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梁沅开口总带着些许中气不足,这次是急了, 声音控制不住大了一些。
梁煜走过去按着他的肩膀叫他坐下, “什么话慢慢说。”
“昨儿我接到从江南传回来的话。有一伙人在苏州扬州等地暗暗打听闻公子的以往。这伙人行踪隐秘, 若不是在崖丘书院多徘徊了两日露了踪迹,我的人也发现不了他们。”
梁沅露出愧疚的神色说:“也怪我疏忽了,原以为江南那头尘埃落定, 也就没有盯得那么细……”
梁煜还没说话, 梁灼已经叫嚷起来:“那怪得到你头上?只有千日做贼的, 哪有千日防贼的。想来这伙人也是觉得江南事定, 所以才趁机露头。你又不是神仙, 什么都算得着。”
说着, 他给了梁煜一个“你不许对他发脾气”的无赖眼神。
面对五哥这种不讲道理的维护, 梁沅有些时候也是无奈,“我知道, 可是……”
他面露不安,“可是, 我没有查出幕后主使是谁。”
这才是梁沅真正愧疚的原因。因为没有查出幕后主使是谁,他怕自己的一点儿疏忽,便拖累了三哥。梁煜刚成为太子, 正值树大招风之际。最怕便是百密一疏,致一步错步步错。况且,闻颐书乃是他放在心尖子上的人。
大约是梁灼的瞪视实在是太火热了,梁煜终于开口宽抚了一句:“你不必多想,也无需这般紧张。往细里头想一想, 谁在我和颐书身上吃过亏,也就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算算时日,这群人也正是江南乱起时下去的。趁乱浑水摸鱼,等到了时机再发难……”
在闻颐书身上吃过亏的,自然是要想到现在圈在皇陵的废太子,可他已经没有还手的余地。而另一个掺和在里头的人……
“老六?”梁灼一脸不明白,“他掺和什么呀?他又没吃亏。”
梁沅摇了摇头说:“五哥你心胸宽阔没觉得,可是以六哥那个性子,没得到好处就是吃亏了。”
“莫非是上一回,你在老六面前露了痕迹?”梁灼问梁煜。
梁煜点了点头,猜测着:“大概是从皇子监朝开始就憋着一股劲了,又或者更早一些。”
想着梁机这几年上蹿下跳,就差把不甘心三个字刻在额头上。梁灼和梁沅一时也不知评价他是执着好,还是痴心妄想好。
忍了一番没忍住,梁灼问:“可他查出你和颐书又如何?难不成还想拿颐书的安危来威胁你?”
“他不会拿我和颐书的关系威胁我,但是会直接告诉父皇,”梁煜断言。
“父皇本就对三哥不满,若是六哥捉住……捉住三哥与男人狎昵不放,那父皇也可用太子失德这个理由,时时叱责三哥,为难三哥。”
梁沅面露忧色,说出了最为忧虑的一点,“可能还会连累皇后娘娘。”
只要梁煜和闻颐书的事情曝光,永嘉帝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发现皇后一直不给梁煜选妃的可疑之处。皇后不得永嘉帝的喜爱,在后宫中立足靠得乃是正统礼法。可若因此闹出失德,被牵连被叱责是必然之事。
池皇后与梁煜并非是无可取代的。十一皇子聪明伶俐又听话,很是值得好好培养。永嘉帝自然十分愿意看到一个母族不显的继承人,可省去不少麻烦。
“那就叫他连累不到,叱责不到,为难不到就好了,”梁煜面色不改,放出的话倒很是惊人。
梁灼眉心一跳,“阿煜?”
梁煜笑了一下,覆手摸上手腕上细细的链子。自上回他看到闻颐书将铃铛带到手上以后,便也如此做来。不到几回,便养成了想事情时慢慢摩挲它的习惯。
兄弟连心,梁灼一下就知道了这笑里的意思,叹道:“你这是等得不耐烦了呀。”
不想,梁沅也在一旁喃喃自语了一句:“一劳永逸,也好。”
梁灼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你俩才是亲的吧!”
而后兴致勃勃地瞧着兄长:“你打算怎么做!”
用很微妙的眼神看了一眼兄弟,梁煜道:“你以为我想怎么做?”
“嗯?难道不是……”梁灼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然后被亲哥狠狠甩了一个鄙夷的白眼。
梁沅拉住想多了的五哥,哭笑不得地说:“三哥的意思是叫父皇知道了也无妨。反正现在前朝不需要父皇,叫父皇一直在后宫里养老就好。至于六哥,他闹得天翻地覆也只给三哥一个跳板而已……为他人做嫁衣,六哥大概已经很习惯也很顺手了。”
“哦,原来你们打得这个主意,”梁灼拍了拍心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细细一品又觉不对味儿来,狐疑地看向梁煜,“我怎么觉得你早有预谋?”
“你可以还一个更好的词,”梁煜站起来招手叫下人过来侍候自己更衣,“动作快些吧,我们已经晚了。”
于是兄弟两个换下朝服,由昭王府去无名馆不提。
此时,肃王府内。
“你说的可是真?”梁机瞪着手下的人。
侍卫模样的人道:“千真万确!崖丘书院里的学生亲口承认的!”
梁机的表情一时变得怪异无比。有点难以置信又有些喜悦兴奋,混合成一个荒诞无比的样子。他站起来在原地狠狠转了两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拉住那侍卫。
“具体是个什么模样!你仔细说来!”
“是,殿下!”
那侍卫深吸一口气,道:“因为鸿胪寺卿之子在扬州的缘故,属下们并不敢在扬州过多打听。将人手集中到了苏州。只管打听到自闻礼死后,闻颐书就变卖了一部分家产避走了。如今苏州闻家几乎都没人了,问了好几户才有个原在他家看门的门房记起来说是去梁溪读书……”
“梁溪……”梁机呢喃了一句,“我记得当初父皇确实叫梁煜去拜访过那位季麟先生,亦是重视天下学子之心。”
“正因如此属下们更不敢耽搁,连夜往崖丘书院打探!”
崖丘书院既然能闻名天下,自然是有那么一些本事的。里外看守极严格,肃王府的探子们根本接触不到里面的学生。而且,毕竟也有几年了。那时在里头读书的学生大多已经结束了学业,回乡的回乡,赶考的赶考,早已换了一批人。
“属下们留连了快半月,才在书院旬假的时候找到一个知道过往之事的人。据那人说,昭,不,太子殿下当时来书院拜访时,那个闻颐书正与一帮学生闹酒宴。放浪形骸,极尽勾_引妩媚之相。即便十分失礼,季麟也没有阻止只是叱责了几句。”
“哦?”梁机玩味地挑了挑眉毛。
那侍卫继续道:“而后,闻颐书酒力不胜告退,季麟说要摆宴招待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只是敷衍了几句,众目睽睽之下追着闻颐书往林子里走了。之后宴罢,就有传出昭王殿下看上了闻颐书的话传出来。
据说,那闻颐书读书时文章一般,却最会玩闹,常与同门勾搭调笑。可即便如此,院长依旧不曾将他赶出去,对他很是宽容包庇。至于后来,书院里的人亲眼见到那几日太子殿下和闻颐书同进同出,形态亲密。当时有个叫秉游的学生一直与闻颐书交好,为此很是不满,常在同门之间抱怨。”
“秉?”梁机回忆了一下,笑道:“我记得当时梁煜闹出个什么顶包案,里面那个犯官也姓秉吧?哈,这算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忍不住讥笑一番,对那侍卫吩咐:“你继续。”
“倒也只是这些了。那学生告诉属下,虽然太子与闻颐书很是亲密。但没过几日,太子离开崖丘书院时并未将闻颐书带走。想来不过是逢场作戏,毕竟那个闻颐书空有样貌而无实才,到手玩个几日也就腻歪了。”
“哪里是逢场作戏,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罢了,”梁机似是一眼看穿了其中猫腻,想到之前秉来案破获的前因后果,他讥讽着:“否则怎么前头一无所获,到了梁溪就成了破案的青天了。也是叫人想不到了,名满天下的季麟先生竟然会给自己学生和皇子拉皮条……真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说着说着,他的神情变得怨怒起来,“分明就是个骚皮贱货,当初在父皇面前竟还装得大义凛然,说什么不愿陷皇子不义,兄弟阋墙,呸!供人消遣的玩意儿!”
想到当初被摆了一道,叫自己在父皇心里落了一成,梁机便一阵怨恨。他一直觉得,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才落了梁煜一道,以至于后来事事赶不上他。如今知道了梁煜一个天大的把柄,若不借此扬眉吐气一番,真是对不起自己当初吃的那份苦。
梁机越想越觉得自己察觉到梁煜和闻颐书之间的不对劲,真是精明无比,不由畅快道:“看来,我朝两任太子都要栽在失德二字上了。这比较起来,他梁煜果然是要厉害一些。玩男人哈!”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突然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