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仲水曼所料,没过几天大姑姐一家就来到了,一进门便扯开嗓子笑道:“哎呀呀,我的好弟弟,听说前些日子还进了趟衙门?”
荆一书还没说什么,荆老爷已经不乐意了,进去那种地方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几天言行举止都格外小心,就是生怕邻居问到荆一书那件事。
因此荆老爷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呵斥道:“亏得还当着你自己孩子的面,这样大吼大叫的像什么话。”
荆桂清见自己老爹不高兴,暗自撇撇嘴,转身又挽住仲水曼的胳膊,打量着仲水曼凸起的肚子,道:“哟,水曼,肚子已经能看出来了啊。就是你穿这衣裳可不怎么样。”
肚子能看出来和衣裳有什么关系,仲水曼笑笑,她已经习惯了大姑姐这种拙劣的铺垫。
仲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荆一书在武馆的月钱也不多,在穿戴上,仲水曼总是能节省的绝不浪费,平日里略显灰扑扑的衣着看起来很是不起眼。这些日子,仲水曼的肚子一点点的鼓了起来,之前的那些衣裳已经明显穿不下了,又没有多余的银子来置办新衣裳,于是便拿了黎氏的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来穿,黎氏身材胖,衣裳穿到现在的仲水曼身上刚刚好。
而此刻,仲水曼的节俭便成为了大姑姐嘲讽的对象。
“哎呀,你这衣裳从哪弄的,看看这袖子肥的。”荆桂清扁着嘴,啧啧有声,“还有这布料颜色,啧啧,哪是咱们这个年纪穿的,给咱娘还差不多。”
仲水曼也不气恼,笑着回应道:“这就是咱娘的衣裳,我之前的都穿不下了,正好咱娘有不穿的,就借给我了。”
“哎呀——”荆桂清皱着眉,微拧着脖子,拉了长长的腔调,似乎颇为厌弃似的,“要我说快脱下来吧,这样看真别扭,换成我宁可烧了也不能穿这衣裳。”
这话仲水曼听起来倒没什么,却惹恼了黎氏。
什么叫宁可烧了也不穿?只有死人穿过的衣裳才会被拿去烧,这大闺女说话真是越发的没个谱了。
当着姑爷的面,黎氏又不好说闺女什么,借着去烧水的由头气鼓鼓地出了房间。
荆桂清没有注意到黎氏极为不喜的神色,又开始同仲水曼显摆起了身上的衣裳,“哎水曼,你看我这衣裳,好看吧?”
仲水曼伸手摸摸衣裳袖子,对着大姑姐友好地笑着说:“嗯,挺好的,这料子真不错。”
其实她本来想夸的是这衣裳好看漂亮之类的,但抬眼打量了一下,仲水曼觉得要真那么奉承就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只得试了试料子,好给自己找一个能夸得出口的理由。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荆桂清几乎每次回来身上穿的必定都会是一套簇新的衣裳,并且每次都很挑战仲水曼的审美底线。
荆桂清这人的穿着打扮就一个字,俗,不是穿的花里胡哨乱糟糟一团,就是俗不可耐的红配绿,首饰也是什么值钱带什么,完全不管是不是好看,若不是那布料还算上乘,便真真让人找不出一丝可赞美的地方来了。
“就是说嘛,还是得穿得鲜亮一点好看。”荆桂清扯着衣裳一角,乐滋滋地炫耀着。
仲水曼附和着点头,心里却实在不想再多看一眼荆桂清的打扮,心里满满的全是疑惑,同样都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为什么大姑姐和二姑姐的审美观就有着这么大的差异呢。
荆桂清扯着仲水曼一个劲地说个不停,话里话外无非实在炫耀她的衣裳首饰,仲水曼听得腻了,心里不免有些烦躁,直到大姑姐一家吃过饭离开才算松了口气。
这一回仲水曼的心里实在是有些恼了大姑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软性子助长了大姑姐的气焰,她发觉这几回大姑姐在自己眼前炫耀的一次比一次更夸张,这一回直接就有了些鄙夷挑衅的意味在里面。
荆一书就算再迟钝也看出了仲水曼的不高兴,劝道:“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打小就横惯了。”
“那也不能回回都跟我横吧?我又没惹到她什么。每回回来都像是故意对付我来了。”仲水曼满腹委屈,一时气恼过了头,心里想的什么就直接道了出来。
试问这天下有哪个女人是不爱美的?如果她手里有足够的银子,她也想打扮的漂漂亮亮,带最亮眼的首饰,可关键就是,她哪有多余的银子呢。
在这个年代,只有特别穷的人家,才会让家里的女人外出做工,一向好面子的荆家是绝对不可能让这个儿媳妇外出做工的,平日里的吃穿开销都要靠荆一书在武馆的那份月钱,光是人情来往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想起大姑姐的嘲讽炫耀与二姑姐花枝招展的模样,再低头看看自己灰扑扑的衣服,仲水曼心里的委屈一波接一波的涌出来,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硬生生地压着心口疼。
荆一书看得心疼,又不知道说什么,索性直接开了装银两的盒子,掏出块银子塞进仲水曼的手里,“喏,明天去铺子里看看,有喜欢的衣裳就买一件,咱又不是买不起。”
“我不要。”仲水曼将银子一推,眼里有泪光在打转。
荆一书急了,一个劲地往仲水曼手里塞,“看看,这点小事也值得你哭,你们女人家的眼泪就是不值钱,让你拿着就拿着,连给自己女人买东西的银子都赚不回来,那我还是个男人吗?”
仲水曼蹭蹭发痒的鼻尖,眼眶发烫,手里的银子还带着荆一书手心的热度,不知道为什么,这只是一块价值并不高的碎银,却让此刻的仲水曼感受到了一种千金不换的踏实感。
仲水曼丢开银子,将脸埋进荆一书宽厚的胸膛,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这是第一次在穿越后她真实的感情流露,此刻的她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藏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好好的哭一场,将所有的委屈不甘统统用眼泪冲刷掉。
荆一书知她委屈,由着她哭下去,直到哭累了,仲水曼才靠在荆一书的肩膀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