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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杀了芬妮
    1



    李桥在返回总督山庄的路上,到维多利亚公园那个停车场里转了一圈,GL厢型车还停在那儿,罗南的车已经不在了,谁开走了罗南的车?



    2



    “你真他妈是个无能的笨蛋,全香港四万警察都在拼命追捕罗南,你就这么眼睁睁把他放跑了,他可能是杀了三个人的连环杀手啊。”乔老爷听了李桥和罗南见面的经过,坐在道尔顿家客厅的沙发上指着李桥的鼻子大骂。



    “也不知道谁是笨蛋,人家在你们眼皮底下优哉游哉,吃完俄国大餐,再喝美式咖啡,公开在香港最繁华的街道上往返漫步数日,四万全副武装,高度警惕的警察硬是没看见,倒来埋怨我这个老百姓。”



    “不要狡辩,你把他放跑了,这是没错的。”



    “乔老爷,正常情况下,你派人去捉拿一个刚杀完人的连环杀手,会派几个人才能确保完成任务?如果罗南就是这个凶手,我是说如果,我这个手无寸铁,没有执法权的平民应该去逮捕他吗?”



    “算啦,我不跟你斗嘴,你和罗南在咖啡馆谈心,总有点收获吧。”



    “罗南说他刚吃完俄国大菜。我分析,罗南就住在中环一带。香港俄国菜馆不多,我打听了,毕打街一带有家俄国馆子。如果他在毕打街吃的饭,很可能就住在毕打街周围步行十五分钟范围内。建议警察在那一带找他,但是要快。”



    “他会搬家?”



    “跟搬家没关系,如果动作太慢,别人会找着他。我告诉过你,罗南不是凶手,绑架案和谋杀案都是一环一环精心设计的,这案件背后的设计师一定会找到他的,我相信下一个被杀的就是罗南。”



    “你认为跟踪芬妮的和杀芬妮的都不是罗南?”



    “芬妮是在从中环开往尖沙咀的天星渡轮下船时被杀的,这两个码头都是相关现场,是重点搜查地段,罗南正在被通缉中。他怕是不知道码头上发生了什么,否则他是不会冒着被捕的危险跑到现场附近喝咖啡的。”



    “以我的经验,许多谋杀犯喜欢返回作案现场。”



    “你说得不准确,作案现场在尖沙咀码头下船的吊桥上,离湾仔星巴克咖啡店隔着海有好几公里远,罗南并不是在那儿。”



    “先生,办案子不能感情用事,你对罗南印象不错,他和你谈什么土著音乐,虚拟世界,正对你的胃口。”



    “我讨厌罗南远胜于你。虽然你是个不动脑子的笨蛋,但还不是个谋杀犯。”



    “你这自相矛盾的家伙,又同意他是谋杀犯了?”



    “但不是这个案子的谋杀犯,罗南逃走并不是躲避警察,他在躲避那个看不见的设计师,他可能是十七年前绑架案的杀手。”



    “十七年前澳洲的绑架案和今天的绑架案有什么关系?你总是把案子搞得很复杂,最后连自己都说不清楚。”



    “虽然现在还说不清,但这两者之间肯定是有关系的,表面案情越复杂,背后的关系一定简单,这就需要你去认真查清楚。”



    3



    刚进门的道尔顿对芬妮的死虽然震惊,但他生气的是在周末要为寻找大厨这样的琐事操心。当着李桥和乔老爷的面,他立刻打电话给杨媚,要求务必在第二天早饭前找到合格的大厨,但不要菲律宾人。



    “我不认为芬妮的死和珍妮特的绑架案有任何关系,芬妮作为一个年薪几十万的大厨,总是和香港最底层的菲佣社会纠缠不清,这是我对她最不满意的地方,招来杀身之祸要由她自己负责。”



    “从现有的线索看,谋杀和菲佣社会似乎没有关系。芬妮在你们家工作了十年,在香港,你家里的人是她最亲近的人了。”乔老爷说。



    “她最亲近的人是那些菲佣,她每星期天都带着够我们全家吃一个星期的食物去看她们,当然,我并不在意。”



    “先生,请你告诉我今天下午你在什么地方,准确说,六点钟左右你在什么地方?”



    “你疯了,竟然怀疑我。”



    “请原谅,这是例行公事,所有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或者芬妮身边的人都要接受问话。”



    “我差不多一整天都在公司开会,上午和马克杨媚开会,整个下午和公司高层开会,你看没看电视新闻,一整天屏幕充斥的都是抗议本公司的游行队伍画面。我们所有董事都在公司,你以为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会跑到尖沙咀的渡轮上,杀死自己的大厨,害自己没有晚饭吃?笑话。”



    “先生提到游行队伍,当时我正开车路过,我完全不明白,抗议游行一般都是抗议政府,他们为什么抗议道尔顿公司?”李桥插嘴问道。



    “很简单,证券投资者都是投机者,赚了钱从来没人表示感谢,他认为那是他的运气。赔了钱就要找一个承担责任的人。”道尔顿说。



    “罗南说他给公司赚了很多钱,这次公司赔了钱,是不是他也有责任呢?”李桥说。



    “金融公司是个复杂的机器,个人的作用是有限的,不论赔还是赚。”



    “马克先生和杨媚小姐都不在,你知不知道今天下午他们在哪儿?”乔老爷问道。



    “他们不会浪费时间去谋杀芬妮的,一定躲在两姐妹酒店寻欢作乐,现代文明社会,到处都有监视器,你们去查查,说不定酒店卧室里都被装上监视器。”道尔顿气不打一处来。



    4



    “你们乱翻什么?这是芬妮的房间,你们把芬妮怎么了?”艾琳推门进



    来生气地指着李桥和乔老爷大声斥责。“艾琳,你跑到哪儿去了,怎么慌慌张张冲进来?”李桥说。“你凭什么管我去哪儿。我又去找我们那帮人了,我还吸了好几支大麻,



    你把我也抓起来,和芬妮关在一起。”



    “你怎么了,艾琳,我们没有把芬妮抓起来,相反,整个下午都在找她,希望能救她的命,但是我们失败了,她被谋杀了,我们想在这儿找点线索。”李桥说。



    “你胡说!早晨她还好好的。”



    “真的,她给我发短信,说有人跟踪她。我开着你的车,希望追上她。但游行队伍把我阻挡在车阵里,跟踪她的人在尖沙咀码头的渡轮吊桥上把她推下了海。”



    艾琳半天没有说话,突然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李桥蹲下来,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好拍着她的肩膀反复说:“对不起,这是我的错,我没能及时赶上救她。”乔老爷瞪了他们一眼,继续在房间里搜查着。艾琳哭了一会儿,直起腰,站起来坐到椅子上抽抽搭搭地说:



    “芬妮是个好人,小时候,妈妈去世了,这座大房子里没有人理我,只有芬妮每天和我说话,睡觉前给我讲《圣经》故事,唱菲律宾民歌。我在心里一直把她当作亲人。”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差不多是十年前吧,芬妮是个中西餐都可以做的好厨师。那时候我有家庭教师,照顾我不是芬妮的责任,但芬妮从早到晚照顾我,她是我的亲人,失去她我的心真是很痛啊。”



    “她家里有什么人?”



    “她一辈子在国外给富人家帮佣,供出三个孩子上大学。她丈夫是个赌徒,除了花她的钱,一辈子什么也不做。她除了爱喝点酒,有点唠叨,完全是个好人,谁会杀她呢?告诉我,是罗南吗?”



    “我不能确定,罗南逃走了,警方有不利于他的证据。”



    “李桥来一下。”乔老爷捧着一个像个小桌子那么大的首饰盒走过来。



    “很奇怪,我记得这个首饰盒原来在珍妮特的梳妆台上,为什么跑到芬妮的书桌上了?”



    “这是珍妮特的首饰盒。”艾琳说。



    “芬妮是在找什么东西。我明白了,我知道她在找什么了。”李桥拍着脑袋说。



    “她在找什么?”乔老爷问道。



    “她找到了,这是她让维多利亚公园的一个菲佣转交给我的。”李桥拿出那个信封,倒出那个心形项链。打开那个心形的金属盖,露出里边的照片。



    “这是谁?”乔老爷问道。



    “仔细想想,往远想,你见过这个照片。我刚拿到项链时也没有明白,芬妮死了,现在坐在芬妮的房间里,我一下明白了。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乔老爷说。



    5



    “是不是印象深刻,感到震惊?我敢肯定,窦家的酒窖,是香港私人酒窖中最大的。即使是商用酒窖,也没有哪个酒窖藏有的高级红酒能比得上窦家酒窖。这个院子里,珍妮特是喝红酒的,芬妮只喝烈性洋酒,我什么酒都喝,道尔顿先生基本不喝酒,只买酒。就像搜集古董汽车一样搜集红酒。每年世界各地的红酒拍卖会,都有我们的代表竞拍。珍贵的红酒从不放过,即使被别人买走,我们也要千方百计买回来。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的著名酒庄都和我们订有合同,每年新酒一下来,世界前十名的好葡萄酒,每种都会运来十箱,补充酒架上的空位。”



    窦二先生正领着李桥参观总督山庄的酒窖,边走边自豪地介绍酒窖里珍藏的红酒,这酒窖的确让李桥震惊。



    李桥也在自家地下室配电房和楼梯之间的夹缝里建有一个酒窖,只有两米宽三米长,木架上摆着李桥喜欢的一百多瓶红酒,都是多年存下来的澳大利亚本地酒,和这儿相比,无论是酒窖还是藏酒,都显得非常寒酸。



    从总督山庄厨房的一个入口进入,深入地下十米,是一个几近二千平方米的地下酒窖,地面上是整个总督山庄包括后院车库的建筑,在车库里有酒窖的另一个出口。窦二领着李桥从车库的入口进入,温度立刻冷得让李桥发抖,好一会儿才习惯下来。一排排的木架,好像进入了图书馆的书库,只不过架子上放的是红酒。



    “李桥先生,请看这边。这边十几个架子都是波尔多美度地区出产的酒。美度有一个叫普依勒的小镇,出产几种中国富豪喜欢的红酒,什么ChateauLafiteRothschild、ChateauLatour、ChateauMoutonRothschild。你想来一杯什么酒,在欧洲,参观酒窖很重要的环节就是品尝。我建议开一瓶1982年的Lafite,这个年份的Lafite还有好几箱。据说Lafite最好的年份是1959年,但1959年的Lafite已经不多了,那边还有一瓶高价拍来的1930年的Lafite,我估计已经坏了,都给老板留着吧。”



    窦二在过道边一个方桌上的木盘里,拿出两只干净酒杯,打开一瓶1982年的Lafite,在每个杯子里斟了三分之一的样子。



    “来,尝一尝被法国人冠以酒后的Lafite。怎么样,是不是物质感很丰富。每次喝Lafite,酒一入口,一种无名的感动就会袭来。可惜我们时间有限,这酒开瓶后放一个小时,透透气会更好喝。



    “香港人提到勃艮第,都以为那儿出产的白葡萄酒最好,其实世界上出产的最昂贵的红葡萄酒就出自勃艮第。酒王RomaneeConti就是出产自勃艮第。我们藏有1980年后所有年份的RomaneeConti,尝了酒后,一定要尝一杯酒王才算圆满。”窦二另找了两只干净酒杯,打开一瓶1983年份的RomaneeConti,斟了酒,递给李桥一杯。



    “我以为RomaneeConti的口感最好,入口如丝绸般顺滑,引诱你不停地喝下去,直到喝醉。珍妮特最喜欢RomaneeConti,她经常会在睡前带一



    瓶到卧室。”



    “你和珍妮特很熟。”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桥突然说。



    “大家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很多年,彼此当然不陌生。”



    “我是说有较多的交往。没关系,你虽然是花园主管,但学识渊博,听你介绍这些酒,让我也获益匪浅,珍妮特一定喜欢和你谈天。”



    “你知道,老板几乎不喝酒,珍妮特对红酒非常偏好,偶然我们会站在这儿,一起喝一杯,共同体会一下感受和快意。我和老板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他并不在意我随意喝这里的酒。”



    “除了酒,你们还谈些什么,比如她的家族,亲戚,爸爸妈妈是谁,她过去的经历什么的。喝酒,总要有个话题下酒,不可能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不说话,在离地面十米的酒窖里,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完一瓶,然后各自回房睡觉。她被绑架了,我现在最需要了解她的过去,从中寻找和绑架案有关系的线索,没准你能给我帮助。”



    “我们还真是像你说的那样,经常是面对面站着不怎么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喝完一瓶,有时候是两瓶,然后分开,各干各的事。就像我不喜欢别人问我的过去,我也从不问珍妮特的过去,我不感兴趣。”



    “你一定已经看过下午的有线电视新闻了,芬妮被杀害了。”



    “我从电视新闻中看到了。”



    “关于芬妮被杀的事,我找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谈过了,只剩下你了。”



    “我知道,你总是把我排在最后,我在等你。”



    “关于芬妮,你能告诉我些什么。虽然她不喜欢红酒,但她喝起威士忌来也有不俗的表现,酒后好像很喜欢对别人倾诉知心话。”



    “我讨厌听别人唠叨,而芬妮就是最能唠叨的人。我讨厌肥胖的女人,而芬妮就胖得像座山。我还讨厌菲律宾女佣,她们在周末占据香港所有的公园、广场,说英语的节奏像机关枪,让任何人都无法在公园站半分钟。你设身处地想一想,我能站在胖得像一座山的女人面前,一面听她用含混不清的英语不停的地唠叨着,一面欣赏美酒吗?”



    “你很不喜欢芬妮?”“谈不上不喜欢,她是个好厨师,我们互相非常客气。”“今天下午你去过什么地方?”“我一直都在这个院子里。一般的来说,我从不出这个院子。今天是星



    期天,下午这个大院里只有我一个人,大家都出去了,工人们也都休假了。”“没人能证明你没有出去?”“要进城就得开汽车,这院子四周都有监视器,不相信你可以看一下监



    视器录像带。”“你最后见着芬妮是什么时候?”“上午十点多钟,她去车库开那辆GL厢型车,我正在照料那些古董车,



    我们聊了一会儿做礼拜的事,她邀请我哪天去观礼她主持的弥撒,她是个兼



    职神甫。”“你认为谁可能杀死芬妮?”“对不起,完全没有头绪。”“你没发现芬妮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很正常,像往常一样彬彬有礼。还有什么要我效劳的?”“没有了,如果想起什么,请来找我。谢谢。”“别客气,想找什么特殊的好酒来找我,没问题。”“干杯,祝芬妮安息。”“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