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欢傻了,愣在那儿,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肖沐天的问题,愣了一会儿,开始言不由衷地说什么连里开支委会,一连开了五次。不,是七次,副指导员说,不,指导员说,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一定得做好娜叶嫂子进来的各项准备工作,要像执行战备任务一样,保质保量。
肖沐天轻轻拍了拍吴欢的肩膀,他从吴欢的眼睛里已经看出来了,吴欢又在说假话,他从吴欢手中取过挽好的绳索,走开了。吴欢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肖沐天走远,自言自语地说:“然后,我说了你又不信。”
古蒙儿在无意中看见郝大地在远处宿营地的牛粪火堆前发愣。她从行囊里掏出另一架带长焦的照相机,交给朗措,让他拍两张玛尼堆,再拍两张乱云,手动的,得聚焦。然后她起身朝郝大地走去。
郝大地手中的固体燃料被一只手拿走,他醒过神儿来,是古蒙儿。古蒙儿点燃牛粪,一股青烟冒起,郝大地熟练地拢堆,牛粪火很快燃起来。
古蒙儿问郝大地:“怎么一上雪线,你就丢下别人一个人往前走?”
郝大地朝肖沐天望去说:“去问那家伙,他布置的。”
古蒙儿又问:“有人摔跟头你也不管,也是他布置的?你不是这样的人呀?”郝大地看一会儿古蒙儿,起身架锅,从一旁搬过刚取来的冰,用一把军用匕首砍成块,把冰块放进锅里。古蒙儿取过干粮袋,发现袋子里有一只金属酒壶。
郝大地不知道古蒙儿是如何说服肖沐天让她留下来的。看着古蒙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郝大地有个预感,古蒙儿这次回来,是自投罗网,逃不掉了,他太清楚肖沐天了,肖沐天属于容易迷惑女孩子那一类男人,特别会来这一套,基本上是核辐射,杀伤性太大,女孩子一旦陷进去,结果会很难看也很心伤的。郝大地很正色地对古蒙儿说:“这人生的大事,不能有半点含糊。”
古蒙儿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那么高的海拔,没能拦住她银铃般的笑声,她总算弄明白了郝大地的意思,他以为她会爱上肖沐天。郝大地预感这是迟早的事。
古蒙儿好容易止住笑,擦去笑出来的眼泪,去揭锅盖。郝大地挡住她说:“别揭。压力不够,两个钟头能洗手就算不错。我可是同情你,爱听不爱听,我就这个词儿,你别不当一回事儿。”
古蒙儿不笑了,正色地说:“大地,这话要别人说,我会受不了。从小我爸就告诉我,让人仰着头看你,别让人同情,我一直是这么做的,而且做得非常成功。可你说这话吧,我挺受用,好像我愿意接受你的同情,你说怪不怪?我不是有毛病吧?”
郝大地坏笑,拿刀尖指着古蒙儿的鼻子晃悠,却不笑出声,嘴咧得大,像演无声电影。他很清楚,古蒙儿对他的喜欢是属于欣赏,他也很清楚,不喜欢他的姑娘有两类。第一类,害怕喜欢上没退路,这辈子交代了,古蒙儿不属于这一类。第二类,害怕喜欢上惊喜无穷,这辈子也交代了——心脏受不了,古蒙儿也不属于这一类。他以前一个大学同学,好姑娘,她有爱人,她就说过她喜欢他。那个时候他特别感动,给她寄过好几次虫草,花掉他好几个月薪金,事后一想心疼死了。
古蒙儿格格地笑,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很难再爱的人,和鸟儿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对人真的很失望。
古蒙儿和郝大地有一句没一句半真半假地说着自己的情感经历,然后问郝大地:“只是,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你是最优秀的军人,命运却一直在毁你,而你也在帮助命运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