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帝望着女人面上眼中的坚定。



    恍惚间，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便是被女子的一双眸子吸引，为了那一双坚定的不含有任何杂质的，看准一个目标，便毫不迟疑的一直走下去的眸子所吸引。



    神帝是什么人呢？



    神帝是天地初开之前便已经存在了的生灵，是万物诞生灵智之前，最初诞生灵智的存在。



    他是所有人仰望的存在，他已经高高在上太久，也享受那般的高高在上，可是便仿佛是命运一般，他遇到了她。



    最初的感兴趣，想要看那双眸子中的清澈坚定被染上别的色彩，到了后面的情根深种，再到了更后面的直言相告，直言相求。



    他想要让她和自己呆在同样的高度，从诞生开始，唯一的一个让他想要与其一起登顶的存在。



    他忘不掉她眼中的错愕，忘不掉其后的冷淡，忘不掉最后拒绝的坚定，便和面前的女子一般无二。



    是呀，轮回重生之后，同样的神魂会因为不同的记忆不同的经历成为不一样的人。



    可是那终究是同一个神魂，此时此刻，面前拒绝着他的女子，与千万年前的那个女子，重合在了一起。



    面前的她不是最初爱着的轻歌，却又是最初的轻歌。



    所以，她还是拒绝了他。



    像是从前一般拒绝了他。



    时间空间仿佛凝固了。



    周围的空气风都仿佛因为神帝紧绷的面色不能够动弹了。



    女子站在那里，宛若是一棵松柏一般，不曾动摇丝毫。



    即便她周围的空气中凝固着可怕的气氛，她还是不曾动弹。



    她的眸子中的色彩，从最初到最后，都没有变化过。



    她不愿意和面前的男子在一起，即便这个男子口中能够给她的一切，是真的给予她一切，即便面前的男子能够让她坐在世间最顶峰的位置，即便他能够给她的，是世间众生求都求不到的一切。



    她想要的，只有她自己想要的，别人给予的，面前男人愿意给予的一切，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再好，她也不要。



    “我真的不行吗？”



    神帝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他不是那般死缠烂打的人，无论如何，他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可是，当拒绝他的人成为了她的时候，那份骄傲，被他生生的压低到了谷底。



    在她的面前，如果能够得到那一颗心，如果能够有转折的余地，神帝是真的可以暂时牺牲自己的骄傲的。



    甚至到了有些卑微的地步。



    若是让外人看到，估计会惊愕的不知所措。



    若是面前的人换做是另外一个人，也许会骄傲，会忍不住的产生一种优越感。



    而她，看着他放下骄傲近乎恳求的看着她，却只觉得心底难受。



    百年的相处，她无法爱上他，甚至对他那诡异的爱慕之情一点点的变淡，可是她知晓，她感受的清楚对方对她的真心，她不是木头人，她有心。



    他对她好，所以她才越发的不能够欺骗他，所以她才越发的承受不住他放下骄傲的恳求。



    成为不了爱人，却也应该是朋友了。



    她想要他好好的。



    而两个人继续在一起，除了继续互相折磨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初，抱歉......”



    女子慢慢的开口。



    神帝眼中的希冀与恳求尽数化为了一片荒芜的空。



    半晌，他笑了笑：“我还是不成呀。”



    此刻他能够将她轻易的禁锢她，他能够挥手间让她再次空白记忆，再次独占她百年，只是能够独占她的人，却独占不了她的心。



    他能够轻易再次尝试一个百年，十个百年，千个百年，可是有什么用处呢？



    “我放你走。”



    神帝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道。



    他放她走，他放她自由。



    算计了那么多，忍耐了那么久，一直一直的忍耐，一直一直的谋算，只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害怕再一次的拒绝。



    这一次以为会是成功的，这一次以为是希望最大的，万无一失的，结果还是那般。



    以前百般的不敢试，现在将所有能够做到的都做到了。



    再经历一次，再经历百次，千次，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所以，别为难自己，也别为难她了。



    该放手了，真的该放手了。



    “谢谢。”



    女人望着神帝，慢慢的开口道了一声。



    谢谢你放我自由，谢谢你给予我们两个一个解脱的机会。



    “离开前，能不能够给我一个离别的赠礼？”



    男人微微一笑，身后的背景仿佛都绽放出了千万朵花卉。



    他的容颜雍容绝世，华贵雅致，他眼中带着一点点的光亮。



    那一点光亮，让人忍不住的不忍拒绝。



    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只要我有。”



    对方肯放她离开，出乎她的意料，她很清楚的感觉的出来对方对她的好，自然也清楚的感觉出对方的偏激执拗霸道，这一次开口，只是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态度。



    却没有想到，男人答应了让她离开。



    那一刻，她是真心感激对方的放手。



    “吻我一下，好吗？”



    男人还在笑，笑的能够魅惑世间一切生灵一般美丽。



    吻我一下，不是受到我的控制，不是因为记忆错乱，在最清醒的状态下，吻我一下，好吗？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男人的脸颊，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却在想要退开的一刻，被男人的手猛地揽住腰身。



    下一刻，她感觉到了唇与唇的接触。



    那吻不是蜻蜓点水的一个碰触，而是深深的一个吻。



    男人的手紧紧的禁锢着她的腰身，让她丝毫都不能够脱离，最初她挣扎，可是当她的眸子对上了男人眸子中的悲凉与绝望之后，却渐渐的停止了挣扎。



    她不爱他，可是，她在意他。



    在他的身上，仿佛有许多的地方让她熟悉，让她喜欢。



    不是他加诸在她身上的那些爱，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喜欢。



    所以，即便她感觉到了异样，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隐瞒控制，她还是选择坦白，而不是想办法逃离。



    不是害怕无法逃离所以才不去逃离，只是单纯的不忍不告而别。



    他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微笑着开口：“好了，这一次，你可以走了。”



    方才的那一个吻，他可以将其当做是她主动吻他的，即便那所谓的主动一吻，到了最后，还是他强迫的。



    可是，他可以当做是她主动给予他的一个深吻，可以告诉自己，她不是一丁点儿都不爱他，她不是对他没有丝毫的喜欢。



    明明在笑，可是男人的眼眸中，却是纯然的悲哀与点点的绝望。



    女子望着他，半晌，突然开了口：“我不爱你，但是，我是喜欢你的。”



    在神帝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对方微微一笑：“真心的。”



    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她不爱他，但是她是喜欢他的。



    因为她先爱上了颜丰，所以她只能够喜欢他，所以她不能够再爱上他。



    可是，颜丰是他的心魔衍生而来，心魔是他心中的执念而生。



    他与颜丰之间，不是一个人，却也是世间最接近的两个人。



    他不是输在了自己没有魅力上，不是输在了自己没有能力上，他输了的地方，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他以为她的一次拒绝便是永不接受。



    所以他任凭心魔控制自己，将她杀死。



    他以为自己有能力有耐心有时间，可以布局一切，确保她日后定然会爱上他。



    却忘记了，那段时间，其实他若是不去等待忍耐，而是光明正大的用真身出现在她的面前，用所有的诚意对待她，用自己的真心爱她，她未必不能够改变主意，未必不会爱上他。



    她能够爱上与他最为相似的颜丰，便必然会爱上他。



    一切的一切，都是被他自己搞砸的。



    只要用心便能够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一切。



    只要用心......



    因为他的自以为是，有了心魔的放纵，有了颜丰。



    因为他的愚蠢，她的心，给了颜丰。



    那颗心因为停驻了另外一个人，所以他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最多的，便只是一个喜欢。



    再也成不了爱。



    真是，世间最可笑的事情了。



    神帝慢慢的捂住了眼睛，那一瞬间，眼底全是酸涩。



    他想笑，想要大声的痛快的笑。



    可是到了最后，只有闷闷的声音在喉咙沉淀。



    仿佛是野兽的哀嚎一般。



    透出了心魂俱碎的伤。



    ——



    渊和颜丰的残识虽然都受损太重，可是两者都曾经是世间少有的强者，一心一意想要做一件事情，还是很有成功的希望的。



    颜丰的残识随着时日的久远，意识越发的凝固，心智也越发的成熟。



    即便记忆消散了，却也有足够的能力，自己研究出了结界的破绽。



    颜丰本身便是禁制阵法宗师级的人物，现在失去了记忆，本能还在，他和渊耗费了快三年的时间，终于在结界感应到他们两者的意识存在之前，寻到了结界法则的破绽。



    只要找到结界法则的破绽，其他的如同从天灵公主手中取得心魔石，比如从结界中离开，都算是小事。



    在天灵公主无知无觉中，心魔石已经到了渊的手中，而她自己，则是被颜丰的残识偷袭，直接晕倒在了自己修炼闭关的山洞中。



    “能不能够杀了她？”



    颜丰的残识是怎么看天灵公主怎么不顺眼。



    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最初怎么会被这么个女人骗到。



    一定是因为当时他在沉睡，所以自己藏身的心魔石才会蠢到被这个女人骗。



    他如此坚定的认为着。



    “虽然她和我们一样是禁锢状态，只是个不自知的囚徒罢了，但是她与这个结界相连，只要她一死，结界就会彻底警觉，也是告诉神帝我们现在有了异动，你如果想要让我们两个功亏一篑，那你可以杀了她试试。”



    渊看了那个又开始犯蠢的残识一眼，嗤笑了一声，如此道。



    蠢货。



    如果能够杀死天灵公主的话，他早就出手了。



    颜丰的残识记不起东西，只有本能，渊却是丝毫记忆无损。



    天灵公主那张轻歌的脸，即便过去了太多岁月，即便记忆已经太过久远，他也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在最初的一眼之后，渊心底厌恶到了极致。



    他厌恶天灵公主用一张属于心爱女子一世的容颜出现在眼前，她还在很多方面刻意的模仿自己心爱人的行为动作言语。



    那样的演技，只能够欺骗最初傻乎乎的残识，在他这个知情人记得一切的人面前，却是拙劣的可笑。



    就像是一个最拙劣的仿冒品，却不自知，只是看着，便觉得恶心。



    颜丰的残识听到渊的回答，顿了一下，然后他毫不迟疑的改了口：“能不能够将她这张脸给毁了？”



    不能够杀了天灵公主，毁了她这张假脸总成了吧。



    渊瞅了瞅对方：“算了，你如果下的去手。”



    就算是拙劣的仿制品，可是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心底厌恶到极点，却无法真正的出手。



    那是心爱女子的脸，怎么能够做到伤害呢？



    渊不相信颜丰的残识能够做到。



    在自己做不到的情形下。



    颜丰的残识听到渊的回答，哼了一声：“怎么可能下不了手。”



    一道锐利的风刃向着天灵公主的脸上劈落，可是在那风刃堪堪触及对方的脸颊肌肤之上时候，手忍不住的就是一偏。



    咔嚓一声，天灵公主脸颊旁边的土地撕裂开一道大大的狰狞的裂口。



    这么强力的一道风刃方才若是直接劈落在天灵公主的脸上的话，估计对方就不只是容颜撕裂，而是整个头颅撕裂了。



    该死的！



    颜丰的残识恨恨的捏住手，他刚刚居然不忍心了。



    对着那张脸，单纯的那张脸，不是为了天灵公主，那一瞬间，就是不受控制的偏了攻击。



    他觉得自己的脸颊都是热的，他仿佛看到渊那得意的嘲笑嘴脸了。



    那个家伙，他丝毫不想要在他的面前丢脸。



    颜丰的残识再次出手，这一次，他闭上了眼睛。



    又是咔嚓一声，天灵公主脸颊另外一侧，又是一个深坑。



    “我们走吧。”



    颜丰的残识睁开眼睛，转身就走，再也不想要多看天灵公主一眼。



    他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