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闿宇一进家门,就看见邵昂站在大厅中间拨着电|话。
然后,郭闿宇就听见自己兜里的手机响了。
邵昂听见再熟悉不过的手机声便转过身体看见郭闿宇,也包括郭闿宇脸上冒着血丝的划痕,从颧骨处一直延展到耳边。
邵昂拉着郭闿宇走至灯光下面,认真地看了一下伤口,心疼地问道:怎么办?是不是去趟医院看看?如果留了疤痕该有多难看!
郭闿宇推开邵昂,走进卫生间,头往镜子前凑了凑,对随后跟上来的邵昂说道:没多大事儿,被树枝划了一下!
邵昂转身离开卫生间,郭闿宇没太在意,一边低头洗脸,顺便清洗一下脸上的伤口,他知道,脸上的伤口是被刚才谭凯的手指甲刮伤的。
郭闿宇弄好了走出来没看见邵昂,心想:难道这个家伙儿生气了?去了哪里?
郭闿宇大喊了几声——昂,昂,昂!
郭闿宇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邵昂又发的哪门子疯!
郭闿宇不再理会,上了楼,洗澡,换衣服。
郭闿宇洗完澡出来,还没看见邵昂,惯性使然,拿出吹风机自己吹头发。直到都收拾好了,仍然不见邵昂。只好打邵昂手机,却听见手机在楼下茶几上响。
郭闿宇只好下楼坐在大厅沙发上等,等得心急气躁!
大厅里的钟表显示一点,说明邵昂离开已经将近一个小时,郭闿宇从未觉得时间如此令人难以忍受!每一分每一秒都走得那么难耐。
郭闿宇几乎觉得自己就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听见门外响起车库的开门声,郭闿宇的心突然从三万英尺的高空落了下来。
邵昂一开门,郭闿宇随手举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投掷过去,邵昂站在门口一愣,烟灰缸投掷的方向离门口很远,滚落在地上停在邵昂脚边。
邵昂丝毫没有在意,连忙跑到郭闿宇身边。
郭闿宇将后背依靠在沙发上,头仰着,盯着邵昂,怒气冲冲喊道:大半夜的——你他妈的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邵昂一边陪着笑,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沙发上。
郭闿宇斜眼看着邵昂放在沙发上的那一大堆东西,还带着怒气问道:那什么东西?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邵昂打开塑料袋,露出一个蓝色的医药箱,从里面掏出一个创伤药膏,一边看着说明书一边说道:我看你伤了,我心疼不是!家里又没有创伤药,我就跑出去买了。谁知,好多药店都没开,车就开远了!
郭闿宇还在气,继续冷嘲热讽道:你说都不说一声,就跑没影了。我跟你说过了,我没事儿,这点小伤算什么,还值得你大半夜的跑出去?
邵昂似乎看完了说明书,打开创伤药的盖子,挤出一些药膏在棉签上,轻轻搽抹在郭闿宇的伤口上,那般的小心翼翼,好歹抹完了,便开始收拾。
郭闿宇语气不好,说道:我跟你说话呢!
邵昂指着手里的药箱对郭闿宇说道:小宇,以前是我一直没在意,家里连个基本的创伤膏都没有,磕磕碰碰难免有,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
郭闿宇完全阴下脸来,死死盯着邵昂。
邵昂在郭闿宇的对面坐下来,凝望着郭闿宇,耐心说道:小宇,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有意的,我看见你伤到了,就有些慌了,你不当回事,不想去医院,可我不想你脸上留下难看的疤痕,这张脸不光是你的,也是属于我的。别说大半夜的跑出去,就是让我整夜不睡觉在外面跑一宿,我也愿意——
邵昂还要说,突然被郭闿宇狠狠地封住了。
两个人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在爱着彼此。
因为第二天是周六,两个人索性不起床,一直在睡。直到但然的电|话吵醒了二人。
郭闿宇对但然没什么好印象,看见是但然的号码,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按通了电|话。
郭闿宇耐心问:有事吗?
但然那边焦急地说道:郭闿宇,谭凯死了!
郭闿宇大吃一惊,却仍然静静地问道: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但然那边很吵闹,还有警笛的鸣响声,但然还是耐心地回答:今天早上被二舍晨练的学生发现的,躺在情人谷的草堆里,没有血,也没有凶器,看不出是怎么死的。警察已经来了,围了好多人。
郭闿宇思虑半天,说道: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儿吗?
但然还没说话,就听见对方挂机的声音。
郭闿宇每次出事儿都有一种预感,像妈妈离去的夜晚,像上次赵芳的分手,自从接到但然的电|话后,郭闿宇总觉得心里放不下,感觉像有不好的事儿即将发生。
邵昂裸着身子抱住郭闿宇,闷声闷气地说道:那个叫但然的小丫头怎么老是给你打电|话?
郭闿宇回转身体,回抱着邵昂,用尽了力气,慢慢道:昂,现在,我很幸福,因为有你。如果——我说是假如,假如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希望我们能顺其自然,好吗?
邵昂忍不住亲吻郭闿宇的身体,半响后,抬着头对郭闿宇说:若影死后,于建总是不断纠结地质问我——既然不能成为异性恋,当初为什么还要娶若影?
郭闿宇盯着邵昂的眼睛。
邵昂的眼睛变得如郭闿宇一般纯净,他说:小宇,一个人在沙漠里走,总是找不到出口,就害怕孤独寂寞所以就往回走了。若影就是我回去的脚印。可如今,我不怕了,而且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要看着自己的脚印走啊?应该看着天上的星星走的,那才是走出沙漠最好的方法。小宇,你说呢?
郭闿宇机械地跟着邵昂嘟囔一句:应该看着天上的星星走……
郭闿宇的预感果然是对的,星期一上学还没走到教室,就被迎面而来的两个警察带走了。
郭闿宇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警察居然把谭凯的死怀疑到他身上。一进入警察局刑侦部,郭闿宇被带到十平方米不到的审讯室里。
审讯室比电视里看到的要简陋得多,只有四把椅子和一张较长的桌子,没有什么所谓的单面镜子或是录像什么的。
郭闿宇坐在背对门的地方,从身后走进来两个年龄不太大的警察,他们面无表情,手里拿了个夹子,夹子里厚厚的纸张。
两个警察坐下,其中一个又好像忘记什么匆匆忙忙出去,半天才又回来,一边打量着郭闿宇,一边翻开了那个文件夹子。
另一个警察打开笔记本电脑,大概是要做笔录。
拿着夹子的警察盯着郭闿宇,眼睛像探照灯一般在郭闿宇脸上来来回回逡巡着,但始终未发一言。
而那个打开笔记本的警察倒是煞有介事般地噼噼啪啪地往笔记本里输入着什么,郭闿宇静静地听着那机械的打字声,由此判断,那个警察输入的是文字,应该是审讯的记录人员。
盯着郭闿宇的警察终于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郭闿宇慢慢道:郭闿宇。
警察:年龄?
郭闿宇:二十六。
警察:在读生?什么专业?
郭闿宇:在清华大学建筑系读研究生,已经研二了,明年七月份毕业。
警察:知不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
郭闿宇一脸淡然,摇着头道:不知道。
警察:你跟谭凯认识吗?
郭闿宇点头回答:认识,一个系的研究生同学,虽然不是同一个导师和专业,但有关建筑的公共课程在一起上。
警察:那你知道星期五晚上他死了吗?
郭闿宇再次点头说道:知道。
警察立刻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郭闿宇说:我的一个研究生同学在周六早上打电|话给我,告诉我说谭凯死了。
警察的目光挖掘机一般紧紧跟着郭闿宇,问:她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郭闿宇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然为什么告诉他谭凯的事儿,郭闿宇自己也无从知晓,所以闭口不谈。
警察冷冷一笑,似乎看穿敌人的漏洞,责问道:我可以告诉你她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单单告诉你,那是因为——她觉得——谭凯的死跟你有关。
郭闿宇波澜不惊地回望着那个警察,一言未发。
警察讥笑的口气道:怎么?不承认?
郭闿宇还是面无表情。
警察侧头对着另一个警察说道:你把录像放给他看!
拿着笔记本的警察终于不再敲字,点了几个文件,打开一段视频,然后将笔记本倒转给郭闿宇看。
不一会儿,画面上就出现三三两两回寝室的女生,然后是郭闿宇和但然站在画面中,接着,是黄少浩瀚,再下来,就是谭凯殴打郭闿宇的那个画面,画面上,郭闿宇的脸十分清晰,迎着寝室楼的灯光还有摄像头,连脸上的表情都历历在目,在郭闿宇被打完的一瞬间,郭闿宇极为愤怒的表情一览无遗。
画面播完后,笔记本被转了回去。
那个一直盯着郭闿宇,丝毫未放松的警察问道:你和谭凯在那天晚上发生了如此不愉快的事件?你能对此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