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水曼从未这样清楚的了解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句话的意思,此刻她自然不能直接告诉黎氏她没有钱,女儿对母亲说没有钱是撒娇的一种,但若是换成了儿媳妇就是变相勒索的一种了。
若是之前,她还能将这笔银子拿出来,可就在前段日子,她和荆一书将他们辛苦积攒了许久的银子统统借给了荆浩光,现在当真是捉襟见肘,一文多余的钱都没有。
迫于无奈,仲水曼只好装成没有听懂的意思,黎氏只当她是因为难过伤心的乱了心神,也就没再继续说药费的事。
黎氏倒也不是多在意谁掏这笔银子,只是一来荆家这种各房算各房帐的习惯已经在心里根深蒂固,二来她也并不知道两个儿子的具体银两收入,更不知道仲水曼他们借钱给荆浩光的事情。
“娘,我饿了。”荆祥薇的声音突然怯怯的响了起来。
原先荆祥薇一直都乖巧地待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大人们讲话,她知道大人们表情严肃的在谈论事情的时候要乖乖的不能打扰,可她毕竟只是个孩子,肚子一饿就忍不住。
荆祥薇的这句话倒是帮了仲水曼一个大忙,一听小祥薇饿了,荆老爷便领着她回去自己的院子里找点心吃,黎氏同柳佩蓉一起去了厨房做晚饭,屋里只留下仲水曼一人照看着荆一书。
如果不是身上缠着的绷带和零星的血迹,这样看起来荆一书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仲水曼坐到床边,呆呆地看着荆一书,半晌叹气,自然自语又像是说给荆一书听。
“你怎的就这样没脑子呢,人家喝你也喝,现在可好,长记性了吧。你也够狠心的,不想想我也得想想祥薇啊,你要是去了,咱们的小祥薇可怎么办……”
仲水曼喃喃自语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被褥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印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将仲水曼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慌忙开门一开,来的人是柳佩蓉,手中端了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碟子青菜和一碗煮的烂烂的粥。
“我之前听人家说过,人在心中郁结的时候,最好吃一点清淡又容易消化的东西,我就帮你煮了碗粥,这菜虽说简单,吃起来倒也爽口,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再给你弄点别的。”柳佩蓉说着,将手里的托盘放到了桌上。
柳佩蓉苦笑道:“我现在哪里吃得下,胸口闷得慌。”
“吃不下也得吃,你若是饿得没了力气,谁来照顾大哥和祥薇?”
柳佩蓉这么一说,仲水曼才发现荆祥薇没有回来,估摸着这个时间她应该吃完饭了才是,仲水曼心头又是一跳,别再是女儿又出事了吧?
“祥薇呢?”仲水曼急急地问道。
柳佩蓉被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说道:“祥薇在咱爹那儿,咱娘说这几天先让祥薇睡在她那里,也好让你轻松一些。”
仲水曼这才舒了一口气,安下心来。
“嫂子,不是我爱多嘴。你没必要这么紧张,祥薇就在自己家里哪都不去,比什么都安全的。”柳佩蓉看出仲水曼心中所想,劝道,“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好好吃好好睡,大哥已经出了事,你要是再饿出点什么毛病,谁来照看祥薇?再好再贴心的人,那也比不上你这个亲娘。”
仲水曼知道,柳佩蓉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自己,无非就是不想自己急出什么病来,于是也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意思,便拿起筷子慢慢地吃起来。柳佩蓉一直陪在仲水曼一旁,直到仲水曼将碗里的粥菜全都吃光。
“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仲水曼吃饱后,精神也好了不少,也有力气同柳佩蓉说几句玩笑话了。
柳佩蓉故意做出恼了的样子,扭头道:“瞧这人,端的是不识好歹,明明是为你好倒像是逼迫你做什么坏事。”
妯娌二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话后,柳佩蓉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小钱袋,搁在桌上,正色道:“大哥这回要用的银子不是小数目,浩光的铺子现在还没回本,这已经是我们现在能拿出来的最多的银子了。虽说不顶什么大用,好歹也是能帮上那么一点半点的。”
“这怎么成?”仲水曼急了,抄起钱袋就往柳佩蓉手里塞。
荆浩光的成衣铺到底是个什么境况她又不是不知道,别看平日进进出出的客人不少,可实际肯掏腰包的客人也只有那么一小部分,本钱都没赚回来呢,哪里可能有什么盈余。
“嫂子。”最后推搡不过仲水曼的柳佩蓉拿过钱袋,往桌上一拍,道,“今儿这银子你若是不收下,就是在打我们的脸。当时我和浩光有难处,你和大哥二话没说就将积蓄借给了我们,今儿大哥出了事,我们就是再难也得筹些银子帮你们。不然哪还能称得上是人?连条狗都算不上!”
柳佩蓉的性子一上来,也是个火爆的脾气,又道:“今儿这银子你若是不收下,往后我们就只当没有你们这对哥嫂,这些不要,那我们欠的其他银子你们也甭要了!”
“你瞧你,说的好好的,怎的就要赖账了?”仲水曼这下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倒真是个嘴巴厉害的,我不是担心你们铺子不够银钱来用么。”
一听这话,柳佩蓉知道仲水曼是肯收下这笔银子了,紧绷着的脸这才舒开来,笑道:“怕什么,反正都是自家的铺子,就算是过去这几个月,往后要缴租了,估计再跟咱爹拖几个月也是不成问题的。“
顿了顿感,柳佩蓉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知道这些银子是有点少了,可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来了,否则的话,就算是先给大哥垫上全部的花销也没什么的。”
仲水曼鼻子一酸,眼泪险些落下,先不论柳佩蓉这些话到底是不是完全的发自肺腑,单凭她有这份心,也足够让人感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