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石中的意识是在极度的压制之后产生的，最初保留下那一点意识，唤醒那一点意识需要耗费的功夫与精力是超越了所有人想象的。



    毕竟是要在神帝的眼皮子底下做出手段。



    只是当那一点意识被保留，当那一点意识苏醒，当它开始想要什么的时候。



    那代表着，他已经有了根。



    有了欲望，才有执念，才有动力。



    对心魔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想要，而是不想要。



    心魔如果没有执念，没有想要的话，会一点点的枯萎，也许不会彻底的本体消亡，却再也不会存在那个独一无二的意识。



    可是也许是对阿丑太过在意，也许是渊的手段高明，刚刚苏醒不久，心魔石中的那一点点的意识，便已经学会了想要。



    学会了属于自己的偏执。



    只是一点很小的念想，于心魔石而言，却是一切的起源，从无到有，从很少的一点点意识，慢慢的扩散成为很强大的意念。



    慢慢的让渊不需要再费劲自己最后的神魂之力遮掩，因为它本身已经学会了伪装与遮掩。



    “我讨厌那个女人。”



    天灵公主又出去练功了。



    心魔石头呆在这里的时间更久，久的那一抹意识不止学会了想要什么，学会了伪装自己没有变化，更加学会了厌恶。



    讨厌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为什么她还要每天都来看看我什么样子？”



    心魔石中飘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形修长，一头长发飘飘，看起来便有种格外好看的感觉。



    只是待到真的将目光定在了他的容颜之上，才发现，那张应该和身影一般格外好看的脸，上面是模糊一片，没有清晰的五官。



    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身子一飘，便到了内室之中，那里有一面被布遮住了的镜子。



    女人的房中很少有没有镜子的，天灵公主的屋子中也确实的有镜子，只是那女人从来不曾照过。



    那镜子放在那里，就是积灰的。



    天灵公主不止不喜欢照镜子，甚至不愿意多看那镜子一眼，仿佛是多避讳的东西一般。



    “那女人真古怪，放着镜子在这里，居然看也不看，不过也是，她长的一点儿都不好看，倒是便宜了我。”



    模糊的身影掀开了布帛，望见的便是一团有些模糊的五官，或者说都看不出五官，身形再修长好看，长发再乌黑宛若丝缎云雾般动人，那张带着模糊的容颜便越是让人觉得烦闷。



    本来带着愉悦的声音，因为镜子中出现的影像，渐渐的染了郁闷：“丑死了！”



    而且还是比那个女人还丑，天灵公主起码还有清晰的五官，还算的上是一个清秀。



    可是他呢？



    连一个好看的五官也没有。



    “我以前一定是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



    总之绝对绝对不是现在这个丑样子。



    这样自言自语着，他的手按住在自己的脸上。



    一点点的揉捏着。



    一会儿捏出了一个挺翘的鼻子，一会儿捏出弧度好看的脸，然后捏出秀丽的眉眼。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这样也不好看。



    心魔意识不满的很，一把在脸上抹过，然后那渐渐清晰起来的五官，重新化为了一片模糊。



    他以前的样子，绝对比这个好看的多。



    渊懒洋洋的从心魔石中飘出，望着那家伙在镜子前各种摆造型，各种拿着他自己的脸当做面团揉动变化，一时间只觉得无语。



    虽然从前就知道这个家伙自恋，但是都到了现在这种程度，居然还不忘记自恋，这可真是开天辟地第一人了。



    “你有那个揉捏脸蛋的时间，还不如尽快的将自己的魂识增强，尽快的让自己变得更强，花费时间顾自抱怨，可不能够让你更快的离开这里，难道你不想要尽快离开吗？”



    渊看不惯心魔意识那和颜丰越来越是相似的行为，忍不住出声道。



    镜子前揉捏着那张脸的意识动作顿都不顿一下，自顾做着自己本来在做的事情，半晌，他终于出了声：“我自然是想尽快离开的，只是，如果是现在这么张脸，我就算是到了她的跟前，她也不会喜欢我的。”



    这一件事情，比他恢复自由，离开让自己很讨厌很讨厌的天灵公主还要重要。



    他想要用最好看的样子去见那个她。



    虽然他想不起来那个她是个什么样子。



    但是他就是真心觉得，对方一定是最美最美的人。



    然后自己也要成为最好看的人，才能够与她相配。



    渊听到对方的话语，一时间没有再出声。



    那一刻，他突然间就不想要说什么了。



    颜丰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记得自己要成为最好看的人，都记得要有张好脸，都自恋的吓人。



    可是他会如此，归根结底的原因，也只是想要留住心爱的女子。



    他不会其他的方法，这是他唯一想到的法子。



    让自己变成最好看的人，让心爱的人的目光不会从自己的面容上移开。



    这种心思，他明白知晓的清清楚楚，因为他从前也是这样的心思，也有这样的想法，并且也给付诸了实践。



    若不是如此的话，他当年也不会在第一次化形前准备了那么久，最后用了无数的时间，无数的心思，终于化形成了几乎可以与颜丰相当的美好容颜。



    那时候心中还有希望。



    还想要化出美好的容颜，让她动心。



    结果，却只是他想多了罢了。



    即便他有与颜丰相当的美好容颜，在阿丑的眼中，也不是她想要相伴一生，真心相爱的那个人。



    那个时候，他其实已经有些心灰。



    直至后来记忆回闪，想到神帝的那张脸，他便彻底的明了了，阿丑在意的从来不是什么容颜。



    只要是她在意的那个人，即便长着一张最普通的脸，在她心中，也是最好看最在意最难忘的。



    就像是他和颜丰看待阿丑一般，在世人的眼中，阿丑的容颜不是绝丽之色，相对于那些绝世姿容，甚至说的上是普通不起眼。



    天灵公主顶着最初那一世轻歌的容颜，便觉得那张脸不好看，便是如此。



    一世世的，阿丑的容颜有所变化，却从来脱离不了普通清秀的范畴，有所区别的不是容颜，而是人。



    只要是那个人，便是最好的。



    无论哪一方面，都是最好的。



    一时间，渊再也无法出声。



    他这么沉默了下去，反而是方才不愿意离开镜子的心魔意识回神，重新飘回了他的面前。



    “你记不记得她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他飘回到渊的面前，开口问的却是这个。



    渊回神，忍不住笑了一声：“放心，你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真的？”



    他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那个模糊的无法勾勒出容貌的身影，他开始一点点的变化，有了许许多多不同的情绪。



    渊看着那有些飘忽的光影，小小的爪子拍了拍桌子，情绪越发的有些低落：“真的，我还能够骗你不成，你是她最喜欢的人呢。”



    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那么喜欢，那么在意。



    便是神帝，最后也输了。



    他的情绪更加的低落了。



    “你也在意她，不对，是喜欢她，对吗？”



    面前的光影闪烁了一下，男人的身影突然间便变成了一个光点。



    那光点比起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凝实了不知道多少倍。



    从原来小小的芝麻粒大小，变成了现在的鸽子蛋大小。



    看起来只是变化了这么点儿，实则意识的强度却是强了何止十几倍。



    起码现如今，这一点意识能够做很多的事情了。



    若不是神帝设下的法则暂时无法摆脱的话，只是天灵公主，早已经无法困住这一抹颜丰最后留下的意识了。



    他成长的太快，不止是力量上的，还有心智上的，便如同此刻，若不是心智上得到了长足的成长，他不会意识到渊也在意那个她。



    不会问出来的。



    渊忍不住又用爪子按了一下桌子。



    半晌：“对，我在意她，我喜欢她，这个世间，我最最喜欢的就是她了，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让我这般在意。”



    光点顿住了，方才还不断闪烁的光辉不再闪烁，一瞬间仿佛从活物成为了死物一般。



    过了好半天，在渊以为对方受到打击过大的时候，光点中有些喜悦的声音慢慢的传出：“你也喜欢她，那不就是代表我很有眼光吗？果然我想的她是最优秀的最好看的不是我的想象。”



    “她一定一定很好很好，你能够告诉我她的样子吗？”



    光点又开始上下晃动了起来，有些异样的兴奋。



    这性子，倒是越发的像是小孩子了。



    若是颜丰现在有真正的全面的意识的话，能够看到自己现在这般样子，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



    那一刻，渊有些遗憾，颜丰已经看不到了。



    起码，他认识的那个让他总是想要使绊子的颜丰看不到了。



    面前的光点意识中蕴藏着颜丰的一丝丝意识，而且是以那一缕意识为基础发展壮大的。



    他可以是颜丰的一部分，却永远不会再次成为一个完整的颜丰。



    神帝出手，这是必须要牺牲的。



    或者说，还能够留存下那么一点儿本我意识，不至于真正的将自己的痕迹尽数在天地间抹除，已经是很厉害的一件事情了。



    “也许要让你失望了，她的样貌，其实和你嘴里的丑女人，差不多，甚至是有些相似的。”



    渊心底的遗憾之后，便起了逗弄对方的心思。



    为了阿丑，他算是为颜丰将能够牺牲的能够做到的都做到了。



    这一次颜丰的意识，这一部分的意识如果能够离开，能够和阿丑再续前缘的话，毫无疑问，他算是帮了很大的忙。



    可是都是为了阿丑。



    真的论起颜丰来说，他和对方那是实实在在的情敌，能够让情敌不痛快的事情，他还是很有兴趣去做的。



    即便那显得他也很幼稚，他也不想要听对方话语中的那些个对未来的遐想。



    关于对方和她的未来。



    那可真如同一把刀子一般，时不时的就在心里那么戳一下。



    不能够给这团意识制造大麻烦，毕竟他还要负责将对方培养成一个更加巨大的团子，将对方的意识养育的更加凝固。



    可是偶尔让这个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老几的团子老实一下，偶尔小小的欺负他一下，渊还是不介意的。



    混沌兽是天地神兽，本身便是亦正亦邪，性格中带着的特色，就是矛盾。



    一边帮着面前一团永久的情敌意识，一边想要让对方不好过一些。



    “和那个女人差不多呀？那一定是那个女人本身太讨厌了，就算是一样的容貌，如果是她的话，一定是最好看的，那个女人的话，就是最好看的容貌搁置在脸上，也是丑八怪！”



    渊想要打击一下光点。



    可是光点完全没有察觉，在听到对方的话语后，直接反驳道。



    信誓旦旦，显然对自己的说辞深信不疑。



    完全是一件事情，因为对象不同两种待遇。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颜丰性格中，或者说神帝性格中存在的这一个特色自始至终都不曾消失。



    即便表现出来的形势有些不同，其实本质都是相同的。



    “算了，你自己都有答案了，还问我做什么！”



    渊不愿意搭理光点了。



    它觉得自己心里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就算是已经接受现实了，每每听到光点无意识的炫耀，还是忍不住的难受。



    渊的态度很糟糕，不过团子也没有在意。



    团子现在的心思单纯，除了在意的那么一两件事情，一两个人，比如说自己的容貌好赖比如说那个想要去见的女子之类的，其他的他都不是多么在意的。



    颜丰的性格也是如此，他从前在魔道称尊，可是实际上除了少有的几件感兴趣的事情，他一般都是不管下面的杂事的。



    大多都是丢给手下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神魂分裂了再多次，留下的意识再弱小，许多的方面还是有共通性的。



    只是需要时间，慢慢的，一点点的找回罢了。



    渊看着那边又到镜子跟前给自己捏脸的团子，眸底深沉。



    可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