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地说:“别叫。九毛九基本上没见过女人,你再唱歌似的一叫,它以为你是怪物,它害怕。”
郝大地把热面条、馒头、药包、热水瓶、脸盆往桌上放。古蒙儿看着他,在想,天知道他怎么有本事让那么多东西挂在身上。
郝大地放下东西后望着古蒙儿说:“知道你准在这个时候醒。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卫生员说你没事儿。氧气没用?怎么不用?别替我们省,上面拿我们当大熊猫,制氧机一坏就给换,功率要再大点儿,能给博古拉地区普遍供氧。不过,不能蛮干,得科学论证,会不会破坏环境,改变生物链什么的,那就适得其反了。这是安眠药,睡不着时吃一粒。你没有服药史吧?要有得吃两粒。这是头痛片,有人当毒品,我一个回内地的兄弟试过,说是能凑合着用。这是红锦天,高原人参,不是真人参,真人参在这儿比不上它。怎么不说话?”
古蒙儿看一眼郝大地,再看一眼九毛九,郝大地又说话了:“衣裳是你自己换的,洗也是你自己洗的,门替你把得严严的,灯也黑着,这个你没忘吧?可不能忘,忘了就说不清了。先吃热面条还是馒头?”
古蒙儿看一眼九毛九,再看一眼开花馒头。
古蒙儿的举措又被郝大地看到了,他说:“你说这馒头?我们这儿海拔高,不长花,所以把馒头弄出花瓣儿,好看。气压不够,有点儿夹生,但保证是粮食,而且给你夹了泡菜,事务长自己做的。要不要先喝口水?别急着喝,沉淀几分钟。水是冰块儿化的。去年的冰块儿,存久了,水质不好。给你搁哪儿?就搁这儿吧。”
郝大地把水往窗台上搁,回头干别的事。水杯没搁稳,往下滑。
古蒙儿急了,喊:“小心!”
郝大地稳稳地接住水杯,水一滴没泼洒。郝大地一脸坏笑地看古蒙儿,“说话了?不来这招儿你还得装哑巴。挺迷人一个姑娘嘛,别板着脸,很难看知不知道。”
古蒙儿气得裹上大衣,下床,过去把门打开,示意郝大地离开。郝大地装作没看见,来来回回地忙碌,一边忙碌一边说:“那什么,两个脸盆,有冰块儿这个洗脸,加点儿热水就行。想方便呢,外面风大,用白色那个,别用错了,用完自己倒。我们这儿成家的没两个,半大孩子兵,不好意思。好意思也不行,浮想联翩,害人。你的接待规模是军嫂级的,住连长宿舍,顶极接待,相当于本地区元首官邸,我们叫蒜苗雅居。当然,不是真军嫂,真军嫂这屋里不光你一个,还得有个连级干部里里外外侍候你。”
这回的话说重了,不用古蒙儿撵,郝大地自己走,脚下很快,拉开门出去。
古蒙儿喊:“哎,狗你带走!”
郝大地没有反应,脚步声消失了,古蒙儿看四周,屋里到处是缸、碗、钵,里面一捧泥土,开两三片绿叶,是蒜苗。看得出来,这个屋子的主人热爱那些葱绿的小生命。桌上的面条和馒头诱人得很,再回头看九毛九,九毛九忠实地蹲在床边,可古蒙儿还是怕,就喊:“喂,你让开。”
九毛九见古蒙儿和它说话,高兴了,往前凑了一步,古蒙儿紧张了,她实在是怕这条狗,试着伸长胳膊,从桌上摸过一个馒头,丢给九毛九,九毛九不吃馒头,一脸温存地看古蒙儿。古蒙儿又从身边的一只茶罐里揪了两片蒜苗叶,丢给九毛九,九毛九嗅了嗅蒜苗,仍不吃。古蒙儿无奈,大着胆子够出身子,试着把面条碗端过来,迫不及待地大口吃起来,门突然开了个缝,探进郝大地的脑袋,古蒙儿差点儿没让面条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