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曾有人对神帝说傻瓜两个字。



    他是神帝，是世间最强的最高高在上的存在，他的力量举世无双，他的眼睛能够看透世间万物衍变。



    若是说神帝是傻瓜，那么世间便没有人能够称的上一个聪明了。



    可是，当阿丑笑着说他是傻瓜的时候，当对方轻轻的掐着自己脸颊的时候，神帝感觉不到丝毫被冒犯的愤怒。



    他此时此刻唯一的感觉，便是甜蜜，是满足，是从未曾有过的幸福。



    我是傻瓜，从前我做错了那么多，一次次的错过了你，没有比我还傻的人。



    偏偏是个傻子，却要在你眼里做那最聪明的样子，多么可笑。



    我现在终于知晓什么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什么才是自己最应该去做的，我第一次这么清明，却那般的愿意在你的眼中，只是一个傻瓜。



    男人笑的那一张绝世华美的容颜，都仿佛染上了傻气，却那般的幸福。



    那般的满足。



    看着他笑，仿佛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某些缺憾，也跟着一次弥补。



    阿丑轻轻的将双手按住在了男人的肩膀处，踮起脚尖，一个很轻，却蕴含着满满珍惜的吻，落在了男人的唇角。



    那一个吻，不含丝毫的情|欲，只有一份满满的珍惜，在传递。



    男人的笑容微微一窒。



    下一瞬，他的双手再也忍受不住，迅速的揽住了女人的腰身，将对方紧紧的，紧紧的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丫头，丫头......”



    他喊着这个昵称，唇微微开启，将满满的情深，尽数缠绕在了唇齿之间。



    有迷乱的情意在两个人的周围浮现。



    那是两个人等待了太久太久的一个结局，一个在众多悲剧中，唯一的一份美好。



    是他错过了太久之后，终于选择对了的一次结局。



    也是她等待了太久之后，终于得到的一份再也没有后顾之忧的圆满。



    神帝的脑海从来未曾有过的眩晕，此时此刻，他忘记了自己是神帝，忘记了自己有一部分是心魔，是颜丰，他只是沉浸在这份从未曾有过的激狂之中。



    手轻轻的挥动，方才还是蓝天白云，青青绿草，转瞬间，化为了一座山洞。



    那山洞中的布置，分明便是神帝来寻找阿丑前布置下的神殿中的新样子。



    连所有的摆设物件都一模一样，全是稀世罕见的神品珍物。



    挥手间，他将自己的神殿搬到了这一出所在，丝毫不介意神殿周围的那些手下信徒突然间找不到作为支柱屏障崇拜的神殿是个什么感觉。



    不过这些本来就与他无干。



    神帝从来不是博爱万物的存在，他是至高无上的神帝，也是世间最冷情薄意的存在。



    比起大道的完全无欲无求，只为天地平衡，他多少有一些自己的私心与自己的情绪。



    只是这些私心与情绪，也只有特定的那个人，才能够让他绽放，让他改变主意。



    除了面前的阿丑之外，其他的人事物，神帝还真的是万般的不介意。



    做了这么多年的神帝，在那神殿独自一人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他现在只想要离开那孤寂的无趣的地方，和面前的爱人，好好的相处一番。



    最好便是比从前颜丰和阿丑在一起的时候还要甜蜜。



    阿丑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处的地方的变化。



    只是在男人的吻落在自己的脖颈处的时候，忍不住微微的仰起了下颔，整个人都有些颤栗。



    她微微的闭上了眼睛，手却是紧紧的勾住男人的脖颈，不曾有丝毫想要退却的意思。



    “我可以吗？”



    男人膜拜般的再次落下一个吻，明明阿丑没有拒绝的意思，他却还是强忍着冲动停了下来。



    他的手与她的手紧紧的相互缠绕，他的眼眸中是再认真不过的请求与郑重。



    那是属于颜丰的请求，是属于神帝的乞求，也是属于心魔的一份偏执。



    即便停下了动作，即便认真的询问，他的身子却是将她的身子牢牢的禁锢在这方寸之间。



    他害怕接受拒绝，所以，提前将她的退路封死。



    可是内心深处，却又想要得到她的同意。



    颜丰和阿丑相处了何止百年千年，两个人却不曾真正的有过夫妻之实。



    不是不爱，不是不渴望，不想往。



    只是对那个人太珍惜，太在意，便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可是现在神帝不愿意再等了。



    他害怕，害怕一觉醒来，自己还是在那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陪伴的神殿之中。



    还是那个借酒浇愁，却让愁更愁的可怜人。



    还是那个徒劳的绝望，让苦涩与痛苦将自己彻底淹没的存在。



    他不想要再经历那么一次。



    那样的经历有过一次两次便足够了，若是再经历一次，即便是神帝这般强横的存在，也许也要承受不住。



    阿丑睁开了眸子，对上了一双潋滟着万千波光的好看眸子。



    他那般的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可是她觉得，对方的眼睛最好看。



    里面有深情，有隐忍，有隐隐的忧虑，也有对未来的期待，更有一丝丝的脆弱。



    那样一双眼睛，没有人可以拒绝他。



    那样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更加没有人希望里面沾染上绝望，沾染上苦涩，沾染上暗淡。



    那双眼睛，应该永远都是明亮的，都是自信满满的，都是站立在万万人之上的最顶端的骄傲。



    女人的手指伸出，轻轻的从男人修长的眉划过对方狭长妩媚的眸，落在了对方纤长的宛若蝴蝶翅膀一般的睫毛之上，微微的勾起了一个笑容。



    很幸福的笑容：“好。”



    她说，好。



    面对着这个让她从心中感觉到圆满的人，除了一声好，她再也想不出自己会有第二个不同的答案。



    她不忍心让对方失望。



    神帝慢慢的弯了眸子。



    笑的都染上了那么一点儿天真的味道。



    “真好。”



    男人俯下了身子。



    ——



    真好。



    一梦乍然惊醒，以为只是一场美梦的男人下意识的伸手去旁边。



    他握住了一只手，一只比起自己的手来说纤细的许多的指尖。



    暖暖的，带着能够融化所有寂寞与伤痛的温度的手。



    那种以为只是一场美梦而惊慌的感觉在那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男人转过了头，还是黑夜，只是却不能够阻碍他的丝毫视线。



    黑暗中，他清晰的看到女子那张熟悉的容颜，她似乎沉入在梦境之中，眉眼微微的蹙起，那个梦，也许不是太好。



    男人回神，心底有了些不安。



    手指尖轻轻的落在女子的眉心位置，只要一念之间，他便能够轻易的进入对方的梦境，知晓对方究竟在梦境中看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才会蹙起眉尖，才会染上忧愁。



    他害怕，对方是后悔了。



    对方在梦中后悔将一切给予了他。



    对方醒来，也许是又一场告别。



    只是到了最后，男人指尖终究没有蕴含上神力，男人也最终没有探入阿丑的梦境之中。



    那是对她的不尊重。



    即便那般的想要知道是什么让她露出这般的样子，也还是强忍住了那种冲动。



    他不想要让她有丝毫的不开心。



    更加不想要让对方的不开心由自己引起。



    可是最不想要的，却是再一次做错，将女人推的远远的。



    神帝便维持着一个微微俯身的姿势望着阿丑，指尖轻轻的拂过女子的眉心，用这种最笨拙的手段渴望将对方眉心的褶皱抚平。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短短的瞬间，阿丑张开了眼睛。



    她的眸子对上了男人的眸子，那双眼眸中还含着丝丝的惊惧之色。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神帝的声音很轻，仿佛是怕惊吓到了女子，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晓，最害怕的是他自己。



    他就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一般，看着女人那惊惧的眸子落在自己的脸上之后，变成了疑惑，变成的复杂。



    你后悔了吗？



    你是否，又想要抛开我。



    他想要喊出声，却不敢喊。



    他是神帝，可是在阿丑的面前，却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凡间男子。



    患得患失，为了心爱之人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蹙眉，每一句话而忍不住的去想，去思考，忍不住的惶恐害怕。



    他怕极了昨日只是阿丑的一时意乱，一时情迷，他怕极了等待自己的是对方等会儿的‘清醒’。



    半晌，女人开了口：“我做了个梦。”



    她的眼中带着些迷茫与复杂：“我梦到你消失了。”



    “不对，那不是你，那是你，也不是你，我梦到他消失了，我看不到他的样子......”



    神帝的面色不变，手却紧紧的攥了起来。



    心脏都仿佛紧绷在了一起。



    阿丑的眼眸明明是看着自己，却又仿佛透过了他看到了其他的人。



    他最害怕的，就是她这般的眼神。



    阿丑的声音渐渐的消失，在神帝的心快要窒息的时候，她伸出了手，轻轻的拂过了他的脸：“你不是他，却又是他，对吗？”



    她的声音仿佛还沉淀着梦境的朦胧，带着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对。”



    神帝听到自己回答。



    他以为，对方会提出看一看颜丰的样子。



    阿丑被消去了记忆，那段记忆被彻底的挖空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想起颜丰的样子。



    可是，此刻只要她要求，他会变化出颜丰的样子，他会将自己看到的对方与颜丰的那段过去全数还给她。



    他会尽自己的全力，让她开心。



    只要她想要。



    女人的手在男人的脸颊上不断的划动，从对方的眉眼，到对方的鼻梁，再到对方的唇，微微的勾起了唇：“那真好，你还在。”



    不像是梦中那一幕那么的悲伤绝望，没有彻底的消失不见。



    对方是活生生的。



    即便只是想要寻觅的人的一部分，即便里面有太多的秘密，可是此时此刻，面前的人还在，她想要寻找的人还没有彻底消失，对她来说，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命运最大的眷顾。



    梦中的结局，太过绝望，太过悲伤，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有那般的结局。



    神帝有些恍惚，有些愣神。



    就像是经历了瞬间从地狱回归天堂一般，心底的滋味难以言表。



    只是，她的话语，毫无疑问，让他安下了那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我会一直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的，只要你不让我走，我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这是我的承诺，永远不变。”



    他的永远，是真正的永远。



    男人执起女人的手，唇在对方的指尖之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誓约之吻，随着话语的落下，而铭刻在了女子的掌心。



    那是誓约，也是同生共死的盟誓。



    在那瞬间，男人将自己仿佛没有穷尽的生命给予了对方一半。



    那是天地最高的誓约，也是最沉重的誓约。



    从此之后，神帝再也不是无敌的存在。



    从此之后，他有了一个真正的弱点，可是，他甘之如饴。



    他想要将这份誓约给予面前的女子，给予最爱的那个魂灵，已经太久太久。



    只是若是想要这个誓约成功，便需要两个人真心相爱。



    从前，他想要将这个誓约落在对方的身上，却不能够做到。



    誓约只有一次的机会，若是一次不成功的话，从此之后便永远都无法做到。



    而现在，当看着誓约成功的光芒闪过的一瞬间，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惶惑，尽数消失。



    阿丑本来不知道对方是在做什么。



    可是当誓约真正的成功的一刻，她清晰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变化。



    那是一种磅礴的生命力在体内最深处诞生，那也是一种冥冥中的感知。



    她感知到了，自己与面前男人的生命连接在了一起。



    对方是什么身份，她心中明了，对方爱着自己，她看的清楚。



    可是，即便如此，阿丑还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将自己的生命与他的生命相互连接，会将他的生命的一半给予自己。



    阿丑望着男人，半晌无法出声。



    此时此刻，对着这样的誓约，说什么都是多余。



    “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男人笑着道，那是真正放松的没有丝毫阴霾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