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挡住前路的屏障并非坚不可摧, 一下不重的挥击过后便出现了几道清晰可见的细小裂纹。
但这同样并非什么值得高兴的吉兆。
肉眼可见的血红符文宛如拥有生命的活物般,用着叫人头皮发麻的、与呼吸节奏相符的频率、一明一灭地修补了由外力破坏造成的间隙, 同时亦将结界的不祥色彩愈发加深了几分。
“为……为什么……这种事……”
身旁短刀少年止不住颤抖的声线则替山姥切国广心中沸腾着无法冷却的情绪找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决堤口。
他收刀回鞘, 侧身看向五虎退的眼神冷得像是一团燃烧着的冰:“听到了还不明白吗?这个结界是通过蚕食生命和力量成长的。我们越是破坏,给那家伙带来的负担就越大。”
“……对、对不起, 要是能更早觉察到……”被冷声叱责了的短刀少年低下头抱紧了怀中的几只幼虎, 怯怯的道歉中满是压抑不住的自责和罪恶感。
“……”
山姥切国广闭了闭眼, 对此不作任何回应。
他当然知道他们真正应该道歉的对象是谁,也清楚那股无处宣泄的怒意和不满其实正是对他自己产生的负面情绪。
就因为还能在附近感知到审神者的气息, 他竟然就此放松了警戒, 直到疑惑于那段久得有些可疑的离席时间, 他才拉上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五虎退,循着少女当时离开的方向走到了这一带。
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 付丧神们便意识到了“此处”与他们方才所在之处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不知是由谁于外侧展开的结界, 是他们最先穿过的第一道“门”——越过此门之人,将会被结界的暗示效力影响、从而忽略在此处发生的一切异常。
而本身就属于“异常”一部分的付丧神们,自然不在结界的暗示者名单上。
但在几步之遥的第二道门外, 他们却被迫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只要打破这道结界,他们自然能与审神者会合, 也能为她挡下敌人不加遮掩的恶意;但如果这么做的代价, 是更快地将她推上绝路呢?
——这就是在他无可救药的大意之下导致的、进退维谷的现状。
“明白了。那么……”尽管在血色的屏障外看不真切结界内侧的情景,山姥切国广还是可以清晰地听见那个少女如此轻叹了一声,然后很快被另一道天真活泼的笑声盖了过去。
“对啦,真夜姐姐其实完全不用担心成为使魔之后的事, 因为不管是精神和物质方面都不会有任何损失嘛。不会失忆、不会缺胳膊少腿,就连姐姐原来在用的这些使……式神们都还能继续使用——怎样,我还是很大度的吧?”
但真夜只是平静而冷淡地应了声:“哦。抱歉,没兴趣。”
场下一时之间莫名地安静了一瞬。
直到结界内外两侧的人同时听到了那声大喊。
“另一边的笨蛋们!别站在外边发呆瞎操心了——不要顾虑太多直接打破结界!快点!相信我!”
“哎?等、等下!这么做的话……”五虎退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刀柄后退了一步,令刀尖再度远离了面前的赤红之墙些许。
山姥切国广不赞同地微皱了皱眉,也同样并未立即将武器从鞘中抽出。
“那个笨蛋,怎么可能不顾及……”
但却有比他们更快、毫不犹豫地响应了少女的幼小生灵。
“老虎们……!”五虎退小小地惊叫了一声,连忙想要将那两只挥动着前爪、试图爪牙并用地在平滑的能量屏障上撕开豁口的小白虎抱到怀中,却一时不察令原本抱着的另外三只幼虎跳离了臂弯。
“等、等一下,这样是不行的啊……”
短刀少年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此时却听她的声音第二次催促道:“快点……现在的话,还来得及!”
若是没有中途那一下短暂的停顿和微颤的尾音,她想要向他们表现不用顾虑她的轻松语气大概还能有点说服力。
“来得及?”山姥切国广则是从这个有点突兀的词语中嗅出了些许别的味道,虚握着刀柄的右手掌心在犹豫再三后,终究是紧贴着握上它。
弥赛亚眨着眼睛无言地盯着真夜看了一会,终于从她毫无动摇的神情中看出,她似乎并不是偶然间撞破自己意图的。
“哎呀,被发现了吗?——还真是敏锐呢。”小修女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的话太多了,再说我也并不觉得你是那种会大意地任由我拖延时间的蠢货。所以我得出的结论是……时间拖得越久,也越有益于达成你的目的……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细节,但我想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就没在这一点上再多耗费精力了。”
真夜尽量以冷静的口吻陈述自己的考量,但逐渐紧锁的眉心却出卖了她此时的真实状态。
她从来不知道被动地消耗魔力——这种和游戏系统中设定的“灵力”用途几乎全然一致的东西,会是这般难受的事。
只要一闭眼,被某股无形的源头吸走力量的感觉就会像潮水般涌入身躯。硬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将血液从五脏六腑中抽出体外一样,而她本人则能够几近清晰明确地体会到生命流逝的空虚感。
与主动使用耗费灵力的情况时截然不同的、足以令人对这种空虚感觉产生敬而远之的恐惧心理。
“哦呀,真夜姐姐你没事吧?”在发现她骤地表情一变之后,弥赛亚状似担忧地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观察起真夜惨白如纸的脸,“……好过分噢,刚才那一下要是打在身上的话,会死人的吧!绝对会出人命的!”
真夜没有回应,或者说此时她身上类似大量失血的症状,令她已然没有足够的力气去理会他人了。
缺氧的大脑下意识地作出相应指令,于是用于呼吸的器官和系统便自发地为了获取足够的生存养分而全力运转,但事实上这种自发的自救行为除了会为身体带来痛苦之外就毫无意义了。
模糊的思考回路隐约得出一个同样模糊且无关紧要的结论,让她苦中作乐地轻弯了弯嘴角——如果不是自己正像个雕像一样地被傻傻地定在原地,现在一定会摔得很难看吧。
隐约中,似有一道令人安心的暖流自胸口处蔓延至全身各处,为真夜减轻了短暂一瞬的折磨。
但这也仅是转瞬即逝的、溺水之人在挣扎间能攫取到的最后几口空气罢了。
从似乎很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弥赛亚那令她听不真切的声音。
“欸,果然手上还留有恢复的手段啊……这时就得看是姐姐先用尽手上的底牌,还是我这边的进展更快了呢。”
望着那道第三次自上衣里侧亮起的淡蓝光芒,弥赛亚勾起嘴角微笑了一下。
“礼装上的应急措施,也该用得差不多了吧。”
无论此时被困于笼中的少女作出何种选择,弥赛亚都相信她绝对无法从那几条早就铺就好的路上逃开。
耗尽魔力的后果自然无需再次赘述,但从她落入陷阱开始,便犯了最严重的错误。
她不该与他对上双眼的。
与魔眼对视——即便只是镜中的倒影,魔眼的能力也不仅限于施展出一个基础的定身术法而已。
一般来说,通常定身术式的生效原理是术者将魔力打入他人体内的关键神经和器官组织部位,通过阻滞命令传输的方式使其躯体行动受限。相对的,被施术者自然也能凭借运转自身的魔力排除体内“非己”的异物魔力来解除术式效果。
但在注意到她开始运转体内魔力、试图进行解咒的瞬间,弥赛亚就知道猎物已然坠入蛛网,越是挣扎便越是无力挣脱。
原因无它。
唯有在被施术者令自己的血液「魔力」开始流动时,这个术式本来的效果——“意识侵蚀”才会真正地开始发挥作用。而当术式效果到达潜意识深处的那时……
“五虎退。”
被叫到名字的短刀少年慌乱地后退了一步,险些没能拿稳手中的本体武器:“什……什么?”
山姥切国广闭着双眼,头也不回地道:“下次,注意配合我一起攻击。我们的合力应该足以打碎它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令贴合着刀柄的掌心随呼吸的节奏轻微地收放着,调整下一击的角度和力道。
“可是这样做就相当于……”
没等五虎退略带哭腔地说完,山姥切国广便提高声音打断了他:“记住!只想着不去伤害任何人的话,就必然会刺伤被你这种天真想法拖累了的人!要迷茫、要动摇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至少也要给我等到有那个闲工夫的时候再说!”
“我……”五虎退闻言不禁身体一颤,尽管心知对方并没有看向自己,却还是不堪忍受似的垂下了眼。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现在要做的不过是相信她的判断、就足够了!”
“相信……”
“好了,看到那两个镜像对称的圆形符文了没。”无视了短刀少年的踌躇犹豫,山姥切国广顾自地说了下去,“等我的倒数一结束,你就和我攻击那两处。记住,是同时。”
五虎退抬起头眨了眨眼,完全是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懵懂模样。
“三、二——”
“诶?!等、等下……”听见催命钟声般的倒数,五虎退慌乱地拔出刃长不过九寸的腰间短刀,才堪堪将其握住,最后剩余的那个数字便不由分说地将倒数带入了终结。
“一!”
他咬紧牙关,紧紧闭上眼。
“对、对不起——!”
哗啦——
耳边传来了像是玻璃被打破时发出的声响。
有那么一瞬,真夜彻底地失去了对自己和外界的感觉认知。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注意到自己正用双手紧紧地攀住原本位于她身后的洗面台的边缘,与触底的膝盖共同支撑起虚软无力的两腿。至于那道几度为她缓解过不适感的暖流,则是悄无声息地与它渐渐淡去的浅蓝光芒一同隐匿了自己的踪迹。
——随身带着的灵力回复符,这样就用完了啊。
她在不自知的剧烈喘息中无声自叹了一句。
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结界被打破虽然会使她无力化甚至是陷入危机,但最后一张回复符却在她的灵力因破碎的结界而跌入谷底时,为她提供了微弱的、同时也足以继续维持活动机能的最后能源。
而正是托这点临场补充的电源的福,她才能按之前设想的那般、在强烈意愿的惯性下命令身体从原处向后逃去,也有了像这样将听到的音声信息在思考回路中略过一遍的余力。
“唔,竟然足足有七次份的回复量,难道说这是阿特拉斯院出品的魔术礼装么……啊不,这种事其实完全无所谓啦……喂喂我说,不要上来就想着用暴力解决问题嘛!你们是还活在未开化社会的古代人吗?”
“你这家伙……有资格说这话吗?!”
没错。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或许是因为终于听见了熟悉声线的缘故,真夜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差点就双眼一闭拿下巴去撞手底攀着的冰冷瓷砖。但她很快便被视野里、那几抹绽开于雪白之上的异色唤回了意识。
像液体一样沿着光滑外壁缓缓滑落的红色、滴落在洗面池底部的红色,以及……
她慢半拍地低下头,入眼的是半侧被染红了的衣领和肩膀。
……这是、什么?
真夜试图询问,却发现自己唯一能发出的声响就是破碎的气音。
甚至在摸上颈间干脆利落的深深切口之前,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了伤。
啊,这样算是暂时性的痛觉缺失了吧?从出血量上看,倒是应该没有伤到血管——望着左手指间向下流淌的新鲜血液,真夜不知为何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感地想道。
“嗯?啊,你说这个?”见陌生的来客望向自己的武器,弥赛亚笑眯眯地丢开了手中的黑键,任由那柄才划开过他人气管的概念武装飞出几米远、在落地瞬间发出清脆的哐当声,“这不能怪我呀,谁让姐姐刚才突然动了嘛,一不小心就下意识地……”
五虎退则是从开始就没有将注意力分开半点,呆呆地望着那张倒映在镜中的熟悉面庞。直到反应过来那片鲜红所代表的含义,才惊慌地冲到半是跪倒在地的少女身旁:“主人!”
一边持着刀与那个似是没有表现出半分敌意的年幼修女对峙,山姥切国广咬了咬牙,刚想试着向旁跨一小步,就见对方叹着气开始摇头。
“不行噢,这里是仅限一人通行的单行道呢。……咦?还多了几只小家伙吗?……嘛算了,就当是友情大附赠吧。”
不行。不能与之为敌。
尽管小修女的站姿看上去破绽百出,语气也轻快得像是面对相识多年的老友,但一种莫名的战斗直觉却持续警醒着山姥切国广,令他以近乎失控的力道握紧了手心的刀。
“你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分明方才还口口声声地向他们的审神者倾诉着喜爱之情,转眼却因不自知的条件反射……做出这等近乎谋杀的最恶行径。
人格失常也该有个限度。
“欸?这位不知名的使魔先生想知道我的事?这可不好这可不好,作为使魔就应该一直好好注视着自己的主人才行啊。”弥赛亚状似苦恼地皱起了形状可爱的眉。
知道对方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山姥切国广以微不可见的幅度咬了咬下唇,没有回话。
而后他注意到,对方打量着他自身的视线转移到了他横在身前的打刀刀身上,那双清澈的眼睛中明显亮起了兴致盎然的光芒。
“唔,这把刀……原来如此,远东地区的咒法果然自成体系,用的竟然是这种触媒召唤……还挺有趣的嘛,另一种意义上的剑之英灵……”
顶住了对方一语道破带来的压力,山姥切国广沉下脸,低声回道:“……那又怎样。无论是以何种形式定下契约,都不会动摇她作为我们主人的这一事实。”
“唔,重点是这个吗?……嘛,算了,反正也无所谓……”
弥赛亚自言自语般地点点头,正要露出微笑。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过分的事!”
五虎退突然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颤抖的双手堪堪握住同样颤抖不已的短刀,用刀尖颤颤巍巍地对向那个神态轻松、显得格外游刃有余的人——这或许是自他以这个姿态苏醒以来、第一次将武器指向除时间溯行军以外的敌人。
真夜伸手制止的动作也以毫厘只差、和短刀少年错身而过。
“这种事?”被质问了的小修女满脸不解地歪了歪头,“呐,我有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吗。”
“——!强、强词夺理……!明明就伤到了主人,现在却又不肯承认……”强迫自己咽下即将发出的呜咽声,五虎退一改以往的细声细语,以最勇敢的眼神瞪向她。那两只随他一起上前的白色幼虎也同样被少年高涨的情绪带动般,张嘴弓背作出无声的威慑。
但是这股被怒火煽动的勇气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便在弥赛亚微笑着说出的下一句话中打回了原形。
“那么,你现在用刀指着我,是想重演那种过分的事、让它再次发生吗?”
“我……”他不禁犹豫了,指向敌人的刀尖也因为持刀者的动摇而向下垂落。
那个天真的家伙……!
山姥切国广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几乎是立即顺应了内心那股极其不妙的危机感向前冲去,但平日只需走几步就能跨越的三五米距离,此时却像横亘了时间的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那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
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摔到了铁质的车厢壁上,然后落地。其沉闷的声响光是用听的都令人心寒。
“还请不要随便走动啊,不知名的使魔先生。”弥赛亚侧身,示意性地用比成射击手势的左手食指、指向了身后毫无抵抗力的真夜,“再往前一步,就会有某种名为‘gandr’的诅咒之弹朝你家主人飞过去噢。……啊,如果好奇的你想看看诅咒效果的话,倒是可以不用在意我的好心劝告呢。”
说完,她也不顾另外二人的反应如何,步履轻快地蹦跳着来到了那面被砸出了人形凹陷的墙壁前,弯下腰露出一个纯真可爱的笑容:“不带着觉悟举起刀的后果,就是这样噢,这位同样不知名的小朋友。”
“好、疼……”堪堪压下即将出口的□□,五虎退抬起狼狈的小脸,却只能看到那双在自己面前停驻了脚步的精致短靴。
但他的视野很快就回到了原来的高度——以被捏住脖子的姿势、像失去了抵抗力的小动物一样从地上被人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
“骗人的吧……”望着眼前的一幕,山姥切国广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不管短刀的付丧神体型再怎么接近人类的孩童,还是有一定分量的,现在却……更何况,无论是他还是作为当事者的五虎退,应该都没能反应过来刚才瞬间发生的那一幕——具有这等在瞬间将人击飞两米、还在车壁留下凹痕的身体能力的家伙,真的是普通的人类吗?
“是呢,为什么要做这种过分的事——对吧?你刚才是这么问的吧?”思考了一会,弥赛亚露出放弃了似的神情长叹一气,“其实我觉得自己这次还是挺有分寸的啊,只切开了声带和气管……又不是类似切开血管那样立刻致死的伤口,用几次治愈魔术就能……啊,等下,好像黑键有阻止灵体伤口愈合的效果来着?”
“——!”
但只不过几秒,弥赛亚便收起了那副写满“哎呀不小心把糖和盐的瓶子弄反了呢”的表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嘛,就算这样也没什么吧。我相信真夜姐姐不会就这样简单地和大家说再见嘛——所以你又为什么要为这种小事意气用事呢?因为那点可怜的、微不足道的忠诚之心?还是对懦弱的自我厌弃?”
束缚在颈间的力道稍稍松开些许,五虎退不受控制地咳了几声,然后扬起光芒微弱的金色左眼。
“——伤害别人,是不对的……”更何况,她还是与主人同样的人类。同类相残的道理……他永远也想不明白也接受不了。
弥赛亚微一挑眉。
“这算是什么奇怪的信条?就你的出身来看还真是不相称呢。”
颈间的力道又一次加强,五虎退闭了闭眼,努力抑制脸上的痛苦神情蔓延。
“但是啊,这说到底也就是理想主义者的一厢情愿而已。而这种脆弱的理想,在弱肉强食、实力至上的世界规则面前又能坚持到哪一步呢?”弥赛亚将他拉近些许,微笑着说出了毫无圣职者自觉的冷酷言论,“比如,在遇到像我这样信念不同的敌人时,你有足够的信心贯彻自我吗?有足够的实力把我压扁捏碎直到再也无法反抗为止吗?”
——不,说到底,像弥赛亚这样为教会执行讨伐任务的代行者,心中从来都不会为那种无用的慈爱之说空出席位吧。
“还是说反过来,实力不足的你只能抱着遗憾被我的教条碾碎呢,就像这样——”
年轻得几乎能算是年幼的代行者如此说道,猛地收紧了右手的力道。
……本该是这样的。
弥赛亚将视线从那张秀气却显柔弱的脸上移开,定格在了自己的右前臂上。
顺应引力向下滑落了几寸的袖口再往上,莹白干净的纤弱手臂被一道刺眼的色彩破坏了原本应有的美感。
一只有着罕见白色皮毛的幼虎正用它那一口比不过成年虎齿硬度的乳牙,猛力地咬住敌人的前臂,同时不忘用恶狠狠的眼神回敬她的注视。
而敌人似是一时反应不及地僵住了。另一只在旁伺机而动的白色幼虎则是抓住了这个良机,从距离地面一米有余的行李架上一跃而起,冲着那张精致脸蛋的双眼扬起了已然从肉垫中伸出了利爪的前肢。
弥赛亚的表情终于轻微地变了变。
但那并非什么出于意料之外时表露的惊讶——只有身处正面的五虎退,才能在自己有些模糊了的视野中看见那双褪去所有温度的、清澈却也冰冷的紫色眼眸。
硬要说的话,就像一般人看见烦人的苍蝇时会产生的烦躁吧。
而事实上弥赛亚也是这么做的。
收回指向真夜的左手,握拳击飞那只攻向自己双眼的白虎,然后再从右前臂上强硬地扯下执拗得不肯松口的那一只,像扔玩具布偶似的丢向另一侧的墙壁。做完这一连串的事后,她才略显不耐烦地轻轻咋舌一声,松开了掐住五虎退的手,用突然出现在手上并用魔力生成了刀刃的黑键挡住从身后袭来的挥击。
山姥切国广咬着牙,逐渐加大双手施加在刀上的力道,却只再向下压了几厘米便已寸步难进了。
“别光傻站着,趁现在快退开——!”
重获自由的五虎退闻言连忙点头,顾不上自己还在连连咳嗽,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刀便踉跄着跑向那两只小老虎被击飞的方向。
“唔,果然这边的力道更大些么……”弥赛亚全然不在意自己右前臂上那个一用力便会迸出新鲜血液的齿痕,仰着头微笑了一下,“这样的话,稍微来玩一会吧,大哥哥?”
面对那张仿佛天使般纯洁不知世事的笑靥,山姥切国广只是不为所动地沉下了眉眼,不敢大意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丝举动,因为任何变化都将可能成为下一次攻击的契机——
“往左后撤!”
听到这道听上去声线很是熟悉的指令,他在反应过来之前便下意识地照做了。
下一秒,他亲眼看见了自己原本站立的位置在一瞬被数十把尖锐的刀刃覆盖、刺穿的场景。
“啊!好狡猾!不算不算,这是作弊!真夜姐姐的提示绝对算犯规了啊!”一击未成的弥赛亚气鼓鼓地高喊着自己的抗议。
此时,山姥切国广才意识到先前那一声提醒代表的含义,迟疑而又缓慢地侧身看向那个方向。
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撑墙勉强站立的少女审神者看上去很是狼藉——脸颊毫无血色,嘴唇也呈现可怕的苍白色,被血染红半边的上衣和结了血块的长发更是令她此时的虚软脆弱尽显无遗。
“……你输了。”她用不复以往的嘶哑嗓音低声说道。
“在你动手阻止我开口的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提前认输了。就那么担心我们的意见统一吗?”
弥赛亚无辜地眨眨眼,然后乖巧万分地收起了手中的黑键。
“嘛,虽然有这个打算没错……不过顺便也是防范姐姐用什么临时学来的半吊子咒术在弥赛亚背后捅刀嘛——半吊子都是这样的,没有咒语就用不出术法嘛!”
如果是以往那个不曾发现过世界真实一角的真夜,倒也确实符合小修女口中的半吊子水平。但她既已能开口说话,那便只可能是用了那唯一的方法。
“呼,真没想到姐姐竟然这么乱来……知道伤口不能愈合,就不管不顾地用修补器物的魔术把发声器官粘了起来……姐姐以为这是在拼碎掉的玻璃吗?”弥赛亚语气无奈地摇着头叹道。
“但你看上去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真夜冷静地指出这一点过于明显的矛盾。
弥赛亚伸手摸了摸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嘴角,终于不再压抑心底那腔快要满溢而出的雀跃:“高兴?嗯!当然,我当然高兴了啊!这代表真夜姐姐终于也多少了解了一点有关‘神秘’的知识,能和弥赛亚站在同一侧啦!”
“别想了,我不可能会站到你那一边……”
真夜微皱着眉打断她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见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直直地看了过来。出于吃过大亏之后再不敢随便与她对视的心理,真夜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嗯,这样就对了。这样才能有一点魔术战的样子啊。”弥赛亚语气欣然地笑着说道。
真夜突兀地理解了之前那句话的含义。
和弥赛亚站在同一侧,并非是说她会以使魔或同伴的身份、与弥赛亚站在利害一致的同一战线上。
而是指,理解了“神秘”为何的她,也终于来到了与现代社会全然对立、相反的这一侧世界。
这个以隐匿神秘为宗旨、将到达根源作为恒久夙愿的世界。
而在这里。
魔术和魔法,都是真实存在的。
一股后知后觉地在胸腔中蔓延开来的莫名感慨,令真夜深深地呼出一气。
尽管这一口气有小半数都从她左手底下按着的伤口里漏了出来,但她还是在这可笑却也可怜的绝对劣势下、轻轻地扬起了代表回应那道战书的笑容。
“所以之前就说过……你已经输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关心 么么哒_(:3」∠)_最近睡的时间比2小时多一点了!
竟然能在这周之内成功写完这章【大进步
久违的下章预告来了!
下章会是退酱极化剧情的改写。【没错,会加入作者自己的解读
提到极化剧情 不得不说下日服打刀极化实装之后的安定
看完三封信,看到安定说要忘了冲田君的事、成为只为现在主人挥舞的刀,回来之后的打扮却完全是一副病榻中的冲田君的样子啊。
嘛。官方发刀子也不是一天两天……
只希望清光的极化别走类似的虐心剧情了。
最后是一个月厨忍不住想说几句的题外话。
这段确实会是以魔术战结尾的剧情真的构思了好久好久!月世界里的正常魔术战根本就不是那种手拿光炮(?)轰来轰去的好嘛!完完全全的烧脑情报战斗。【当然英灵们就另当别论……(快住手!这根本不是月球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