名其妙,一般人还听不懂,后面这句就有些恶毒了。
什么叫“别晚了见不着了”?
人又没要死,怎么就着急这一会儿?
这分明就是在说人家老爷子快要驾鹤西去的意思。
被叶秋呵斥,苏叶也意识到自己太恶毒了,那没见着的老头虽然不咋地,但怎么说也是老妈的爹,自己诅咒他早死,岂不就是诅咒老妈早点失去父亲?
“等回去收拾你!”
叶秋恶狠狠丢下一句狠话,扯了扯哥哥的衣服:“走吧,别让爹等急了。”
说是要收拾苏叶,其实不过是说给叶行听。
叶行深深看了苏叶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携着叶秋胳膊朝老爷子住的别院而去。
两人一走,屋里的气氛顿时古怪了。
“老哥,你之前说的话什么意思啊,你没看大舅那张老脸,瞬间就变了,那难于启齿的模样,简直都能画成京剧脸谱了!”苏晴瞪着一双大眼睛跳到苏叶跟前,嘻嘻哈哈开口道。
苏叶瞅了瞅老爸和穆欣,穆欣在那笑吟吟的,明显是知道这句话中的门道。
苏护就不咋地了,神情古怪,看模样也是在好奇,不过他碍于面子没吱声,在那端着茶杯喝茶,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
“这点文化常识都不懂,你们这些老土。”
见有装哔的机会,苏叶嘴角上扬吆喝一声,得意洋洋挥手指了指穆欣,绕尤其事开口道:
“大美妞儿,既然随朕出宫,这么简单的问题就由你来回答吧,答对了,朕就赐你一次给朕摸的机会!”
“大美妞谢主隆恩~”
穆欣抿嘴嫣然一笑,很是配合苏叶,起身学着古装剧里嫔妃给皇上行礼的模样略一欠身,“咯咯”笑着看向那对呆头鹅一样眼巴巴等着答案的父女解释道:
“说起文革啊,晴丫头可能不大懂,但苏伯父肯定明白。”
一听自己被人瞧不起,苏晴顿时火了,跳起来叫嚣道:“谁说我不懂,历史课上都有学过,不就是一次打着革命的幌子实则破坏国家进步的浩劫嘛!”
“不错,确实称得上浩劫。”
苏护眼睛微眯回忆道:
“虽然我那时也不大,不过还是有很多印象。
当初国家所有部门近乎全部瘫痪,满大街都是不上学去参加红卫兵的学生,借着革命的幌子到处捣乱。
这帮人凶神恶煞的,整天除了开批斗会就是到处烧东西破四旧。
华夏好多开国将军就是被这场风波迫害致死的,底层民间,负责传承文明的文学工作者,民间术数传承者更是惨遭迫害。
不过说起来,当初红卫兵派系繁多,互相之间也有火并,都是人为自己才是正确的一方,好多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犯错误,把自己当成英雄,实际上是有多可悲!”
苏护摇头叹息,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某些人或事,有些怅然。
“不错,在当初的风波背景之下,所有文化人都成了臭老九,一文不值,好多人不甘受辱选择了自尽,就算剩下的,也都或多或少选择了对时代低头。”
穆欣同样叹息,说及历史,难免有感而发,怀古论今。
“可是,这与大舅变脸有什么关系?”苏晴听得兴趣盎然,脑袋一歪,仍然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你个小笨蛋。”
苏叶戳了戳苏晴光洁的脑门。
“都说了,剩下的没被批斗的文人或多或少都选择了对时代低头,那叶家现在家学这么渊源,肯定就是低过头的。”
“低头就低头呗,有什么大不了,在那种情况下,要是我我也低头啊?”苏晴眨巴两下眼睛,还是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就在这时,客厅外传来粗狂的声音。
“对于文人来说,什么都可以丢失,唯独不能丢掉的就是傲骨。
向强者低头,向势力低头,向时代低头,总结来说都是低头,并无区别。
人一旦低了头就等于放下了属于文人的傲骨,想要再抬起头来就难了!”
随着声音缓缓离近,一个体格壮硕的中年人缓步走了进来,打量几眼屋中几人,而后将目光放在了苏护的身上,抱拳略一作揖。
“苏护兄,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