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边说过,我第一次在酒店门口遇见玛丽安小姐,她艺术家的气质和恰到好处的妩媚,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请注意,深刻印象这一点非常重要。在后来的一个星期,不管是我去找她,还是她来找我,我们之间关系的发展都是那么自然,那么水到渠成,但是……”
“你不是怀疑我的真诚吧?如果我的离去让你难过,我要说对不起,但我是真心和你交往的。”玛丽安突然站起来。
“请坐,别急。我从不怀疑你的真诚,也发自内心喜欢你,但在以下的叙述中,如果有哪些言辞引起你的不快,一定要请你原谅。”
“玛丽安小姐是我来香港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在我第一次见着她那天,珍妮特女士被绑架了。就像我前边说的那样,我‘碰巧’或者说‘偶然’地闯入这个案子,作为道尔顿先生的代表,荣幸地再次和香港最伟大的侦探乔老爷一起办案。”李桥举手,对乔老爷做致敬状。
“经过调查,我们发现珍妮特女士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两姐妹酒店的停车场。除了案发后从道尔顿先生处找到一张珍妮特的彩色照片,在今天之前,我没有见过珍妮特的真身。这里我要强调的是,我不认识珍妮特女士,但是我认识长得和她很相似的玛丽安。我一到香港,就‘碰巧’或‘偶然’认识了玛丽安,就像前边所说的,她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不知道大家是否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在我的第一印象里,‘这个长相’的女士是玛丽安。
“我和玛丽安都住进了两姐妹酒店,与此同时,案情也在两姐妹酒店每日发展着。表面上,玛丽安小姐和这个案子毫无关系,因为她是临时来香港的游客,意大利画家,货真价实的白皮肤金发美女。就像地心引力那样,很快玛丽安就把我吸引到她身边了。除了她的美貌、风采,随着案情发展,每天都会出现一点点细小的线索和玛丽安发生微弱的联系,这也让我不得不对她格外注意。比如她身上独特的香水味儿,在几个现场发现的金色头发,她曾出现在通菜街流行音乐俱乐部附近,当一个花盆从顶楼几乎跌落在我头顶时,她出现在顶楼,她甚至出现在几个谋杀现场。
“有一次,米兰达说玛丽安和珍妮特的长相有相像之处,除了她是白皮肤,黄头发。开头我并没有在意,但在发现了许多偶然出现的疑点后,我不得不对她产生怀疑。我把玛丽安的照片和珍妮特的照片都印成黑白照片,发现在黑白照片里,她们俩的长相几乎完全一样,她是谁呢?
“我开始怀疑玛丽安就是窦夫人,就是珍妮特。请设想,窦夫人预先以玛丽安的名字在酒店订好房间,开车进入酒店停车场后,乘电梯到达大堂,进电梯间对面的洗手间,把皮肤染成白种人的颜色,戴上金色的假发,换了衣服后走到大街上,叫一辆出租车在尖沙咀绕一圈,再回到酒店,以玛丽安的名字住进酒店。然后每天和我粘在一起,引导我骑驴找驴,跑来跑去,做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可笑动作。”
“我不是珍妮特,和你在一起,从来没有要害你的意思。”玛丽安又站起来抗议道。
“坐下坐下,少安毋躁,你当然不是珍妮特。我查过了,你的确是我到达香港那天从巴黎经曼谷飞到香港的。在这段时间,你和我交往甚密,已经近距离向我证明,你的头发、皮肤都是真的,你是真正的玛丽安。你虽然在几个谋杀现场或附近出现过,但没有证据证明你和这些谋杀有直接关系。”
“完全没有关系,大多数时间我是和你在一起的,你就是最好的证人。”玛丽安噘噘嘴说。
“女士们,先生们,我被误导了,设计这个案子的人,故意安排一些明显的或若隐若现的线索,让我去调查玛丽安。我认真地去查证了,于是玛丽安的嫌疑被解除了。
“可是,设计这个案子的人,为什么千方百计地引导我去怀疑玛丽安,调查玛丽安,最后证明玛丽安是清白的,证明她不是珍妮特。我多次说过,玛丽安的出现有画龙点睛的作用,就是证明她的清白。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设计者需要一个清清白白的玛丽安。
“可是谁从顶楼推下了大花盆?为了叙述的方便,这一点我们过一会儿再说,我们先说说珍妮特的故事。”
2
“当我怀疑珍妮特,也就是窦夫人,是从一个长辈那儿继承了两姐妹酒店以后,我就开始调查这个长辈是谁,和窦夫人是什么关系。
“说起来很悲哀,现代社会是没有隐私可言的。每个人所有的数据,都存在无形的网络里,只要你方法得当,或者有所谓权限,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甚至某人有几个情人,这些情人的痣长在什么位置,都能在网上查到,因为有星星一样多的摄像头,监视着世界上每一个人。
“我很快查明,最早拥有两姐妹酒店的是保大的情人阿雯,阿雯有两个女儿,嫁到澳洲的叫阮安娜,从英国回来继承酒店的叫阮安妮。根据香港的官方资料,阮安妮一直独身未婚,无子女,病逝后由她的外甥女阮娥继承了酒店。香港官方数据显示,阮娥是阮安娜之女,是1978年6月23日出生于伦敦的香港人。
“如果阮安娜是1979年嫁到澳洲的,阮娥是阮安娜在认识澳洲首富前一年,和某人生下的非婚生孩子。
“以常理推断,阮安娜远嫁澳洲时,最大的可能是把襁褓中的阮娥留给了阮安妮。阮安妮一直未婚,她如何带大阮娥,只有阮娥知道。到了阮娥上学的年龄,她也被送到伦敦读书,取名珍妮特。在这里提醒大家,珍妮特有双重国籍,两个名字。她的香港身份证上是阮娥,而她的英国护照上则是珍妮特·窦。这一点在本案中非常重要。
“阮安娜被绑架那年,珍妮特在英国读书,已经13岁了。我不知道她当时是否和阮安妮住在一起,但阮安妮一定帮助她的外甥女和母亲保持着联系。我有证据证明珍妮特知道她生母是阮安娜,并和阮安娜感情深厚,有密切联系。
“我曾去香港中央图书馆,查阅澳大利亚的《悉尼先锋报》和《每日镜报》的微缩胶卷,找出当时各大报纸对十七年前绑架案的报道和当年我在报上写的几篇分析文章,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也被精心设计成这个案子的一环,被从悉尼引诱到香港来了。”
“为什么?”珍妮特抬头问道。
“十七年前,随着那个绑架案的案情发展,我先后写了好几篇分析文章,假设了好几种可能性。其中有阮安娜的丈夫设局,先出国,然后雇人杀害了阮安娜,伪装成绑架案;还有比较主流的警方观点,就是阮安娜身边的人绑架了她;当案情发展到阮安娜身边的人,因证据不足,都被无罪释放时,我又提出一种假设,写成文章,发表在《悉尼先锋报》上。我假设阮安娜自己设计了绑架案。当时阮安娜与丈夫不和已久,但丈夫是天主教徒,不肯离婚,于是阮安娜就设计了绑架案,自己消失了。我的那篇文章结尾写道:当全澳洲都为如何营救阮安娜吵吵嚷嚷时,她可能正和某个情人躺在巴厘岛的沙滩上晒太阳呢。”
“你好无情哦。”珍妮特又说。
“当年你也认为我的分析太无情了,十七年来一直耿耿于怀。后来,你设计了这个自认为无法破解的案子,顺手也把我拉进来,让我再次面对几乎相同情节的案子,考验我的推理功夫,看我怎样破案。你一定是这样想的。”
“十三岁还是个孩子,怎能处心积虑,花这么长时间设计这个报仇计划呢?”
“这个案子不是十七年前开始设计的,可能是十年前,或者更晚一些。当年阮安娜隐瞒了她的非婚生女儿,在阮安娜被绑架时,澳洲的媒体从没有提起过她还有一个非婚生的女儿住在英国。但我相信,远在伦敦的珍妮特,虽然当时只有十三岁,对绑架案的进展一定知道的很清楚,因为当时英国的报纸也对这起案件大加报道。你一定每天看报纸,但你和当时的澳洲警方一样,不能确定谁绑架了你妈妈,你不知道该恨谁,找谁报仇。
“人太容易忘掉过去了。六年以后,澳洲人已经完全忘掉了这个案子了,传媒也把这个案子忘得干干净净,每天有太多稀奇古怪的新案子吸引人们的注意,但有一个人没有忘记,这就是你,珍妮特。六年后的一天,澳洲的报纸上刊登一条消息时,立刻引起你的注意,并重新点燃了你的仇恨。”
“什么消息?”珍妮特问道。
“在澳大利亚乌龙港的海岬上,有一座两百年前给渔船指引航向的古灯塔,现在只是作为古迹供游人凭吊。人们通常在灯塔前留影或小憩,塔门永远紧锁着,从来没有游客进入过塔中。那个绑架案发生六年后,几个维修工人,费了很大的劲,撬开锈死的铁锁,进入灯塔,准备对这座历史遗迹进行必要的维修。工人们在灯塔的顶层发现一具完整的人的骷髅。
“警察移走了这具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骷髅,但并没有把骷髅和六年前的绑架案进行联想。吸毒者、酒鬼和流浪汉都可能误入这座灯塔。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每天都有人从社会上消失,那座小城的警察局没有经费去研究一具多年前的白骨。
“第二天,在当地《每日镜报》第二十八版右下角刊登一条消息,标题是‘灯塔里的骷髅’。消息说,当地古迹维修队在海港古灯塔里发现一具骷髅,因为年代久远,警方无从确认骷髅的身份。警方确认骷髅为女性,除了在地上发现一条生锈的项链外,身上的衣物都已湮灭。”
“珍妮特,你一定注意到这条消息了。”李桥转身对珍妮特说。
“有什么依据?”珍妮特微笑问道。
“在那条项链上挂着一个心形的小盒子,里边有一张婴儿的小相片。在那条消息边上,还刊登两张照片,一张是项链的照片,另一张是盒子里小相片的放大版,那张照片虽然很模糊,但我想,上边的婴儿应该是你。
“你推理的逻辑很奇怪,相片既然很模糊,怎么证明那婴儿是我呢,难道你见过婴儿时的我?”珍妮特问道。
“我见过你婴儿时的照片。挂在两姐妹酒店起居室墙上最下边的照片,照片上留学生头,穿大衣的女人不是雯姑娘,应该是雯姑娘的女儿阮安娜,她怀里的两个影像模糊的双胞胎婴儿,有一个就是你。”李桥又从大信封里拿出一张照片给大家看。
“仍然是模糊的婴儿照片,能说明什么呢?”珍妮特说。
“但这个项链上挂的小盒子应该能说明问题,这和在灯塔里发现的项链一模一样,只是里边装着的是阮安娜的照片。”李桥拿出芬妮转给他的信封,倒出里边的项链给珍妮特看。
“啊,你在哪儿找到这条项链的?”珍妮特有点惊慌。
“不是我找到的,是芬妮找到的。”李桥说。
“你要说明什么?”珍妮特说。
“这两条项链可能是阮安娜一起买的,她在一条项链的心形盒子里装了她自己的照片送给你,另一条里装了你小时候的照片,时时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这说明了你和阮安娜的关系。你在十年前就看到那条消息,那个照片,知道那个骷髅就是阮安娜,阮安娜不光是被绑架了,而且最后被谋杀了。”
“还有什么?”珍妮特说。
“《每日镜报》的消息中还说,这具骷髅可能是因为情杀而死,因为灯塔里的墙上用石片刻下几个字:掐死你,砸死你,淹死你,吊死你。”
“这是什么意思?”珍妮特问道。
“你母亲临死前已经知道是谁置她于死地,如果能活下来,她一定会复仇,但是她死了。你看到那条消息后,决心为母亲复仇,你不能确定谁杀死了阮安娜,但认定杀死阮安娜的人,就在那天晚上和阮安娜一起的那几个人中间,于是你开始制订你的复仇计划。”
“真会编。任何法官也不会拿你的故事取证。”珍妮特勉强笑着说。
“我现在讲这长长的故事,只是帮助在座诸位更容易明白故事中主人公留下的心理痕迹。世界上是有偶然存在的,但如果太多的偶然出现在同一个故事里,那就是精心设计了。我相信,只要乔老爷把所有现场留下的物理痕迹提供给法官,法官是不会反对专家提供心理佐证的。”
3
“诸位,我猜想珍妮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那几个当事人在什么地方。在互联网时代,这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不管你改多少次名字,专门的调查机构最终还是会找到你的。我猜想,你委托专门调查机构,找到所有的人。
“按香港土地登记处记载,大约是2002年年初,你回到香港,因为你的姨母过世,你继承了两姐妹酒店。也是在这一年,在一个酒会上,你遇见了丧偶的道尔顿先生,应该是道尔顿先生遇见了你,一时惊为天人,立刻开始交往。几个月后,你嫁给了五十岁的道尔顿先生,当时你二十四岁。这与阮安娜当年远嫁澳洲的情况非常相似。”李桥把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道尔顿先生,道尔顿表情木然,不发一语。
“需要提请大家特别注意的是,当年阮安娜的厨师弗吉妮娅改名芬妮,离开澳洲后来到香港,早珍妮特几年进入道尔顿家,担任大厨。在珍妮特和道尔顿热恋期间,道尔顿公司建立了金融交易部门,远在华尔街担任交易员的罗南先生,经珍妮特推荐,被聘为总裁。
“我推测,你在嫁给道尔顿先生前就知道芬妮是谁,而且是你把罗南推荐给道尔顿,但我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会成为罗南的情人。他本是你母亲的情人,还杀死了你母亲。告诉我,为什么。”
“调侃我,我以为你会更善良一些。”珍妮特做出伤心的样子。
“哪能呢,我这个人的优点是心软,缺点是心太软。尤其是遇到你或者玛丽安这样的美女,经常会丧失抵抗力。”李桥说。
“又要说我了,我和这些谋杀案完全没有关系,你知道的。”玛丽安噘噘嘴说。
“是吗?但为什么这个案子的设计师,极力引导我去调查、去证明你和这些谋杀案没有关系,证明你是清白的,证明玛丽安就是玛丽安,为什么?”
4
“几天前我就对乔老爷说过,这个案子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我们都被引导着按一个剧本演戏,这当然包括我和玛丽安的交往,我对她的怀疑,以及我对这些怀疑的调查。为什么要让我费了好大劲去证明玛丽安是来自意大利的画家,是清白的呢?当我证明了玛丽安的清白后,开始问为什么。玛丽安小姐,你没有把你所有的活动告诉我。”李桥把头转向玛丽安。
“当然,即使是夫妻,也有权保持一点自己的隐私,何况我们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玛丽安说。
“真对不起,玛丽安小姐,很不幸,你交了个侦探朋友,专门调查别人的隐私。我有个毛病,越是不明白的事,就越要搞明白。于是,我把珍妮特和玛丽安各自的样貌列成表,进行比较。她们不同的地方非常明显,一个是白种人,一个是黄种人,一个是黑头发,一个是黄头发。如果站在一起,一眼就能分辨。
“她们的共同处是脸型非常相像,我试着把她们的照片印成黑白两色,她们就几乎完全一样了。另外,她们还有一些可疑的相关联处。她们其中一个人在两姐妹酒店消失,而另一个同一天在这家酒店出现。虽然珍妮特天生一头乌发,但她被绑架那天,我曾在她的梳子上找到几根金黄色的假发。还有两件事越发启人疑窦。
“窦艾琳告诉我,她隔着马路看见我拥着玛丽安小姐,走进两姐妹酒店的正门,认出玛丽安小姐就是几天前,她在流行音乐俱乐部门前看见和罗南说话的人,当时她错认成珍妮特了。
“昨天下午我回到酒店,遇见本格森先生,他对我说:‘你急着去找玛丽安小姐吗?我看见她回来了,她在街角的越南面包车前买了越南面包。这几天她对我不理不睬,几次碰到她都是视而不见。这个意大利小妖精,自从和你交往后,就失掉了基本的礼貌。’
“但我上楼回房间后,玛丽安小姐告诉我,她一整天都躺在床上,根本没有下楼。
“几分钟后,玛丽安小姐陪我下楼去给卖面包的竹小姐送一个礼物。竹小姐对玛丽安说:‘小姐,你穿了中国旗袍也很漂亮,喜欢我的越南面包吗?’这说明竹见过玛丽安,她见的那个玛丽安是谁呢?在流行音乐俱乐部门前和罗南说话的玛丽安是哪个?对本格森先生视而不见的意大利小妖精又是谁?难道有两个玛丽安?
“于是,我布置了好几个人重新调查玛丽安,我的运气似乎更好。几天前,刚传出珍妮特被绑架的消息时,我拿着道尔顿先生给我的一张珍妮特的照片,在酒店里到处打听,看有谁见过照片上的人,有谁见过照片上的人拿着的手袋,手袋上镶着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当时没有人回答我。行政楼层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这里住着一位珠宝专家,我权且把她称作珠宝专家。她注意到这个手袋,仅仅从走廊往904房间的门缝里匆匆一瞥,就看到放在沙发上的手袋,看见手袋上镶嵌的宝石,价值连城的宝石。
“对不起,奥德丽小姐,我要提到你了。这个专家就是玛丽安的邻居奥德丽小姐,今天凌晨我在她的房间,用一种非常专业的窥探镜,从和邻居相连的门下缝隙钻过去,窥探那个手袋的位置,我没有看见手袋,但我看见了两个人,两个一模一样的玛丽安,准确地说,一个是正在化装成玛丽安的珍妮特。”
5
“我顿时明白了,一直有两个玛丽安在活动,真的玛丽安总是和我在一起,假的玛丽安则进行她自己的活动,包括顺手从顶楼推下一个花盆。这个假玛丽安就是珍妮特,最后一定会拿着玛丽安的护照离开,这就是她要一个清白的玛丽安的目的所在。珍妮特离开后,玛丽安只要报失护照,到领事馆领一个新护照就可以离开了。米兰达连夜查了所有今天离港的旅客名单,发现好几位住在行政楼层客人的名字都在环球号的旅客名单上,其中就有玛丽安。所以我就来个守株待兔。诸位,还有什么不明白?”
“玛丽安是谁,她为什么会帮珍妮特呢?”艾琳问道。
“问得好,不过你还是没有仔细听,更没有用脑分析。刚才我在证明珍妮特就是十七年前绑架案中阮安娜的女儿时说,挂在两姐妹酒店起居室墙上最下边的照片中,留学生头,穿大衣的女人不是雯姑娘,应该是雯姑娘的女儿阮安娜。她怀抱的两个样子模糊的双胞胎婴儿,有一个是珍妮特。”
“是啊,你是这样说的。多奇怪,这家人爱生双胞胎,雯姑娘生了双胞胎,她女儿阮安娜也生了双胞胎。”艾琳说。
“那双胞胎中的另一个人就是玛丽安。”李桥说。
“真聪明,你是怎么猜出来的?”玛丽安说。
“是查出来的。当我得知珍妮特是从她的姨母那儿继承了两姐妹酒店,就推测她是阮安娜的非婚生女儿,挂在两姐妹酒店起居室墙上最下边的照片中留学生头,穿大衣的女人和澳洲报纸上刊登的阮安娜的照片非常相像,照片的纸质也比雯姑娘的照片年代晚了许多。我断定这张照片是阮安娜和她的女儿们。那她的另一个女儿呢,为什么没有人提起?
“20世纪50年代,英国的妇产科医院已经建立了良好的登记制度,我们通过警察系统去电调查,很快查清楚,阮安娜真的生了双胞胎,孩子的父亲是白种英国人,双胞胎一个是黄皮肤,一个是白皮肤。黄皮肤婴儿被产妇的姐姐领走,而白皮肤婴儿被一对意大利的画家夫妇领养,他们是玛丽安的养父母。
“珍妮特可能也是循同样的线索,查出自己有一个双胞胎姐妹,并找到了自己的姐妹,彼此一定非常喜欢。”
“我真是非常高兴有这样一个姐妹呢。”玛丽安说。
“和玛丽安相认不久,珍妮特就想到一个既能报仇,也能安全脱身的主意,于是请玛丽安来香港旅游,住进预先为她订好的房间,珍妮特也在这个时间消失了,神不知鬼不觉,住进同一间房间,演出了我刚才讲的戏码。她不能确认是谁杀死她妈妈,但她确认凶手就在这几个人之中,或者就是这几个人合谋杀死了阮安娜。珍妮特精心挑选了时间、地点、人物和环境,安排当年和阮安娜度过最后一天的四个人,按她妈妈当年在心智不清的状况下,用石片写在墙上的恶毒的话:‘掐死你,砸死你,淹死你、吊死你’,在尖沙咀钟楼掐死了温泽尔,把他吊在钟架上;在防空洞里砸死了艾丽丝,在她的手里放了一个小石片;在尖沙咀渡轮码头把芬妮推下海,淹死了她;在兰桂坊把罗南打昏,全身赤裸吊死在吊车上。他们一个一个在不同的地点被杀,为阮安娜的死负责。”
“我杀死了他们?简直是笑话,我虽然无法提出我的不在现场证明,但你也不能证明我就在现场。没有人会相信我这样娇弱的身子,能够杀死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十的男人和另外两个壮年女性。”珍妮特说。
“没人相信,我也不相信,但如果你有个帮手,那就另当别论了。”李桥笑着说道。
“越来越离谱了,谁是帮手,你可不能随便诬赖好人啊。”珍妮特说。
“好人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一个人,对你而言,可能他是好人、情人。对别人,他就可能是陌生人、仇人或者危险的人。人世间最复杂的关系莫过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了。几乎每个人都顶着一个表面的面孔、职业和性格在社会上生活,与他人交往,大家都是好人。可在私下里呢,在这张好人面孔背后呢,他在想什么,恨谁、爱谁,他私底下与哪些人相好,做了哪些事情不想让好人社会知道,这些不想让好人社会知道的事,有些是所谓隐私,而有的就是犯罪,比如总督山庄的花园总管窦二先生。”
窦二听到点他的名字,猛地站起来,坐在旁边的乔老爷摁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来。“不要着急,这是我要说的下一个故事。”李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