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房。
“心儿想必已经回了自个儿的寝殿了,你想这个偷偷送去。”
盛世欢将一方锦盒递给离渊。
离渊接过,又暗声问:“王爷可有什么话要卑职传递给姑娘?”
“没有了,若有,本王会亲自和她说。”盛世欢双手剪在身后,目光微微远眺。
离渊踯躅着,晦色道:“卑职看王爷和王妃这几日过从亲密,王爷又是留在王妃房内歇息的,还请王爷慎重。”
“这不是你该管的。”盛世凌眸色忽厉,离渊仗着和他情谊深厚,三番两次僭越,教训于他,他又不是是非不分,怎会轻易上当?
锦妤是什么人,他看得比他清楚。
“卑职失言。”离渊欠了一礼,默默告退。
……
以离渊的轻功,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他飞檐走壁,又敛了声息,足尖数个点掠,便进入到了云水心的房间。
云水心为了方便盛世欢传递消息,所以在她入睡前,窗户都是大开的。
彼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卸下头上和身上繁琐沉重的装饰。
“姑娘。”离渊在她身后轻轻叫了一声,松融轻霭,也只有在他面前,铁血的他才会展现难得的柔情。
云水心放下梳子,惊喜地转过头,“你来啦,是世欢要你传什么话来吗?”
张口问的就是盛世欢,离渊眸光微暗,强颜欢笑道:“王爷来让属下送个东西给姑娘。”
“他还是记得自己的。”云水心当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站起来,眉黛间的些许愁云和疲思也如云雾般顷刻消失无踪。
离渊从怀中掏出个盒子,云水心接过来,惊喜打开,是一串珍珠项链。
她拿起项链就走到铜镜边,对着自己纤细雪白的脖子比划起来。
“离渊,你说我戴好不好看?”云水心眸含春情,欢喜地问他。
离渊见她颜色珠丽,粉灿若桃,当即一怔,微微失了神,又苦笑道:“很衬你。”
“快来帮我戴上。”她走过去牵起他的手,拉着他走向梳妆台,他便像个傻子般任她牵引着。
他从她手中接过珍珠,手指捻开缝合处,又将她秀丽如绸缎般的长发拨到一边,手指绕过她的脖子,替她戴上。
白色的珍珠衬得她肌肤如雪,真的很美。
可惜这抹美不属于他。
“离渊,世欢有让你传什么话吗?”
离渊脸色更是晦涩,他看着她满心期待的眼,竟然说不出伤她的残忍的话。
“当然说了,”他后知后觉般想起来道:“王爷说让姑娘注意身体,若有空他会想法子接姑娘出府相聚的。”
“他真这么说?”她熠熠发亮的眸子闪着不真切的光蕴。
离渊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可陷入爱河中的女子是粗心的,她当然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云水心双手合十,撑在下巴处,不胜娇羞道:“你告诉世欢,我知道他心里有我,那便胜过千万,我会以大局为重的。”
离渊难受地点点头,他真不愿戳破她的美梦,可是他不得不提醒她,他想只有云水心能劝得动王爷,让他迷途知返,不要再受那个妖女蛊惑了。
“不过王爷最近和王妃走得有些近,甚至在她房里留宿,我只恐……还希望姑娘……”
他脸色晦暗,说得残缺不全,可云水心却全然变了脸色,之前的欢喜雀跃顷刻间全无。
“你说什么?他在那个女人房里留宿?”云水心倏忽伸手抓住离渊的胳膊,仿佛难以置信般。
他大婚之日,当初的保证仍言犹在耳,可现在他就变心了吗?他被那个女人吸引,想到宴会上的一幕幕,他对她的视而不见,目光却全专注在那个女人身上,她的脸色就变得无比惨白。
他说过他厌恶那个女人,只会折磨她,压根不会碰她的,可现在……以前的种种保证仿佛都成了讽刺。
盛世欢让暗卫代替他和府中那些侍妾欢好,她都知道,可现在,他却留宿在那个女人的房中,倘若是时局艰难,他必须这样做,她都可以理解,可是明明可以用暗卫代替的,他却亲自上阵。
到底是不得已,还是动了心,他不舍得让暗卫占了那个女人的身子?
她要去找他问清楚,当初的山盟海誓全都因为那个女人要被打破吗?
她陷入自己的沉思,不自觉将离渊的胳膊攥得死紧,指甲深陷进他的肉里,没有出血,只怕也掐出淤痕了,可是他一声不吭。
他知道,她需要借助些外力发泄,而他愿意当那个外力。
“离渊,你回去告诉他,让他想出个法子,安排我出宫,我要见他。”
离渊点点头,“我会的,你尽可以向王爷当面问清楚。”
即便她说出是他告密的,他也不后悔今夜的相告,一边是爱人,一边是主子,而锦妤,对他来说,永远是个外人。
云水心留着泪点头,离渊对她的爱慕她不是看不见,可是她一颗心都遗落在盛世欢身上,永远不可能爱上他的。
不过他的话也让她清醒起来,她不能那么尖锐鲁莽,不能狠戾质问盛世欢是否变心,她应该旁敲侧击,离渊是为她好,她不能连累他。
她的手从他的胳膊上颓然跌了下来,脖颈上的珍珠都变得可笑起来,盛世欢陪在了那个女人身边,可一窜珍珠就将她打发了。
“你走吧,我想静静。”云水心默默朝自己床榻走去,然后颓然地倒在床铺上,一动不动,仿若死了一般。
离渊暗中捏紧了手指,被尖刀凌迟的心却坚定异常,“倘若王爷真被那妖女迷惑,连你的话也听不进,我便替你杀了她。”
为了云水心,他随时可以豁出性命。
他如一阵风雾来也无踪,去也无踪,他没有看到云水心哀婉失落的眼突然变得凌厉可怕起来,怨恨和嫉妒如血色的潮水般翻滚着。
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揪着那蚕丝被,浓窒狰狞的目光仿佛要将以毁掉,揉成不成形状的被子仿佛是她的生杀仇人。
她现在,对锦妤恨之入骨,是她夺走了她爱的男人,倘若她爱的男人不肯,她便亲手毁掉她。
任何东西都可以商量,唯有他,不可商量,觊觎者死,他若在乎,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