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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的杀,不断的杀
    也不知昏迷了多少时候,钱柳缓缓的张开眼,只见正处身一石屋内,满室弥漫着一片药香。



    这迷漫药香,令钱柳脑袋昏昏沉沉。昏沉中左臂赤痛。但觉此臂软弱无力。



    左腕己血肉模糊,左臂更支离破碎,他尝试运劲,却始终无法提起。整条臂膀己被黄巢所废。



    但这次在恶战中竟然能死里逃生,钱柳顿感意外。



    但更令他意外的是,这石屋四周的布置。



    除了四个斗大的,在烈火中冒着腾腾热气的古鼎外,还有一些水晶器皿。



    钱柳好奇的凑近一看,竟是以药水浸存大小不同的手臂,不觉心头一寒……



    朝外望去,只见正站着打水的一老一少。



    那中年汉子左臂纹有饕餮标记,正是——



    铁甲钢拳于岳。



    此时己值寒冬,于岳兜头一桶冷水泼下后,反手忧怨的轻抚臂上的饕餮。



    钱柳看着这头饕餮,蓦然间勾起了少年恶梦,身躯不由得微微发抖,只是仍一声不吭。



    旁边的打水少女,正是其女——



    袅袅!



    袅袅拿起一块干毛巾,轻声道:



    “爹,让我替你抹干吧!”



    于岳淡淡道:



    “不用了。”



    说话间,内劲一运,在臂顿时转为火红,饕餮标志更显张牙舞抓,令人望而生畏。



    而且,散发出一道奇特热劲。身上的水份迅速被烘干,地面之水也化作蒸气消失。



    更可畏可怖的是,方圆数十步内,树叶亦被热劲所的,尽皆枯萎脱落。



    钱柳倒吸一口气,暗惊道:



    “好骇人的功力!”



    就在这时,鼎内之药也被热劲带动,煎势更急;药鼎受热劲影响,亦加速沸腾起来……



    突然,一人手持双斧,凌空翻身而至。



    正是救钱柳的怪人。



    他突然向于岳左臂疾劈而下。



    因来势太过于猛急,于岳避无可避,立时血溅当场。



    左臂更惨被齐肩劈断。



    这一剧变陡生,钱柳大吃一惊,手臂无意中一拂,“啪”一个药罐倾倒堕地,摔得粉碎。



    那怪人立时惊觉,霍然转身。



    钱柳顿只见一道寒锐无比的眼与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同时逼了过来,不觉惊叫一声。



    这一叫便叫醒了过来。



    原来是南柯一梦。



    但不醒来尤好,一醒来,钱柳更呆住了。



    但发觉身处的房间,赫然是和梦境一模一样。



    一一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左臂传来阵阵隐痛,钱柳右手一抚,才发觉手臂已被包扎妥当。



    但他的在臂明明寸断,又怎会完整无缺?



    心下狐疑,钱柳遂站起来游目四顾。只见卧榻之侧,正放着一夺目刺绣。刺绣上的图案异常独特。



    ——个身形高大威猛的汉子正挥拳痛击一头饕餮。



    甫见饕餮,钱柳内心蓦然涌起一份奇怪的感觉……



    身后一个温柔清脆声音传到:



    “啊,你醒过来了!”



    钱柳转身一看,正是那打水少女——



    于袅袅。



    于袅袅端着一盆水,热切道:



    “你的伤势未愈,要好好休息。来!用温水抹个脸,精神会好点的!”



    钱柳并不想抹脸,他只想出去看看室外是否和梦境一样,但没有办法,袅袅非等着他抹完脸不可,直等他抹完脸,她才肯走出去。



    她走出去的时候,钱柳亦跟着缓步而出。



    果然,屋外情景尽与梦中一模一样。



    那个容貌奇丑的怪人坐在椅子上,抽着旱烟,瞥了钱柳一眼,好整以暇的笑道:



    “哈!于老头,钱柳终于醒过来了。我早说过老夫的功夫是一流的!”



    目光一闪,又狡黠的笑了笑道:



    “如今我己功德完满,你答应给我的条件究竟……在哪儿,快些拿出来呀,”



    于岳左边的袖子软荡荡的,浑不着力,竟似废了一般,声音却仍是硬朗道:



    “神医,放心吧!我早已给你办妥了。”



    钱柳闻言一一惊:



    “神医,难道这容貌奇丑之人,正是武林三神中的神医?传闻他己不间世事,怎会在此遇见他?”



    不觉得慢慢地走了出来。



    神医望望他,再望望于岳,还算比较识趣道:



    “你俩还有许多话要说,老夫就不阻你们了!”



    说完,身形己掠了出去。



    他掠出去时,带飞出儿片落叶。



    可是落叶还没落地,他的人己消失无踪。



    钱柳和于岳却什么话也没说,只静听着落叶飘落的声音。



    但落叶落地,他们又能听什么?



    沉默良久,钱柳终于开口问道:



    “你,为何要救我?”



    于岳仰天叹了口气,道:



    “因为在恶战中,我第一眼看见你,便强烈感到我俩有缘!”



    钱柳不明白,吃惊道:



    “有缘?”



    于岳不答,这时一阵寒密吹过,吹起他披在肩头的衣襟。



    钱柳一看,脸色顿时变了,他发现于岳左臂竟真的被齐齐削断,不觉失口道:



    “啊!你手臂己断,莫非梦境是真实的?”



    于岳淡淡道:



    “那一切都不是梦,你所见的尽皆属实,而我的左臂亦己移植在你身上。”



    钱柳惊得一跳。他并不是容易吃惊的人,可这次他却连眼珠子都似凸了出来。



    他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他摸自己的手臂,再看着于岳的空袖,才感到这条臂异常陌生。



    于岳又慢慢地,平静的道: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在等……今天,我终于等到了!”



    钱柳叫道:



    “你……究竟为了什么,”



    于岳道:



    “若想知道,就随我来。”



    说完,缓缓的走了出去,钱柳跟着他,脚下亦走得很慢。



    袅袅望着他们的背影,正想问你们到底去哪里,胸脯却忽然被人轻轻的摸了一把。



    袅袅立即就如猫一般弹开叱道:



    “啊!你想怎样?”



    正是那容貌奇丑的神医,诞着脸笑道:



    “你爹答应给我的人呢。”



    袅袅脸上一红,羞怒道:



    “呸!谁知道?”



    话刚落音,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口道:



    “大爷,我己恭候多时了!”



    姗姗而来的,正是十大名妓之——



    醉红。



    神医立即一脚跳到八丈高,大笑道:



    “哈哈……于老儿果真守信,来的当真是绝色美人……”



    身形一闪,己抱起了醉红。



    “来来来!美人,快跟我入屋吧!”



    神医天生奇丑,极难获女子青睐,故自订规条,但凡术医者必须献上美女作为交换条件。



    于岳二人直朝山上走去,也不知走了多少时辰。



    于岳忽然道:“很热,是不是?”



    钱柳并不答话,他汗流泱背,但感到——



    热,并非来自四周。



    而发自左臂。



    于岳用仅有的一只右臂,往前面的一个山洞一指,道:



    “那里才是这带最热的地方,热得象是地狱。我现在就带你往这地狱去!”



    他们走进去的果真是地狱,周遭越来越热寸草不生,焦燥一片。



    于岳却象丝毫感觉不到,一直脚步不停的向里走去。



    “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钱柳只好跟着走进去。



    直走到尽头,于岳才一伸手,道:



    “看!就是这副壁画!”



    钱柳一眼望去,立时目瞪曰呆。



    只见洞壁上竞刻着一幅和袅袅所绣图案一样的壁画。



    “又是这头火腆磷!”



    于岳微惊道:



    “哦?你见过饕餮?”



    钱柳惊惊道:



    “我少年时曾遇上它!”



    说话间,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次恶梦,不禁全身冷汗直冒。



    于岳低叹道:



    “难怪!你和我同是遇上饕餮而大难不死,原来真是有缘……”



    钱柳一听,跳起来叫道:



    “什么?你亦见过它?”



    “不错。”于岳微仰着脸,缓缓的说出了那段往事。



    “三十年前,我只是这带村落的一名平凡青年,本以铸石为生。”



    上有双亲,下有一妹,生活也算安定。但一夜,村里忽刮起了一阵不寻常的密沙。



    其时,炉中火焰竟猛然转烈上升,火舌更离奇地被卷往窗外。



    我立时奔出看个究竟,屋外的情景,顿令我心神震骇。



    ——那是一片连绵不断的火海!



    村民竟无暇救火,所有男丁手持武器,纷纷向一头猛兽围攻。



    那头猛兽在火海中张牙舞爪,正是一头全身冒着烈火的——饕餮!



    饕餮挟着无数火舌,男丁们甫一触及,顿时一触即亡。



    我见状冲回屋内,拿取一把石剑,便加入战围。



    由于我本以铸剑为生,对火焰的耐力较强,故能更为侵近饕餮,但它刀枪不入,缠斗之际,手中剑顿被震断。



    我既不能,其余男丁更陆续被焚身而死!



    ——这头异兽如此可怕,凡人如何可以抵挡?



    就在这时,我突然瞥见它身上有一脱甲之处…



    此值情势危急,不容细想,我举起剑便向其直扑!



    只听饕餮“叭”然一声厉叫,断剑竟可插进它脱甲之处。



    想不到那处正是要害所在!



    顷刻,鲜血自其体内飞溅而出,洒在我左臂之上。



    饕餮之血有如千斤沸油,象要将我的手臂炸熟一般。我忍不住痛极而倒,倒在地上翻滚呻吟。



    饕餮亦因负伤,火速逸去了。



    最后,我终于昏了过去。醒来后左臂早已的伤个堪,心想:



    “这条臂膀是废定了!”



    谁知一个月后,的伤的硬皮全部脱落,赫然露出了一条全新的手臂。



    而且,这条手臂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有异于常人的强大力量。



    于是我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不平密的人!



    ——没想到这手臂的潜力仍未发挥,它还有更惊人的力罩。



    后来,我往外地寻找寒石铸剑,两个月后方才回家。



    甫进家门,却见父母俱倒在血泊之中,妹妹己无影无踪。



    原来本地知县早已垂涎我妹子,遂乘我离家,突然强抢,我父母顽抗不从,竟被活活打死。我妹子亦于被抢当晚,不甘受辱,自尽而终。



    惊闻这等惨变,我怒不可遏,疯狂的奔向官府,誓要找其情算。



    便就在盛怒之下,我的左臂不知不觉间变得通红如火……



    直闯官府,官差上前阻拦,我一举这条左臂,立时挡我者死!



    到了后来,我杀得性起,便不断的杀,不断的杀……



    于岳眼中己满溢着说不出的痛惜与悔意。



    钱柳大声插口道:



    “如此恃强横行的狗官,杀得好!”



    “错!我彻底做错了!”



    于岳厉烈的反对。



    “当我杀掉那狗官时,亦杀光了官府的一百零三人,只剩下一个小女孩怯怯的躲在树后。”



    她就是狗官的小女,只得六岁!



    但此刻我已完全疯狂,仿似一头野兽,举臂便要臂下……



    但就在这一刻,我忽然接触到她那绝望和哀求的眼神……



    于岳深吸一口气,接道:



    “那眼神,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它使我如遭雷电,终于恍然在悟:



    每个人都有权生存下去,我根本无权扼杀他们的生命!



    可是我却因一己私仇,害了无数人命。



    结果,我虽放过了她,但已铸成大错。



    无可挽回的在错……



    官府迅速的把我通缉,我仓惶的落荒而逃,从此,漂泊江湖!



    我很后悔因一时冲动而滥杀无辜,故在流浪期间.隐姓埋名,以铁甲钢拳助人解困,以期抵偿所曾犯的杀戮。



    而且,为了纪念铁甲钢拳改变了我一生,我便在左臂纹上饕餮。



    经过许多年的逃亡,血案逐渐平淡,终于鸟倦知返,回到这条村子,亦在无意中找到这个山洞,才发现洞内刻有这样一幅壁画。



    画中饕餮便我心生好奇,且有一种奇妙的亲切感。



    于是,我便在这带定居下来,并不断询问附近年长一辈,试图查探这壁画到底有何渊源和喻意。



    可惜一直茫无头绪,而自己亦娶妻生女,过着平淡的生活。



    不幸妻子早逝,便与袅袅相依为命。



    多年以来,我尽力行善,帮助他人,但始终磨灭不了心中那伤罪恶感觉……



    “这份深入骨髓的遗憾,令我每天寝食难安,闷闷不乐,这就是杀人应付的代价!”



    “如今袅袅已经长大,我决定去干一件事来弥补罪过,但却不想这铁甲钢拳伴我而去……”



    钱柳豁然明白,接道:



    “因此,你便将这条左臂传给我!”



    于岳望着他道:



    “不错!我曾有恩于神医,故他答应相助。这些年来我亦遍寻体质合适的入选,想不到无意中遇上了你,接驳竟然顺利完成,看来我俩缘份不浅!”



    又单手按着钱柳的肩膀,似重托般的道:



    “铁甲钢拳有着不可思议的无穷力量,希望你日后能好好用之正途!”



    钱柳却盯着他,冷冷道:



    “我与黄巢有不共戴天之仇,得此左臂亦只会用它继续杀戳!”



    于岳顿时脸色一沉,道:



    “你真的要杀,”



    钱柳目无愧色,斩钉截石道:



    “非杀不可!”



    于岳跺脚急道:



    “但你这样做又何苦?”



    钱柳冷笑道:



    “何苦,倘若我不杀黄巢,黄巢必会杀我…我们双方,必须其中一个死亡,这场仇杀方可结束,谁都没法逃避!”



    “这就是——我的命!”



    他的话无疑就是射出去的箭,说出来了就绝不会更改。



    “既是无人可改变的命运,那若硬要改变,结果只会带来更大的不幸!”



    钱柳又深沉道:



    “我年纪较你为小,但经历却比你多!命运给我的挫折与挑战,我会一一面对!”



    于岳默然的看着钱柳,发觉他所说的话,全是由他生命中无数惨痛回忆和遭遇而发。



    他再往钱柳瞳孔深遂之外望去,更深深感受到他眼内藏有不可言喻的哀伤。



    这伤哀伤竟令于岳正义之心狠狠凉了一截,他只有叹道:



    “我明白……只希望可能的话,你能尽量珍惜别人的生命。”



    钱柳一愣,大声道:



    “无论如何,救命之恩定当铭记于心,他日必定报答。我亦不欲久留,告辞!”



    说完,己转身跨出了一步。



    于岳道:



    “你伤势未愈,极需神医看顾,何不留下继续休养?”



    钱柳脚步未停,道:



    “金甲军势力庞大,留下只会连累你们!”



    于岳突然大声道:



    “步兄弟,我俩既然有缘,何不留下交个朋友?”



    钱柳脚步遁止,却没有回头。他一字一字他说了一句话:



    “世上有一种人,他不会有朋友,更不会有爱,这种人只有寂寞。”



    “而我——正是这种人!”



    黑暗里,骤然有人低声接口道:



    “错!钱柳,象你这种人,只有一一死亡!”



    最后两个字说完,洞内忽传出一声沉雷般的闷吼。



    “呼!一一一”



    钱柳一听之下,错愕回顾,失声道:



    “这吼声好象是……”



    于岳道:



    “是!我绝不会忘记这吼声!”



    两人心下一惊,不由得同时往洞中深处望去,但见火花乍现,直教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