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俊香挂机后将手机放回坤包，对筛糠似的酒店老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向穆副省长的身边走过去。

    一名年青的女服务生，双手端着个放满白色棉纱毛巾的不锈钢拖盘，站在穆副省长的身后，不离左右。

    另外一名女服务生从拖盘里拿起热气袅袅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着穆副省长额头上的大汗。擦一下便将毛巾放进桌子上的另一个拖盘里，然后又拿起冒着热气的毛巾继续擦着。

    邱俊香走近穆副省长的身边，对拿着温毛巾擦汗珠的女服务生瞟了一眼，不悦道：“你的手轻点好不好，你这么毛手毛脚，没病的人都会被你折腾出病来！”

    女服务生顿休住手脚，举着毛巾不知如何为好。汗水即刻就从她的额头上冒出来，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

    邱俊香从那个身子颤抖的女服务生端着的拖盘里，抓起一条温毛巾亲自给穆副省长的额头和脸上擦着汗珠。一边擦汗，一只手边轻轻地拍着穆副省长的脖子根。

    那几个给穆副省长轻拍脖子后背的基础领导，见邱俊香忽左忽右轮转地擦着，很知趣地离开穆副省长，站到一边去了。

    “你们都没安好心，今天把我家的老头子害成了这个样子！”

    邱俊香边折腾边骂骂咧咧，嘴巴一直没有闲着。

    穆副省长见妻子的嘴巴总是不饶人，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可是喉管不舒服，一阵干咳涌来，话又被阻隔在喉管里了。

    “你们今天把我家的老头子叫来这个鬼地方干嘛？是不是合谋着害我家的老头子啊！”

    穆副省长与妻子四目相对时，狠瞪了妻子一眼，一阵干咳之后，终于说出了声：“你们打120吧。”

    语惊四座，众人大梦初醒。未让邱俊香反应过来，基层领导的手指已经按下了手机的发射键。

    医院的救护车和110警车，几乎是同时到达。两种不同的警笛声响彻街空，震耳欲聋。救护车顶上的警报器，闪着蓝色的光芒，在阳光下格外显目。警车顶上的警报器发出红色的光亮，在光天化日之下刺人眼目。红蓝两种颜色，相得益彰，蔚为壮观！

    过往行人见全副武装的警察，马不停蹄地往酒店里跑；又见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匆匆忙忙地抬着担架也往酒店里奔，不知道酒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驻足观望，探个究竟。

    邱俊香见警察冲进偌大的包厢，顿收住给穆副省长擦汗珠的右手，将温毛巾向拖盘里狠狠地丢去，大声大气道：“你们把这个黑店的老板抓去审讯，看是谁教他害我家老头子的！”

    警察虽不认识邱俊香，但认识穆副省长，因为穆副省长常在电视荧屏里一展风采。见穆副省长喘气很困难，脸红脖子粗，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窃以为酒店里有人投了毒。又见邱俊香衣饰华贵，谈吐不俗，盛气凌人，不须猜疑，便知她就是当今常务副省长的妻子。

    顿时，一副寒光闪闪的不锈钢手铐，“咔嚓”戴在了身子摇摆不定的酒店老板的双腕上。

    白大褂医生和护士奔进来，忙将担架展开平放地上，走过去将穆副省长扶起，两个男医生手勾手让穆副省长仰躺在手臂弯里。两个女护士将手从穆副省长的腿弯里伸过去，四个人将穆副省长抬起放进了担架里。

    两个男医生抬起担架，向门外旋风般地冲去。两个女护士紧跟担架，一路小跑着。

    邱俊香抓起自己的坤包，紧随其后。

    那些基层领导不甘落后，尾随在众人的身后走出了酒店。

    酒店外的街道上，人如潮涌。见白大褂医生抬着担架出来，又见身后跟着一溜儿大腹便便的人，尽管看不清躺在担架上的人的样子，但猜想得出，躺在担架上的人一定有些来头。

    邱俊香上了救护车，那些基层领导上了停在泊场的小轿车。

    救护车鸣着撕人心肺的警笛声，飞驰而去。一溜儿的小轿车紧追不舍，电掣般地奔驰。顷刻间就在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穆副省长被鱼刺卡着的这日，就是童欣旭在省委的大门口遇着邱俊香训斥司机的同一天。穆副省长的司机接邱俊香来迟，让邱俊香耿耿于怀。不但如此，而邱俊香赶到酒店的时候，大家已经开怀畅饮，并没因穆副省长的妻子没来而等待着。

    邱俊香的心里窝着一肚气没处发泄，正好遇到穆副省长被鱼刺卡着，让她找到了个出气的机会。那时候，童欣旭的朋友正给穆副省长当秘书，说穆副省长到医院里后，医生用鸭舌版压着穆副省长的舌头，将镊子伸进喉管，很快就将鱼刺夹出来了。

    穆副省长虚惊过后，把邱俊香批评了一顿。说她不应该搞得天摇地动，干嘛打110电话啊！然后穆副省长就给110打电话，声明责任不在酒店，是他自己喝鱼汤不小心被鱼刺卡着的。

    童欣旭回忆完毕，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他想樊副书记叮嘱邱俊辉强X的案子要保密，还不是担心被邱俊香知道后使手脚。这个女人使起坏来比谁都厉害，总要把对头往十八层地狱里整。也就因她在省政府工作倚仗丈夫的权力得罪的干部太多，众怒难犯，才被调来省纪委。

    邱俊香的弟弟邱俊辉强X的案子，樊副书记要向省委米副书记汇报，自己不作出调查的决定，口头上虽说邱俊辉是省里选调下去的干部要慎重，但心里头也许是害怕得罪邱俊香。

    一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又到了下班的时候。童欣旭一如既往地收拾办公桌上的文件装进档案柜，然后走出办公室回家。

    几天过去了，童欣旭对姬淑媛上访的事情似乎也忘记了，因为每天来信访办上访的人很多。有些人来后就赖在办公室里不走了，不吵不闹，像个泥塑木雕，一声不响地呆坐着。

    下班的时候，这些上访的人像公务员那样循规蹈矩地离去。

    童欣旭明白这些上访人静坐的目的，他们是想以静坐的方式来引起省纪委领导的重视，而将他们的冤情查个水落石出，仅此而已。童欣旭很同情这些上访的人，所以就没有为难他们。

    下班的时候快到，这些上访的人知趣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办公室，恰好姬淑媛夫妻走了进来。见办公室里的人很多，也不便向童欣旭打探情况。

    童欣旭看到姬淑媛想了一会儿，猛然想起邱俊辉强X的案子，便把姬淑媛夫妻叫到办公桌旁，轻声地说，樊书记已经向省委米书记作了汇报。哪天到云雾县调查去，要等待上级领导的指示。

    茅笙声问要等多久。童欣旭说在近几天就会有结果。之后又对姬淑媛叮嘱，要她暂不要回云雾县去。既然云雾县公安局已下令刑事拘留你，说不定警察正在省城里寻找你。

    茅笙声不便多问，与其他的上访人一同走出了办公室。

    下午，童欣旭刚到办公室，樊超国打来电话，叫他过去。

    童欣旭来到樊超国的办公室落坐后，樊超国说：“欣旭同志，米书记已作指示，邱俊辉强X女公务员的案子要调查清楚。”

    “被害人夫妻俩上午来过我办公室。”

    “欣旭同志啊，省委领导的态度一致，邱俊辉的问题，功过要分清，成绩是成绩，犯罪是犯罪，不能混淆。因此省委领导考虑邱俊辉在云雾县继续工作，对调查势必会有些影响，知情人惧怕邱俊辉的权力，就不会如实地反映情况，所以米书记想了个办法，把邱俊辉调回省里学习，临时停下邱俊辉的职务。”

    童欣旭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省里选调下去的干部本来任职时间就不长，让云雾县的人们以为邱俊辉真的调回省城来了。”

    “米书记就是这个意思。巫书记还在北京开会，我打电话与巫书记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派你和蔡耿贤同志到云雾县调查去。我仍要提醒你的是，你和蔡耿贤同志到云雾县去调查的事情，千万不要对任何人透露。”

    樊超国待童欣旭走后，便把蔡耿贤也叫去办公室，像叮嘱童欣旭那样，对蔡耿贤又嘱咐了一阵。

    蔡耿贤与童欣旭搭档下基层办过几件案子，而且都办得很铁。樊超国和巫书记就看中他们的这个优点，所以又点他们的将。

    童欣旭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便把有些材料找出来，送给另外的室主任去处理。樊副书记说到云雾县调查也许十天半月，也许一个月也未知，有些急待处理的材料就交给其他室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