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开春，又该到科考的时间了。自年前很长一段时间，荆家就进入了积极备战的准备，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不用荆浩光插手，平日里吃的饭食都是由黎氏端进房里，方便他吃完赶紧读书。



    荆浩光深知这次科考对自己的重要性，整日里足不出户，门口苦读，要知道，按他这个年纪，若再不能够在乡试中过关，那他这辈子就没什么出人头地的指望了。



    不能够出人头地，荆浩光倒没觉得有什么打紧，放眼望去，这遍地不都是无名无份的平民，也没见哪个活不下去的，他担心的是自己落榜后荆老爷的反应。



    自从他懂事以来，荆老爷就已经千百次的告诉他，要奋发图强，要科举高中，要为荆家光宗耀祖，不能再让别人小瞧了去。这些道理他都懂，但就是因为他懂，所以无形之中便背负了巨大的压力。



    荆老爷对这次的乡试无比重视，依照荆浩光的年龄，这是他最后一年有参加乡试的资格了，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重新光耀荆家门楣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科考当日，荆老爷亲自陪同荆浩光去到考场，临走时还扯住儿子的手，几乎就老泪纵横般地叮嘱了一番荆浩光，差不多把荆家从前那些光耀的历史只字不漏的叙述了一遍。荆浩光本就觉得压力颇大，荆老爷这么一叮嘱，荆浩光更是连气都喘不过来。



    回到家的荆老爷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整个人看起来却都是坐立不安的，仲水曼有些不太放心，约摸着小叔子该回来的时候提前抱着祥薇在大门口那里等着，她晓得荆浩光的脾气有时候也不太会转弯，生怕等一下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荆老爷着急上火。



    荆浩光回来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倒也平静，仲水曼小心翼翼地问他感觉怎样，荆浩光轻轻叹了口气，道了一句：尽人事，听天命。



    潜台词便是，这事有点玄，落榜的可能性很大。



    仲水曼也不晓得这时候怎样接话才好，只能叮嘱了几句荆浩光，让他等会跟荆老爷汇报的时候说的好听一些，毕竟事情最后的结果谁也猜不到，起码先给老爷子个盼头也是好的。



    等乡试结果张贴出来，荆老爷是头一个兴冲冲地出了家门，也是第一个惨白着脸回到家的人。



    果然如同之前猜测的一样，荆浩光毫无悬念地落了榜。说实在的，荆浩光的确不是个读书做官的料，这一点除了荆老爷之外，荆家其他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碍于荆老爷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罢了，尤其是黎氏，疼儿子归疼儿子，也从来没有盼过荆浩光有朝一日能够高中。



    因为提前预料得到，黎氏就不怎么感觉失落，荆老爷则像是丢了魂一样，看人的时候眼珠子都没了力气，眼皮死沉沉的耷拉着。



    “咱爹还是不肯吃。”仲水曼端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走出房间，无奈地对荆一书说道。



    荆一书一听荆老爷吃不下东西，也吃不下东西了，叹气道：“这怎么成，就算出了天大的事，这东西总得吃呀。”



    黎氏有些生气，这老头子，都活到这把岁数了还闹小孩脾气，这要是以后荆家都没人科举高中，他还打算到死都不吃东西了？黎氏将一小勺烂烂的米糊喂给怀里的孙女，赌气似的说道：“来，祥薇，你爷爷不吃，咱们吃，又没个天灾人祸，总不能自己饿死吧！”



    “娘，可别这么说，估计爹也就是心里不舒坦，过些日子就好了。”仲水曼坐到黎氏身旁，接过祥薇，柔声劝道。



    “过些日子，哼……”黎氏不满的嘟囔了几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荆浩光则一直坐在旁边闷头扒着碗里的饭，也不夹菜，就低着头一个劲的吃饭，别人还没吃完几口，便听得他道了一声吃饱了，转身便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仲水曼同荆一书无奈的对视一眼，心知荆浩光的心里也不好受，荆老爷这样做，无疑是让本来就自责的荆浩光更加内疚。但他们又不好责怪荆老爷什么，就连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就在仲水曼小两口为了这件事绞尽脑汁的时候，荆老爷却突然一切恢复正常，早饭吃了满满一大碗面条后便收拾整齐出了门，起初大家都以为荆老爷是想开了出去散散心，可等到中午过了还不见人回来，仲水曼心里有些害怕，荆老爷别再是想不开去跳河了吧？



    就在一家人胡思乱想到脸色发白的时候，荆老爷气喘吁吁的回来了，看样像是走了不少的路。



    还没等黎氏开口问他这一天都去了哪，荆老爷便先对着荆浩光招招手，示意他坐的近一些，然后便开口说道：“柳家那门亲事，我替你应下了。”



    此话一出，除了仲水曼，其他三人均是脸色大变，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荆老爷，黎氏最先反应过来，纳罕道：“柳家那门亲事，早先要拒绝人家的是你，怎的这会你又眼巴巴过去应了人家？”



    “就是。”荆一书随即也附和道，“我记得娘见过那柳家小姐，是个能说会道一包心眼的，跟浩光他……”



    话没全说出来，但意思很明确，他不认为那位柳家小姐和荆浩光相配。



    仲水曼闷不吭声地抱着孩子守在一旁，一句话也插不上，一来她不认得那柳家小姐，二来公婆俱在，小叔子的婚事，她这个做嫂嫂的能避就避，免得说了什么将来招人埋怨。



    一连几天没敢同荆老爷说话的荆浩光也有些急了，直接便拒绝道：“爹，这门亲事，我不乐意。”



    “你还不乐意？”荆老爷斜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瞪了一眼荆浩光，“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我已经替你应下了，你乐不乐意，人都得娶进来。”



    “爹，之前最赞成推掉这门亲事的可是你啊。”荆浩光皱着眉，很是不理解的问荆老爷。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当时我想，若你能科举高中，柳家的女儿自然是配不上你的，可你现在呢？柳家肯把闺女嫁给你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