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月上柳梢时,我终于如愿将那个用大红布包裹着的包袱从石榴花树下找了出来,落霞看到我手中的包袱时是一脸的差异。
此时飞鸿殿的其他人都让我叫下去歇息了,清冷的庭院里只剩下我与落霞二人,我朝她努了努嘴,示意她先帮我把坑填上,其他的话到绛紫轩内再说。
她向来是最知我心意的人,所以也不再多问,手脚利落地帮我用铁锹铲上土将坑按原来的样子填好,然后我们又用刚才用扫帚扫到的一大篓子石榴花瓣洒在那还泛着淡淡湿意的新鲜泥土上,直到看不出一丝挖动过的痕迹时,我们这才住了手,收了铁锹往轩内走去。
我小心地将包袱放到床榻上,和落霞用撒了花瓣的水将手洗干净了,这才在床榻上坐下来屏着呼吸慢慢将包袱打开……
里面确实如芷兰所说只有一些我小时穿过的衣物,这还是我第一次瞧见这些东西,看着那簇新柔软的衣物,仿佛新制的一般,还散发着淡淡地清香,衣服里面还有一个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拨浪鼓,那鼓面上还绘着象征着我名字的夕颜花,这些东西让我恍惚地忆起了那不知多年以前的童年,和那时候天真烂漫的生活,而现在再一次看到它们,内心的惊讶和感动不言而喻,我实没想到母后将这些东西保存得如此之好。
想起母后,心里不由得又浮上一层悲凉和伤感,不过,我知道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我必须将母后留给我的东西好好检验一番,说不定会有我想要知道的秘密,而这些,或许相关于母后的离奇死亡,因此,我绝不能够有一丝懈怠。
将那些小衣和玩具一样一样检视过放在桌上摆好,每一样都可以勾起我深深的思念和回忆,想着那时的年少岁月,想着那时母后温婉宠溺的笑容,想着那时在母后怀中撒娇耍赖的自己……
如今,物依然,伊人已逝。
直到将包袱内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放在桌上时,我却还是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心中不禁闪过一丝讶异:难道是我猜错了?
可是那幅画上的题字,石榴花树,芷兰的话,都是我胡乱的猜测么?
不行!不能如此轻易放弃,一定是自己疏漏掉了什么东西!
我又从头到尾将芷兰讲的话在脑中过滤了一遍,甚至还将那首词也写了下来,仔细地品读着其中的字句,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当时月下折嫣然,榴花曾染红衣袖。”
榴花曾染红衣袖?曾染红衣袖?红衣袖?
目光注视到桌上那件猩红的小裘袄子,一道白光如迅雷般闪过我的耳际。会不会?会不会就是……
我压下心中的惊喜,赶紧将那件袄子拿到手里翻开那袖子的红色衬里,仔细触摸了一下,果然里面不似平常的丝织品一般的柔滑,反而有一丝硬硬的触感传到掌心。
我急忙想唤落霞去拿剪子过来,刚一转头,却没想到落霞不知何时已经去了里间拿了剪子正朝我这边走了过来,她注意到我眸内的感激之色,朝我淡淡地温柔一笑,然后将剪子轻轻地递到我的手上。
我小心翼翼地尽量不让刀锋碰到那柔软的丝绸,只将中间连接的丝线给剪了开来,这次,上天再也没有让我失望,因为我瞧清了那里面的东西,正是我心内渴望了千万遍的——一张白纸,散发着红袖香墨的清香,那是少时与母后闲暇所创的独门隐形墨水,配方只有母后、凌还有我知道,闻到那股熟悉的气味,我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大大的微笑。
落霞似乎不能理解我看到那张白纸为什么会如此兴奋,拿起那张什么都没有的白纸,在手中反复地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过头一脸的期待地看着我。
我神秘地朝她眨了眨眼,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接过她手中的白纸,然后牵起她的手来到飞鸿殿的小厨房内,拿了一个青瓷盆,撒上青盐,兑了一些水。
然后又回到绛紫轩内,将那张白纸拿起,在盐水中过了一下,待那盐水将白纸全部浸透后,然后小心地将它摊平铺在一块透水性较好的白纱上,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上面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
就在我感觉到我的呼吸都快停滞了的时候,那张白纸上开始显示出隐隐约约的墨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