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手八脚的把黎氏抬到了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太阳穴，老半天才听到黎氏嗯的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娘，没事，佩蓉跟孩子都没事。”见黎氏挣扎着要下床，仲水曼赶紧说道。



    黎氏一听孩子没事，这才放下心来，耷拉着眼皮又躺了回去，刚才那一番惊吓可着实将她吓得不轻，这会头还晕晕的疼。



    柳佩蓉害了怕，也不敢再闹，见黎氏醒转过来没什么大碍，荆浩光铁青着脸走了出去，临走一个字都没有同柳佩蓉说。



    大家都以为荆浩光只是暂时生会气，不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没想到这天刚刚到傍晚，荆浩光便早早地回来了，径直便进了房间，对在门口择菜的柳佩蓉视而不见。



    柳佩蓉气不过，摔了菜就跟着进了屋，仲水曼担心再闹出点什么事来，赶紧追了上去，刚跟着柳佩蓉进了房间。



    一进门，二人便看见荆浩光表情严肃地跪到地上，正对着荆老爷和黎氏，道：“我想娶叶儿回家，还请爹娘答应。”



    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和震惊，一屋子的人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荆老爷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问道：“浩光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想娶叶儿姑娘回家。”荆浩光目光直直地看过去，半分心虚的感觉都没有，更加不顾及旁边是不是还站着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的妻子。



    哗啦！荆老爷猛地将茶杯砸到地上，热烫的茶水泼了荆浩光一身。



    “你个逆子！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还是嫌我跟你娘命太长，打算早早的气死我们两个老不死的？！”



    荆老爷气得真想过去对着荆浩光踹几脚，要不是膝盖上还坐着小孙女，搞不好荆老爷就不只是想想了。



    荆祥薇距离荆老爷最近，听到的吼声也最大，小孩子胆子小，抽抽鼻子，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黎氏见了自然心疼，赶紧将孙女抱在自己怀中，劝荆老爷道：“你先别发火，别把祥薇给吓着了。”



    “浩光，本来你们小两口的事，我这个做长辈的不该开口，但今天我就多两句嘴。今儿早上这事，说到底是佩蓉的不是，你生气也好，发脾气也好，我这个做娘的都能理解。但纳妾这回事可不能冲动，虽说进来了也只是个妾，但那也是个大活人不是？也得要吃要喝的不是？你跟佩蓉怄气就要把人家娶回来，到时候她吃的穿的，谁负责？难不成还指望你爹掏银子帮你养小妾？”



    仲水曼突然就对黎氏刮目相看了，她本来还以为向来偏袒自己儿女的黎氏这次也会无条件站在儿子这边，没想到居然还说了回公道话，虽然这公道话是建立在黎氏心疼银子的基础上。



    这时，自打进来后便沉默着一言不发的柳佩蓉突然爆发了，冲上前就给了荆浩光一记耳光，像头暴怒的母狮子，怒吼道：“像娶那狐狸精，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只要那个狐媚子进来了荆家的门！我就带着孩子一起去死！”



    吼完，柳佩蓉便大哭着跑了出去，扶着院子里的一棵树便开始恸哭不止。



    “爹，娘，你们倒是看看，这跟泼妇有什么区别？”荆浩光气得浑身发抖，语气更坚定了，“我一定要娶叶儿进门！”



    “你给我住口！”荆老爷一拍桌子，气得额角青筋毕露，“你一口一个叶儿叶儿的，别忘了，佩蓉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那么多年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亏得你当日没高中，要不然现在搞不好你领的俸禄还不够你纳妾用的！”



    荆浩光眼神斜斜地垂下，眼中闪过不甘的神色，嘴里还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荆老爷和黎氏坐得有点远，没听到荆浩光说的什么，但仲水曼却听得清清楚楚，荆浩光说的那句话是“本来我就不想娶她”。这个“她”毫无疑问是柳佩蓉。



    原本，仲水曼还不觉得什么，如今听到荆浩光说得这句话，仲水曼却是替柳佩蓉寒了心。



    当初荆浩光看不上村姑样的柳佩蓉，闹得荆家差点人仰马翻，后来见他渐渐不再抗拒，柳佩蓉进门几个月就有了身孕，她还以为这个眼光极高的小叔子是放下了，打算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没想到，柳佩蓉嫁进来已经快一年了，荆浩光的心里居然还是在嫌弃这个不够“窈窕淑女”的妻子。



    荆老爷胸口急剧起伏了几下，强忍着怒气，道：“浩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就出去好好跟佩蓉赔不是。打今儿起也别再提那个宋叶儿，咱们荆家没那么多米来养闲人。”



    “爹，我对叶儿才是真心的，也难得她对我有意，肯不计较做妾的身份嫁进来，你们还是别再阻挠了吧。”荆浩光冷着脸，态度异常坚决。



    仲水曼这下也有点恼了荆浩光，一直都觉得这个小叔子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也是个见色忘义的玩意。忍了再忍，仲水曼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浩光，这事吧，嫂子虽说是局外人，但也要插两句嘴。就算你可以不管佩蓉，也不管咱爹娘的反对，把那叶儿姑娘娶了进来，这都是你自己的事，其他人谁也管不着。但你想过你的孩子没有？我那小侄儿还有百来天就该出生了，弟妹正是最该好好休养的时候，这时候你闹着要娶其他女人，这不是往弟妹心窝里插刀子么？万一，弟妹的孩子有个万一，你这个做爹的不心疼么？”



    提到柳佩蓉的孩子，荆浩光的目光果然柔软了不少，挣扎了片刻，却还是没有改口，仍是那句雷打不动的“要将叶儿娶回家”。



    荆老爷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越看跪在眼前的这个儿子越觉得心烦，荆老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笃定过荆浩光是个不争气的玩意，读了那么多年书，回回落榜，如今做生意眼看就要有点起色，立马就要弄个女人回来，还是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女人。



    劝说无效，仲水曼也懒得同他多费唇舌了，又担心外面啼哭不止的柳佩蓉，转身便走了出去。



    现在的柳佩蓉情绪异常激动，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仲水曼只能坐在一旁老老实实地陪着，生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哭了足足有个把时辰，仲水曼才将柳佩蓉劝得回了房间，晚上院子里湿气重，待得太久怕伤到了胎儿。



    估计是哭得累了，柳佩蓉回到房间躺下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仲水曼这才放心地出了院子。



    等她回到荆老爷的房间时，荆浩光还在地上跪着，衣裳前襟又多了一滩水渍，脚下的碎瓷片也多了不少。荆老爷许是骂得累了，阴沉着脸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也不看向跪在地上的荆浩光。



    荆浩光的体质不如荆一书壮实，这个把时辰跪下来，脸色居然有了些许的苍白，身子也没那么直挺，显然是有些跪不住了。



    这父子俩人算是耗上了，一个坚决不肯点头应承，一个你不点头就算跪到死也要你点头。



    最先忍不住的人还是黎氏，没有比做娘的还要更了解自己儿子身体的人了，荆浩光的脸色苍白一分，黎氏这心就更痛一分。



    “算了算了，儿大不由娘，咱们也就甭管了，由得他去吧。”黎氏叹口气，无奈道。



    黎氏的话又引得荆老爷发了脾气，这一回索性摔了最大的茶壶，看着一地的瓷片茶水仲水曼就头疼，他们是吵痛快砸痛快了，可过会要收拾这些的人不还是她么。



    虽说荆老爷这回又砸了东西，却再没说阻止的话，只拉下脸来一声不吭地起身走人了。



    黎氏皱着眉，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儿子，眼神很是复杂，良久才开了口。



    “起来吧，我跟你爹不拦你了。只是有一点，我不管你是想娶什么叶儿花儿的，在佩蓉生下孩子之前，你是想都别想！”



    荆浩光现在的心情哪里还会计较是之前还是之后，一听黎氏说允了，脸上当即也有了笑模样，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仲水曼在一旁看得直咋舌，她还以为荆老爷和黎氏多少也能坚持个几天，没想到这么轻松就答应了下来，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在这个年代男子纳妾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要有银子养得起，哪怕养上百八十个都没人说什么。



    古代女子的地位啊……仲水曼悄悄叹了口气，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悲凉，若是有朝一日，荆一书也闹着要纳妾，到时候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只是想想，仲水曼的心里便生出了一阵寒意。



    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荆祥薇突然问仲水曼，婶婶为什么要哭。仲水曼语塞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只得含糊的说，你叔叔快要娶小婶婶了，你婶婶不高兴，就哭了。



    “小婶婶？可是叔叔不是已经有了婶婶吗，为什么还要再娶一个小婶婶？”荆祥薇更加疑惑地看向仲水曼。



    面对着孩子那双清澈的眼睛，仲水曼只得长长地叹息一声，摸摸荆祥薇的小脑袋，她不知道此刻应该对孩子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