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要把俩姑姐天天带着家人去自己面摊蹭吃蹭喝这件事向荆老爷告状这件事，仲水曼思前想后，还是没有告诉荆一书，反正之前柳佩蓉可是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说，只要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就好。省的荆一书的心里再产生什么负罪感，觉得对不起两个姐姐。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人家，吃午饭的时候一般是全家人到场最齐的时候，荆家自然也不例外，只单单缺了荆浩光一个在铺子里看店。



    柳佩蓉一边吃着饭，一边看似随意地问起了仲水曼面摊的生意如何，仲水曼愣了一下，马上想起现在她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便笑了笑，说道：“还行，算是一般情况吧，挺多回头客的，觉得我们的面味道好，一天天的，还算是稳定。”



    “哎呀嫂子，你亲手做的面，那滋味没得说，就算再挑剔的人吃了都得说好。”柳佩蓉笑得阳光灿烂，话题一转便开始夸起了仲水曼做的面味道有多么多的好。



    这一通褒扬下来，夸得仲水曼都有些晕乎了，忙谦虚道：“看你说的，不就是碗么，都让你给夸成什么龙肝凤胆了，那有那么夸张的好味道。”



    “哪儿夸张了？我说得可是一点都不夸张，不信你问咱娘。”柳佩蓉看向黎氏，笑道，“娘，你说我们大姐二姐的嘴巴算是刁的吧，除了咱娘做的饭，我可没听过她俩夸过哪儿的东西好吃。”



    这几天黎氏的情绪一直不怎么高涨，毕竟是刚刚没了亲爹的人，脸上也鲜有笑容，听到柳佩蓉这样说，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微笑，一连几天都低沉着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了点活力似的。



    “可不是么，那两个丫头，打小让我给宠坏了那张嘴，平日里嘴巴刁的很，你就算是上天摘下月亮给她们吃，都不一定能换句好味道。独独就是爱吃我煮的面，打小就爱吃，还那么高的时候一人就能吃上一大碗。”黎氏伸手比划着当年两个女儿的身高，嘴里虽是嗔怪着这两个丫头的挑嘴，眼神里却有着藏不住的骄傲。



    “就是，咱姐吃东西这么挑，天天吃嫂子你做的面条都不觉得腻，你这手艺够可以的了，还想再怎么好啊，再好就该去那宫里头给皇帝做御厨了。”柳佩蓉打趣道，“不行，这么一说我也馋了，嫂子你可不能偏心，好事都给咱倆姐了，赶明儿起，我也要带上祥磊去吃你的面去。”



    “你去就去吧，带上祥磊干什么，祥磊都还没断奶，你就让他吃面条？也不怕噎着孩子了。”仲水曼忍俊不禁，伸手拍了下越发没个正形的柳佩蓉。



    柳佩蓉嗨了一声，颇似不满地抱怨道：“看看，果真是认识时间长的比较亲，咱姐也不过就是比我早与你相识个几年，怎的她们能带上姐夫孩子去吃，我就不行了。这可不成，这不是偏心么，就算我能依了，咱爹也不能依了。从明儿开始，我打算带上咱爹咱娘，一块儿吃去，爹，娘，你们明儿可别忘了啊，咱得起个大早，早早地过去，这种好事咱可不能亏了才是。”



    这些话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看起来都像是柳佩蓉在开玩笑，黎氏一贯没有往深处想的习惯，也就真当成玩笑听一听乐一乐便过去了，至于其他的，黎氏则是什么都没想到。但荆老爷则不同了，荆老爷这人性子很较真，说白了就是有些偏执狂，针尖大小的事他都能剖开一层层地思索，今儿自然也不会听过去就算了。



    起初，这些话听起来的确就像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毕竟是家人，饭桌上哪有那么多的正经事可说，大部分时间所交流的都是这种没什么营养的玩笑话，但今儿柳佩蓉所说的这些，过后荆老爷细细地琢磨了一下，登时便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听儿媳这话，似乎像是自家闺女带着姑爷孩子去了儿媳的面摊上天天蹭吃蹭喝还不给钱呢。荆老爷的眉头一点点地皱了起来，他清楚大儿子的生意是小本经营，亏是亏不了多少，但是向要赚钱也不是容易事，天天由着那么两家人白吃白喝，那还不得亏本到家了？再说了，哪有当姐姐的成亲了还带着丈夫孩子去弟弟那里天天吃白食的，要是真的，到时候时间一长传了出去，人家不得说是他这个做爹的不会管教么？



    再往下一想，荆老爷更是有些着急上火的坐不住了，他拼死拼活了大半辈子，图的不过就是两件事：一是为荆家重新振兴打个坚实的基础，第二便是想要有个良好的名声，起码不至于让别人在提到自己的时候有什么可诟病的。可如今自己煎熬了半辈子混下来的名声马上就要被自家的儿女给抹上污点，这怎么能够让他沉得住气。



    琢磨了一下午，荆老爷决定了，明儿一大早就跟着大儿子大儿媳去一趟，至于事情是不是真的，到时候自己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么。既然决定了，次日清楚，荆老爷早早地便醒了过来，穿戴整齐后守在前院里等着出摊的儿子儿媳。



    “爹，起这么早，想出去走走？”荆一书推着小车向门口走来时一眼便看到荆老爷，笑嘻嘻地说道。



    荆老爷支支吾吾的嗯了几声，说道：“我今儿有点睡不着，醒这么早也没个去处，我还没去过你们卖面的地方看看呢，正好这会跟着你们去认认地方。”



    “嗨，爹，咱这就是个小面摊，又不是在屋里头的，认什么地方啊。”荆一书大大咧咧地笑着，压根不清楚荆老爷心里想的。



    荆一书看不出来，仲水曼却能猜出个七八分，当即心里便开心得不得了，却又有些忐忑，生怕荆老爷突然改口说不过去了。还好，荆老爷坚持要去，荆一书也不好再阻拦什么，三人一路说着，很快便到了平日里卖面的地方。



    这个时候街上的人还不算多，只有零星几家卖菜的摊贩开始将货物堆在地上，过了不多久，人便渐渐开始多了起来。清晨总是有点冷飕飕的，仲水曼怕荆老爷觉得冷，就先煮了碗面端了过去，让荆老爷先吃着暖暖身子，荆老爷刚吃碗面不多时，大姑姐二姑姐两家人便像是约好了似的，齐刷刷地出现了在面摊前，三个孩子早已经轻车熟路了，挑了最舒服的位置便一屁股坐下，眨巴着眼睛等仲水曼将面端上来。



    “哎呀，爹，你今儿怎么在这里呢？”荆桂蕊姊妹俩极亲热地迎了上来，一左一右地围在了荆老爷身边。



    “唔，今儿起的早没事干，在家又坐不住，就出来走走。”荆老爷眼中闪过一抹不满的神色，从那三个孩子的举止就能看出，他们来这吃东西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然不会这么熟悉。



    荆桂清今天的脑子转的还算快，紧接道：“可不么，有时候起的太早了就是烦得慌，我这阵子也是，早早地就醒了，心想着反正没事干就一块出来吃碗面，汤汤水水的吃了也舒服。”



    荆老爷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由于心里有心事，荆老爷看起来就像是不想同他们说话似的。荆桂蕊搓搓手，呵呵笑道：“爹，你吃饭了没？”



    “吃了，甭管我，你们吃你们的就行。”



    “成，那我们也不客气了，正好饿了呢。”荆桂蕊坐下来，端起面小口小口地，极斯文的吃了起来。



    在荆桂清他们吃面的时候，等在一旁的荆老爷心里甭提有多煎熬了，恨不得他们一口就能将面吃完，他好亲眼看看，这两家人是不是真的吃面不给钱。



    其实荆老爷等了也没有多长时间，那几个吃面的人便纷纷放下了筷子，荆桂清习惯性地站起来拍拍屁股就想走人，荆桂蕊却掏出了银子，满脸温和地笑容走向了荆一书，“喏，这是今儿的面钱，你数数够不够，不够的话再添上就是。”



    “哎哎，不能要，都是一家人，吃点东西哪好意思要钱。”荆一书想都不想地便说出了这句话，二姐说过的客套话太多，每次都说得掏心掏肺似的，也没见她真的给过钱，他还不如顺水推舟地拒绝一下，也算是做了个人情。



    这要搁在往日，荆桂蕊肯定会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来，然后将钱收回去，并满脸埋怨地叮嘱荆一书下不为例，当然，荆桂蕊所说的下不为例中的下一次，至今都没有出现过。然而今天，见到荆一书不肯接过钱，荆桂蕊却突然着了急，一个劲地将钱往荆一书的手里塞，道：“你怎么能不收呢，还当着咱爹的面，你要不收钱哪行，你这就是个小本买卖，得收！”



    荆桂蕊说得言辞恳切至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恳切百倍，仲水曼的胳膊上早就窜上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荆桂蕊真有做戏子的天分，要是早早地拜师学艺去，说不定将来也是一代名伶，至少仲水曼是没见过这么会演戏的。仲水曼的心里是这样想的，而荆老爷此刻的心情却好得不得了。眼前这一幕，怎么看都不像是蹭人家的面吃不给钱的样子，看来这次真的是自己多想了。荆老爷想着，脸上禁不住都浮现出了几丝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