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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少年与虎
    “你在看什么呢?”

    直到从正门离开车站、走到了站前第一个信号灯的路口, 真夜终于没忍住疑惑, 好奇地向频频回头看去的山姥切国广问道。网值得您收藏

    后者皱着眉转向她:“应该不是错觉, 有个穿浅蓝衣服戴帽子的可疑男人一直在门口盯着我们看个不停……好在没跟出来。”说完,他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怎么办?

    “啊不, 那应该是车站的乘务员,并非什么需要注意的可疑人物……”真夜闻言解释道, 思索了一阵后顺势点开手机屏幕确认了当前的时刻, “大概是因为恰好赶上了日出时间吧。在日夜交替、境界模糊之时,哪怕是一般人也能毫无障碍地观察到我们……”

    想起在车站出口的便利店结账时受到的注目礼, 她抿着唇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这身相对常人而言笔挺得有些过头的装束,一言不发地从手上提着的塑料袋里摸出那两本刚从便利店杂志架边取下的旅游案内, 然后将其中一册硬塞到了身旁的付丧神手中。

    “比起这个,还是先确定好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线吧,我记得应该离得不远——”

    虽说现在这个时间点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有些过早, 也远远没到上班族和学生们的出门时刻,但那也并不意味着工作日清晨的街道上就没有其他行人了——即便是像米沢这样并非中心、四面环山的同时交通又相对不便的小城,车站附近也是相对繁华的一带了。

    当信号由红转绿、扩音器开始播送有节奏的提示嘟声,真夜重新将视点从手中印有城市地图和交通线路的那两页移回正前方的人行道, 面不改色地与几个目露异样的行人错身而过。

    “……果然还是太显眼了点吧。”在沿着街道行走了约莫几百米后,对他人目光尤其敏感的付丧神凑近自家审神者,压低着声音如此说道。

    真夜忙着比照地图上与街景的参考物,闻言只是抬起了左手、向被有些冰凉的晨风吹得微微发红的手指呵了呵气,口中随意地应道:“没事没事,也就这一小会而已, 等下应该就恢复正常了。”——在她看来,被人当作空气般对待已经能被归入“正常”的范畴了。

    “是吗?”山姥切国广对此持保留意见,“那你可得把握好引人注目的界限啊。”

    ……难道是因为出阵前再三强调了“融入时代的重要性”的缘故吗?真夜总觉得他对这方面有些挑剔过头了。

    更何况——

    “可是你不觉得没事披块脏兮兮床单的家伙,在引人注目的程度上也不会输给我吧?”

    被她这么一提,方才还满脸不认同的付丧神立刻表情一僵:“那、那是……”

    真夜微弱地叹了口气。

    先不说别的,她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套名为“马尔斯祝福”的战斗灵装:黑色长风衣、同色马甲短裤与过膝长靴,加之白色的底衬与颈间点缀的灰色领带,再配上简洁明快的军式设计风格,明眼人都能看出一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似乎很厉害”的感觉。

    在东京那个穿成什么样子大概都不会引得众目的地方倒还好,但之前也说了米沢市的地方特色——简而言之,就是村。

    试想,在一个远离车站就似乎远离了砖路和高层建筑的村镇,突然出现两个非日常打扮又面生的人,引人注意的可能性怎么可能是零?

    至于替换服装……不,真夜拒绝承认行李箱中的那些玩意是她的备用选择。

    “小心。”光顾着自己走神,若不是一旁山姥切国广出声提醒的同时还拉了她一把,真夜几乎就要和那个埋头于手机屏幕还向她迎面走来的年轻人撞个正着了。

    对擦肩而过的声响置若罔闻般的,提着公文包走向车站的年轻人没有向被他落在身后的人影投去过一个眼神,甚至就连脚步都不曾慢下过一分。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一人一刀互相对视了眼,最后还是由真夜率先露出胜利的微笑:“看,我就说吧?还不快夸奖我的完美推理!”

    望着对方那股快要把尾巴翘上天的得意劲和明亮过头的笑容,他习惯性地避开她的视线,却奇异地不再感到不自在:“……是笨蛋吗,你。”

    “夸几句都不肯,小气——”

    真夜鼓起脸哼了一声,扭头便走。而看出少女根本就没有一点动怒迹象的打刀青年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几步小跑追上她的步伐。

    “对了,之前你想问什么来着?”前往目的地途中的第三个信号灯路口前,真夜忽地想起那个被到站广播中断了的问题,努力回忆着道,“唔,好像是……其他国广的刀……是指的堀川吗?”

    山姥切国广在原地愣了足有两秒,然后才意识到一点甚至无需开口向她确认的事实:留在审神者记忆中、冠有国广之名的刀剑,除去他之外,便只有那把得到了刀匠之名的胁差——“堀川国广”。

    “什么嘛,要是对在新选组待过的刀感兴趣的话,问清光就好了呀。就我知道的而言,最多也不会超过那些载于史册的文字描述啊。”错将他的沉默当作默认,真夜笑着摆手回道。

    “不,不是……”他慢半拍地摇了摇头,后而又一停顿,“……不,没什么了。忘了这事吧。”

    而今再去问这种问题,究竟有什么意义?哪怕得到了答案,那又能证明什么呢?

    “嗯——?”真夜半挑着眉哼出一声鼻音,抬头看了他两眼后,很快便抛开了这件被提问者自己含糊过去的事。

    “嘛,比起这个,看到前面的房子了么?”她指向左手边道路尽头、自常绿枝叶上方露出的屋檐一角,“那里应该就是地图上标着的‘传国之社’……嗯,也就是米沢市的上杉博物馆了吧。”

    “……确实挺近的。”估摸着他们大约只步行了二十分钟的山姥切国广点了点头,“然后,就是突破那个博物馆的防御工事和守卫人员,入侵其内部去搜寻五虎退吗?”

    这回终于轮到真夜呆愣两秒了。

    她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便是向这个满脑子危险思想、还一脸认真地征询她意见的天然连连摆手解释:“等、等下!明明除了这种直接莽进去的办法以外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吧?”

    “……明白了。那就是仰仗现在不容易被一般人观测到的特殊体质绕开守卫人员,找到五虎退后再想办法带他出来……”山姥切国广从善如流地改口。

    真夜无力地扶额:“首先,请不要把我们说得和做贼似的……其次,我从来没说过那孩子是被收在这个博物馆里啊。”

    ……不不,你绝对有提过!绝对在这之前提过博物馆的关键词!

    山姥切国广硬是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指证,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审神者的一句“跟我来”,让付丧神随着她一并越过清澈的护城河及入口那块写有营业时间和谢绝入内字样的立牌,途径过诸多建立在米沢古城旧址上的新式建筑,最后踏上层层台阶,就此偏离了通往主建筑的宽阔大路。

    “这前面是……神社吗?”收回投向身后狛犬雕像的目光,山姥切国广出言向自家审神者确认道。

    在道路两旁若是出现了这种似狮非犬的雕像,往往便是代表了来人已经踏入了神社、寺庙这类清净之所的地界。而且狛犬的长相也会因侍奉的神灵不同而产生微妙的区别——就比如他们二人刚刚路过的狛犬们,比起狮子或狗、似乎更接近老虎的外形。

    “具体来说,是供奉着上杉谦信的上杉神社。”真夜说道,“可能是因为被称作是越后之虎的关系吧,立在这边的神使都是老虎模样的呢。”

    “……难道不是因为那个人生前信仰的是战神毘沙门天,所以才能在这里看到毘沙门天代表的虎吗?”山姥切国广疑惑道。

    真夜一噎:“什、什么嘛,你这不是清楚得很么?!”

    她总算发现,要靠自己这点临时从词条上扒来的理解,根本没法和这群本身就能被归入历史的刀剑相比好吧!

    说话间,他们便已一前一后地传过了刻有“别格官幣社上杉神社”字样的斑驳石碑、以及那道有着同样斑驳痕迹的白色鸟居。

    “前面就是拜殿了,不过和我们的目的地无关,属于可去可不去的地方。”轻咳一声后,真夜正色着指指正前方的朱色说道。

    事到如今,即便是一直未与神社有过太多交集的山姥切国广也理解了审神者话中的目的地所指代的事物:“你是说……五虎退在宝物殿里?”

    “是啊,这没什么奇怪的吧。”真夜看了他一眼,“反正负责管理的是同一群人,有展会的时候就拿去出展,没展会的话就接着拿回来让退继续陪在谦信公的身边。很合理啊。”

    “是么……”闻言,山姥切国广也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发表更多的感想。

    想必无论如何名满天下的宝刀,在这个被期盼了百年的和平时代面前,也都不过是供人收藏或是品鉴的旧时代遗留物罢了。

    “走吧。”

    不到午前七时的上杉神社中,尽管已有居住于此的零星神职人员开始了晨时的工作,但通往宝物殿的这道台阶似乎还未有人前来清扫过——昨夜兴许是下过一场不小的雨,一些挺过了秋风的树木枝叶终是没能承受得起更多风雨,杂乱地零落着铺满了这条青石砖铺就的小路。

    “对了,”真夜稍稍停下脚步,回头转向身后的付丧神,“感觉到进入神社前后有什么变化吗?比如像是穿过了什么结界啊分界线之类的东西?”

    而后者只是沉默着摇摇头。

    “唔,那就有点不应该了。早知道该去刚才的手水舍试试的……”自言自语般念叨了一句后,她摇了摇头。

    就在真夜决定暂且放开那股违和感不管的时候,隐没在台阶上方的尽头处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的脚步声——那是唯有踩着木屐时才会发出的清亮音色,而随着每多一次落足的咔嗒声,便意味来人距离真夜二人更近了一步。

    “啊真是的,为什么大清早的我却要被发配来做这种打扫的活啊!真是的!”

    一手提扫帚、另一手拎着用于装落叶的簸箕,作标准巫女打扮的女孩一边连声抱怨两遍“真是的”,愤愤不满地盯了这条令人生厌的青石台阶几秒,而后才认命地垂下脑袋,唉声叹气着开始了她今天的第一件工作。

    白衣绯绔的年少巫女。

    跨上台阶尽头的陌生访客。

    双方都像看不到彼此般,无言着错身而过。

    铛——

    一声似神乐铃发出的铃铛脆响,令心不在焉的巫女猛地抬起头来。

    但四下环顾了几番无果后,她便也不再去在意这点小事了。

    “唔,大概是还没睡醒吧……”

    女孩耸耸肩,将第三阶台阶石板上的落叶尽数扫进簸箕的开口中。

    “……”

    被自家刀剑盯得实在有些受不了了,真夜只好捂住自己的外套口袋,后退几步表示投降:“别!我又不知道这个铃铛放口袋里还能响的嘛!”

    “……我来保管。”山姥切国广言简意赅地向她伸出手。

    “这原本可是被我当发绳用的哎……而且由你保管难道就一定不会响了么?”真夜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将手拿出来,“……啊,难道!被被你是打算用本体包裹它吗!”

    他的脸微不可见地红了一瞬,立刻恢复之前义正言辞的模样:“不要转移话题。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明明没什么问题嘛,又没有被注意到。”虽然这么说着,但真夜还是慢吞吞地把那只模样精细的铃铛交给了他。

    而后者在细细地收好她交付的物件后则转移话题般地轻咳了一声:“话说回来,这个时代的人……就算是侍奉神明的巫女,好像也不都是那种灵感强到足够能注意到我们的类型呢。”

    “谁管这些啊……”真夜闹脾气似的哼了一声,却又很快接着补充了她自己的猜测,可见也并非真心想要计较刚才的事,“不过我果然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如果不想惹麻烦的话,那就避开神社和寺庙之流的耳目’——那个叫夜斗的家伙是这么说的。但是这里却……没有那种气息。”山姥切国广闭上眼感受了一会,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这间神社供奉着的神明……不在这里。”

    供奉的神明不在神社,便意味着祂未将此处选做自己的居所,自然也不会想着在此处设立结界——这就跟人不会给别人家的院门上锁是同一个道理。

    在山姥切国广的发现中,若非神社的选址似乎恰好定在了一个地下灵脉的交汇点,这个连基础的净化结界都没有的神社能否做到维持境内清净还是个问题;虽说效用有限,但灵脉多少还是能对抑制不净之物起到一些作用。

    真夜对他的结论也并不惊讶:“就知道是这样……但这岂不是很奇怪么?完全说不通啊?”

    要说那段征战不断的纷争年月,多数人在提到“战国时代”时都不会忘记给越后国的上杉谦信留下极高的评价——不提别国,在日本境内,上杉谦信的知名度一直都不低,而那些与他有关的传说逸话也为后人带来了无限遐想与创作的灵感。

    至少在真夜的印象中,一说起战国题材……的游戏,嗯,不管男性向还是女性向作品,重灾区果然都是集中在织田、丰臣、上杉和伊达这些历史人物身上——没错,也无非是一些,听起来十分耳熟的、和她家刀剑们颇有渊源的、原主们而已。

    再者这群原主中拥有后人香火祭拜的也不是少数,神社的规模也还都不小——比如织田的建勋神社,比如此地的上杉神社,再比如……他们下一个目的地、为祭奠丰臣秀吉而兴建起的丰国神社。

    因此尽管对此了解不深,但若按照那种“信仰产生神明”的铁则理论,真夜他们现在所在的上杉神社根本就不该是那种在理论上“无主”的神社。

    思索着其中缘由的少女低着头,习惯性地向前迈开步子,却被跟随她身后的付丧神出声唤回了注意力。

    “喂,你要去哪?”停下脚步,金发碧眼的青年似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向回身看向他的审神者示意地指指身旁建筑物的正门。

    真夜顺势看去,呆呆地望着牌匾上那三个“宝物殿”的字样,忽闪着眨了眨眼。

    “……啧。上锁了。要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入口吗?”

    在那两扇紧闭的宝物殿门前观察再加以尝试了数次后,山姥切国广不觉又皱紧了眉。

    在旁当够了甩手掌柜的真夜闻言则是好奇地凑了过来:“嗯?让一下,我来看看是哪种门锁——”完全一副忽略了付丧神后半句提议的模样。

    而正当山姥切国广在内心叹息着盘算找到其他入口的可能性时,却见少女轻快地一敲手心,连带着语气也似乎随着这个动作一同变得雀跃了几分:“这种门锁的结构不难啊。你等会,马上就搞定给你看。”

    ……什么?

    山姥切国广将信将疑地退到一旁,而这半信半疑的情绪也很快在少女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中化为了惊异。

    “你……”这种偏门的手艺,他家审神者是从哪学来的?

    一想起审神者从购物袋中拿出的那一□□色发卡是她从走出车站开始就准备好的“作案工具”,而在亲眼目睹了她用三根“作案工具”捣鼓门锁的娴熟操作后——关键是那锁还真被她几下搞定了——山姥切国广不觉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至于真夜本人则是全然不在意般,一边一个地拉住宝物殿两侧门上的拉环开始用力,锁眼已开的门锁也没再能为她带来更多阻力:“好了!我们进去……吧……”说到一半,她的动作突兀地顿了顿,而后立刻松手向前跨了几步。

    山姥切国广按着刀鞘向她靠近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第二道门上那个有着整齐的数字按钮排列的四方形状体,而审神者正瞪着眼与它较劲,嘴里还不时蹦出几个类似“电波通信”、“随机解”这样叫人费解的词语。

    “……这是要按下正确的数字才会开的门吗?”他盯着透明玻璃门上的密码锁看了半晌,不确定地问道。

    真夜随口应了一声,终于是将注意力从眼前的新式电子锁上移开了半分:“啊,没错……不过如果是那种通用设定的锁,说不定可以这样……”

    还未等他问清她口中的“这样”究竟是哪样方法,真夜便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了那台用途广泛的新时代手机,几下调试后,干脆利落地把它的屏幕往电子锁表面一对。不过三秒时间,她便重新收回了手机,然后随意地在键盘上按了几个数字——而那扇看似坚固难催的门则在电子锁的绿灯亮起之后便主动向他们敞开了。

    这短短几秒内发生的一切,都自然得仿佛少女原本就知道此处的密码一般。

    “等、等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知道打开那个门锁的答案的?”山姥切国广几步赶上向里走去的真夜,一脸迷茫地追问道。

    “嘛,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真夜的视线不自觉地游移到一旁,含糊地解释道,“只是用上了之前准备好的一个小工具、让那个电子锁的判定发生故障而已,所以不管输什么进去它都会打开的……好啦好啦,比起这个,”她避重就轻地指了指墙上的宝物殿案内地图,“现在难道不该抓紧时间找到退么!”

    在审神者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紧迫的催促和监督下,两人很快便在不大的宝物殿中发现了标有“五虎退吉光”铭牌的文物专用保存柜。

    褪去了刀拵的短刀刀身,静静地躺在刀架的白布之上,反射着雪亮的冷光。

    检查了同样属电子锁范畴的柜锁后,真夜二话不说,如法炮制且毫无负罪感地打开了面前的玻璃柜门。

    ……他们的主人,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呢?

    沉默地旁观了这一切的打刀青年俨然陷入了某种深思之中。

    “虽然不确定谦信公到底能不能听到……嘛,总之就先这样……”真夜自言自语着点了点头,如信徒祷告般地闭眼合掌,“此来叨扰实乃无奈,绝非有意冒犯,如有不满……嗯……那也只能请您继续不满着了。”

    “你都在说些什么啊……”山姥切国广回过神来就听到她那段点满了嘲讽技能的结尾,不禁由衷地感到了些许无力。

    “嗯?什么?总之先打个招呼准没错嘛。”真夜无所畏惧地摆着手。

    “呼,那么……”

    她深吸一气,再度睁开双眼时,眼中映出的倒影除去那柄有着美丽烧刃纹的刀身便再无它物。

    即使不去看那几个刻在刀茎处的铭,她也不会忘记这把熟悉得仅凭刃纹模样就能辨认出来的短刀。

    她见过受创后布满细碎裂纹的它,也能回忆起它在手入下渐渐恢复光泽的模样,但印象最深的果然还是它离开刀鞘时、恰如此时的锋芒毕露。

    真夜在脑中一一略过那些与短刀刀身有关的画面,最后将记忆定格在有着白色短发的少年的某一帧:举着两只小巧幼虎的短刀少年,正向她露出羞涩却柔软的笑容。

    「那个……主人,也想摸摸老虎们吗?」

    并起的右手双指,轻轻地触碰到了微凉的刀身表面。

    与刀身相接的指尖处,绽放出初次唤醒刀剑时一般无二的银白光芒。

    真夜保持着这个闭合双眼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呆立着,似是还在回味方才触及五虎退时、那股清晰而明显的、仿佛身体中的一小部分血液顺着右手向外逸散的流失感——突兀地,一侧衣角处传来轻微的、被小心翼翼地拉住的触感。

    “主人!我……呜呜……对不起……”

    她眨了眨眼,低头恰好对上那双看向她的金色眼瞳,于是那双眼中本就盈满了的泪珠便立即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呜——对不起,对不起!给主人……还有大家……呜,添麻烦了……”

    “退酱。”真夜放缓声音,半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来接你了。所以别怕,不会再让你孤零零地被留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了。”

    比起依旧止不住抽泣的五虎退,那五只常伴少年身边的白色幼虎已然适应了眼前的现状,其中比较活泼好动的那两只甚至还跳到了真夜身上,胆大妄为地分别占据了她两边肩膀的绝佳位置。

    “最后——欢迎回来,退。”

    少年抬起手背胡乱地抹去眼泪,用着尚且带有哭腔的声音挺直了背脊:“……是!我回来了!”

    等到自家这位总是不自觉偏爱着短刀的审神者细心而温柔地用方巾替方才归队的五虎退擦去脸上的泪痕,山姥切国广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很抱歉打扰了,但我想你们可能需要看看这个。”

    闻言,一大一小的两人顺着打刀青年示意的方向望了过去。

    大开的玻璃柜门后,铺着白布的刀架上静静地摆放着一柄有着美丽烧刃纹的刀身。

    五虎退下意识地低头瞥了一眼腰间的本体:黑白纹路的刀拵内,定是一把与它别无二致的短刀。

    “嗯,是这样么……”真夜起初也是有点被吓到了,但转念仔细思考了一会便目露了然。

    面前出现的另一把五虎退吉光令短刀少年急得都快哭了,“主、主人……”他咬着下唇,慌乱地语无伦次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呜——但我真的是五虎退……”

    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审神者毫不芥蒂地笑着摸了摸那头柔软的短发:“安啦安啦,我知道,退酱就是我的退酱,所以不用去在意其他的五虎退也没事——而且这个时代原本的退酱,就是这样继续陪在谦信公身边的嘛。”

    “……嗯!”感受着从发顶传来的温暖感触,五虎退轻缓地点了点头。

    ……

    几乎毫无波折地顺利了结第一目标后,真夜这边的队伍成员总算是增加到了三人。

    相比多少已经见惯了现代风景的打刀青年,五虎退显然光是看一路走来的新奇建筑就有些目不暇接了,尤其当真夜一行走进车站后更是如此。

    注意到短刀少年的目光一直黏在便利店入口处的某台机器上,真夜没有多想地让两人先到附近的空坐席边等她一会,便单手抱着某只不愿挪位的小老虎踏进了店门:“不好意思打扰了!麻烦这边这几样关东煮各来几份……”

    用终端机结账后,真夜接过店员妹子递来的热腾腾的关东小吃,末了还有些意外地收到了一句赞美:“好可爱的猫咪酱啊!”

    ——虽然夸的并不是她,但真夜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她家退酱的份上替这只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的小老虎道谢:“谢谢。”

    “这是……主人特意为我们去买的吗?”五虎退忽闪着双眼将视线从眼前热气弥散的小食移到真夜身上,金色的漂亮眼瞳中明晃晃地写满了期待二字,“可以吃吗……?”

    在审神者微笑的默认下,短刀少年的眼神愈发明亮了些许:“那、那我就不客气了……唔呣……好、好好吃!”

    在旁的山姥切国广则突然无端地回忆起,某人似乎在前一天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们一行人考察现代食物的合理要求。“……偏心的家伙。”他嘟哝着,将这句抱怨连同嘴里四溢的香气一同咽下。

    不紧不慢地解决完自己那一份后,真夜对照着手机上的信息确认了眼回程的列车班次:“那么,也差不多到时间了……该走了。”说话间,站起身的她便顺势将那只在自己怀中打盹的小白虎抱回了臂弯。

    “对不起,老虎们总是这么调皮……”几步跟到审神者身边,五虎退很是羞愧地小声道歉着。

    带着少年与虎一同穿过车站检票闸口后,真夜回头笑道:“没关系,反正我本来也很喜欢动物嘛……”

    “等一下!……这位客人,请等一下!”

    原本安静的车站内忽然有人大声地呼喊起来,顿时吸引了周围零星路过乘客的目光。而等到山姥切国广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戴着眼熟帽子、身穿眼熟浅蓝上衣的男人跑到前方拦住了真夜。

    “……我?”真夜也是懵了,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是的!这位客人,虽然非常抱歉……”靠前的一人公式化地向她歉然道,“但列车上是严禁宠物的,所以可以请您……啊,还有您身边的这位客人也是,可以请两位想办法把宠物通过别的交通手段带走吗?真的非常抱歉!”

    真夜与五虎退四目对视了数秒,然后几乎不约而同地转向在场唯一没有被其他乘务员严密关注的另一人。

    山姥切国广突然背脊一凉,扯着身上的白布便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写这一章的时候,突然发现日服锻刀活动的新刀……嗯,谦信景光?!

    这算官方读心么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