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一简单随性的装扮,却让她突然成了一路上人们鄙夷的对象,特别是那些男人,一旦看到她的脸,一定会立刻转移视线,同时不悦地皱眉努嘴,好像踩到了狗屎一般。
对于自己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差效应,她很满意,越是从路人的眼中看出她的丑陋,那么她便越是不像原来的自己,也便越是安全。
走着走着,她突然发现华如松的身影,他好像正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面无表情,但焦急之情还是从他冷峻的目光中散发出来。
他是在找寻她吗?真是笨蛋,她若是被人抓了,怎能在大街上晃荡?
不过,此刻她不就是在大街上晃荡着吗?
她追上他的脚步,拦住他,朝他抛了一个媚眼,以娇滴滴的声音道:“华公子,你是在找我吗?人家在这儿等你好久了呢!可想死我了!你可有想人家呀?”
年轻姑娘找各种借口朝华如松搭讪的情况,并不少见,但却是第一次有如此丑陋的一个女子,敢这般大言不惭!
她两道不加修剪的粗眉已经浓密地连接到了一起,鼻右侧长着一颗黄豆粒大的黑痣,下巴上还有一块黑色的胎记,却能依旧笑得那么自得其乐……
见华如松压根儿不理她,欲往边上离开,她上前一把挽住他的手臂道:“华公子,你答应过人家的事,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快跟我回家吧,瞧你一脸的风尘仆仆,可心疼死人家了。”
“姑娘,请自重!”俊男与丑女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早就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了,华如松重重地拨开她的手,快步离开。
乔希追不上他,只好恢复原声,朝着他的背影大喊道:“松树!臭松树!你不理我,我真走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这个男人,果然一点都不好玩,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没走几步,华如松便追了回来,满脸震惊地盯着她,凝视片刻,终于认出,她便是他从昨晚醒来后一直在找寻的乔希。
“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不弄成这副样子,难不成还想被人捉回去?”
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乔希故意挽上华如松的手臂,和他一同往前走,华如松挣脱了两次后,随她挽着,反正,只要找到了她,知道是她,也根本不用在乎他人的目光了。
在华如松送乔希回念云山庄的路上,乔希将她的遭遇大致告诉了他,华如松听完后道:“自作孽,不可活,这又是你自找的。”
乔希白他一眼道:“松树呀,若是往常,你的确有这个资格说这种话,但是你可别忘了呀,自那日你充当我断袖的对象后,你与我也便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谁也脱不了干系。”
“这还不是你的主意?”
乔希笑得极为赖皮道:“哈哈,此言差矣,是你愿打,是你愿挨呀!”
二人走至念云山庄附近时,乔希眼睛一亮,先于华如松看到了叶泠风的身影,心里不由得欢喜起来,正要喊他,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愣在了原地。
叶泠风穿着一身白衣,风度翩翩地站在银杏树下,定定地在看着什么,突然之间,从树后走出一个亦是穿了一身白衣的年轻女子,静静地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神情似极其眷恋,而叶泠风没有拒绝,任由她抱着,还渐渐伸出手,搭在了女子的背部。
目睹此景,乔希的心瞬间停跳了几拍,继而心里酸涩得不行,站住脚步,问华如松道:“松树,你没告诉叶泠风我被人抓走了吗?”不然,他怎这么有空与那姑娘深情相拥?
华如松这时也看到了叶泠风,回道:“你又不是真正的小姐,我何必告诉他?”
“你……你没告诉他?”但告诉他又如何?难道告诉他,他就会着急地来找寻她吗?他最多只会像从前一样,在她失踪的时候,派人去寻找一下她而已吧?
华如松见她满脸的失落,便道:“我没告诉他是因为自我醒来后,来念云山庄便没找到他,也没有人知他的下落。”
乔希自言自语道:“无所谓啦,松树,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进去了。”
华如松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便离开了。
乔希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近山庄的大门,眼尾处却皆是叶泠风与那女子相拥的画面……
为什么她会那么难过?为什么她要去在意他是不是会关心她?
“姑娘,你不能进去。”门口的两个守卫拦住了她。
姑娘?他们竟叫她姑娘?难道一夜之间,叶泠风因为有了新欢,便扶正了那个白衣女子,而她则成了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她诧异地抬头看着两个护卫,并未想到是自己的装扮引得他们没有认出自己,于是闷闷地回头,失神地往来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飞烟——”树下的叶泠风看到她的背影,放开怀中的女子,朝她走了过来。
她的心霎时动了动,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便被那个美丽的女子那融融的目光所掩盖,同时,她想到了自己脸上的装扮,便对着走近的叶泠风灿然一笑道:“公子,您认错人了。”
叶泠风对于乔希的谎言未加言语,只是抬手抚过她的眉、鼻、口……手指所过之处,假眉、黑痣、胎记皆悄然落下。
“你——”乔希震惊地抬头看他,他为何这么快便认出了她?记得他第一次看到穿男装的她时,根本就没有认出她来,而现在,她装扮成这副丑样,他却能一眼认出?
“飞烟,听小安说昨晚你一夜未回,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她去哪儿了?
原来她的彻夜未归,对他而言只是一件这么平常之事?他根本不会意识到她可能陷入了多么荒唐的危险之中……
她的心刹那间便盛满了委屈与酸楚,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飞烟,你怎么了?”叶泠风抚上她的脸颊,拭去她的泪珠。
乔希重重地拨开他的手,大声道:“这一切皆是你害的,若不是你要我穿男装,昨晚又怎么会——”
她突然变成一个任性的孩子般,很想发脾气,且将所有的怨气全倾泻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
“叶泠风,我再也不会听你的话,以后出门再也不穿男装了。”不穿男装是她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此刻她却极想以这个理由横加发泄。
这次,她畅通无阻地冲进了山庄的大门,两个守卫惭愧地低下头道:“少夫人……”
门外,白衣女子走至叶泠风身边,轻声问道:“二师兄,她是谁?”
叶泠风望着乔希离去的背影,半饷才对白衣女子道:“跟我进来。”
跑入山庄的乔希正好看见正在练跳绳的典儿,便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他。
典儿一看见她便马上扔下绳子扑过来道:“娘,抱抱。”
乔希蹲下身将他搂在怀中,渐渐地越搂越紧,突然间又失声痛哭,典儿在她的带动下,亦是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最后似比她哭得更凶。
乔希忙止住哭泣,擦着他的眼泪道:“傻典儿,娘哭娘的,你哭个什么劲儿?”
典儿噘着小嘴道:“看见娘哭,典儿也想哭。”
乔希看着他可爱的模样,破涕为笑道:“典儿你虽不是娘亲生的,却能与娘如此母子连心,娘很感动。”
典儿傲慢地一扬头道:“典儿就是娘生的。”
乔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道:“胡扯,这是不可能的事,老人说胡话是老糊涂了,难道典儿是小糊涂了?”
典儿嘻嘻傻笑道:“典儿才不是小糊涂,典儿聪明着呢。娘你为何要哭,是谁欺负你了吗?”
“哪有人敢欺负娘?娘只是想流点眼泪洗洗眼睛而已。”
“洗洗眼睛?”
“嗯,典儿你看着娘的眼睛,经过方才眼泪的清洗,娘的眼睛是不是变亮了呀?”
典儿一本正经地端详着她的双眼,遂点头道:“典儿将来眼睛脏了,也学娘这般清洗。娘,典儿的眼睛可也变亮了?”
“嗯,比娘的还要亮了。”
望着典儿那双清澈闪亮的大眼睛,乔希在他脸颊亲下一口,典儿就像她在这个世上唯一最贴心的亲人似的,每每面对他,就会有一缕浓浓的代表着亲情的温情荡漾在她的心间,很是窝心。
正在母子二人嬉笑着将彼此脸上的泪痕一点一点抹干净之时,身后传来一声男人的呼唤:“典儿——”
母子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叶泠风与那白衣女子正一起朝他俩走来。
乔希这时才真正看清了白衣女子的长相,她有一张清丽的绝美脸庞,如一朵盛开在水塘中的水莲花那般娇美脱俗,只是眉宇间却藏着一抹难掩的寂寞与无助。
当典儿的小身影落入白衣女子的眼帘之中,女子平静的脸霎时便改了颜色,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种浓浓的思念之情,嘴张了又合,手伸了又收回,步履沉重,只得立在原地看着典儿,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晶莹地打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