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过，这你还用问么，就算我不说，你自己用手指头想想就该知道，就凭咱俩姑姐那性子，怎么可能真就不来了。”仲水曼笑笑，绘声绘色地同柳佩蓉讲起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第一回来的是荆桂蕊，那是在仙客来开业半个多月之后，来了之后照旧先是一番虚情假意到了极点的客套，等到仲水曼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时候，荆桂蕊才露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来，说出了她的来意。仲水曼一听又是来要汤料配方的，当即便笑着回绝了。荆桂蕊许是觉着荆一书是自己的亲弟弟，对自己这种并不算过分的要求应该有求必应才是，又将哀求的目光看向了荆一书，荆一书当然不会那么蠢，在这种事情上帮她说好话，寻了个借口便去了厨房，留下仲水曼自己同她慢慢地磨。



    荆桂蕊这一说便说了整整半个时辰，她说得不累，仲水曼听得都累了，见仲水曼的态度如此坚决，荆桂蕊最i后叹气了几声，不再继续哀求，却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找了个中间的位置，让仲水曼煮碗面端过来。这个要求简直太简单了，只要能将这位话痨送走，别说煮一碗面，就算煮十碗给她仲水曼也心甘情愿。等到面端上来之后，荆桂蕊没急着吃，而是轻轻地凑上前嗅了嗅味道，突然说道：“哎，这面的味道闻起来也不是多特别呢，好像还有那么点不如仙客来的呢。”



    荆桂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高了自己的声音，让周围一圈的客人都能听了个清楚，仲水曼这才明白过俩荆桂蕊要在这吃面的用意，敢情是砸场子来了。这样看来，她倒是高估了二姑姐，起初她还以为二姑姐是要靠自己的舌头一点点尝出面里的配料呢。



    在吃了一口面之后，荆桂蕊笑着抬起了头，做出一副无辜的神色来，同仲水曼说道：“哎呀水曼，你说真是怪了事呢，你这面也挺好吃的，但我吃起来怎的感觉有点不如我们仙客来的呢，你瞧你这面，煮的太硬了，汤也淡了，味道不够的。”



    “二姐你这话说的，我这双笨手也就能做得出来这样的粗茶淡饭了，哪能跟你比呢。”仲水曼笑笑，并不同荆桂蕊甩脸色，语气也极温和，看起来压根就不把荆桂蕊的挑衅放在眼里。



    此刻在蓬莱面馆吃面的客人里面，也有不少是去过仙客来的，荆桂蕊那些话蒙一蒙没去过的人说不定还有可能，只是想要让他们相信仙客来的面条会比蓬莱面馆的好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坐得满满当当的客人里面，自始至终都没有几个人理会荆桂蕊，照旧低头吃面，刚刚坐进来的也没有因为荆桂蕊的话离开这儿转去仙客来。



    荆桂蕊的脸有些挂不住了，没人理会她，她这出戏也唱不下去，最后便灰溜溜地走了人。



    又过了七八天，这回来的人换成了荆桂清，嘴角还鼓起了一个小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天赔钱而着急上火的缘故。荆桂清可不同于荆桂蕊，只要在外面，甭管心里头有多不痛快，荆桂蕊面上也能装的出大家闺秀的温柔娴雅模样，荆桂清则不然，她可不在意什么在外面还是在家里，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这一些事情，她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目的能不能达到。在荆桂清的心里，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算要自己在车水马龙的热闹之处打滚撒泼，她也绝不含糊，连眉头都不用皱一下的。



    仲水曼看见荆桂清进来便觉得头疼，幸好这会店里头客人不多，她还是有时间来应付一下大姑姐的。



    荆桂清一进到店里便拉着仲水曼的手说起了仙客来的惨淡境况，说得字字血声声泪，说了半天居然眼圈一点点地红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开始往下掉，荆桂清的这一举动成功地将仲水曼吓了一跳，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听到一句可以让人掉眼泪的话，也不知道大姑姐这眼泪到底是怎么来的。但不管怎么样，人家在自己眼前掉起了眼泪，如果没有什么表示的话未免就显得有些太过冷血了，仲水曼缩了缩手臂，企图从大姑姐那双镣铐似的手中将自己的胳膊抽回来，好拿块帕子帮她擦擦泪，岂料大姑姐就是不松手，也不顾及着仲水曼还大着肚子，硬是一个劲地用力捏着仲水曼的手，狠狠地掉了一场眼泪，不断哭诉着她们仙客来的日子到底有多么的难过，如果生意再那样惨淡她们姐妹俩就该沿街去讨饭了云云。到最后，仲水曼的手腕都被掐出了一圈的红印，要不是荆一书见势不对及时过来帮忙解了围，仲水曼真担心自己的一双手会被大姑姐硬生生地捏下来。



    哭也哭了，诉苦的话也一一说了，许是最后实在哭不出来了，荆桂清才做出不得已勉强才能止住眼泪模样，用帕子揩了揩眼角快要干掉的泪痕。仲水曼以为大姑姐这是要离开了，没想到刚刚还紧握着自己的手大哭了一场的大姑姐居然又理直气壮地同自己讲起了道理，说于情于理仲水曼都应该将那面的做法告诉她们，否则就是冷血自私，要遭天打雷劈。



    仲水曼听着听着都快要忍不住笑出来了，大姑姐在说起这些个歪理的时候总是格外的理直气壮，不止语气理直气壮，表情也格外的理直气壮，活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的蛤蟆，两只眼睛鼓在外面不说，嘴巴也张起了一个很诡异的幅度，嘴角的脓包也跟着一动一动的。后来仲水曼曾经对着镜子练习过大姑姐的这个表情，却不无遗憾地发现任凭自己怎么抽动嘴巴都做不出大姑姐的那副浑然天成的蛤蟆样来。



    “之后呢？”柳佩蓉听得津津有味，迫不及待地问道。



    仲水曼笑道：“之后你哥他也听不下去了，直接将咱大姑姐赶出门去了，咱店里头不是还有正在吃面的客人么，你猜人家怎么说？”



    柳佩蓉急忙问道：“怎么说？”



    “咱大姑姐出门之后，那人颇无奈地叹了一声对我们说，你们早该赶她出去了，听得闹心！”一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仲水曼便忍不住乐得前仰后合，看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木头人似的大姐夫，怕是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受得了大姑姐那张嘴了。



    “唷，佩蓉今儿也在啊，你俩说什么呢，笑得这么欢喜？”



    一听这声音，仲水曼二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此刻正站在厨房门口向里面探头探脑的人，可不就是大姑姐么。



    荆桂清这冷不丁地一出现，吓了二人一跳，尤其是柳佩蓉，愣怔了老半天没想起来要同荆桂清打招呼。仲水曼反应得倒是快，嘴角一扯便做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道：“我们两个还能说什么，说来说去不还是脱不开祥薇跟祥磊那些事儿么，做娘的提起自己孩子来，哪有不欢喜的呢。”



    “可不么。”荆桂清笑着附和了一句，然后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章源丰兄妹俩的事情来，荆桂清的声音实在不怎么好听，尤其语速极快的时候，听起来就像是只老鸹绕在人耳边一声接一声的叫个不听。



    仲水曼听得心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大姑姐，一边伸了伸脖子向外头打量，自打小六子来了之后，往后荆桂清她们来了几回，每一回都是小六子来应付的，小六子人机灵嘴也甜，回回都能将荆桂清她们给挡回去，今儿是怎么了？仲水曼将视线探出去，正巧看见了小六子的背影，此刻的小六子正背对厨房，在同一位客人结账，估摸着荆桂清这一回是瞅准了荆一书和小六子都在忙，没人看德见她，自己偷偷摸摸地溜进来的。



    这会儿小六子也听到了荆桂清的声音，连忙笑着一溜小跑了跑了过来，一连声的“姐姐”喊得荆桂清乐到合不拢嘴，直夸仲水曼请人的钱花的值，将那小六子给夸到了天上去。



    见马屁的火候拍的差不多了，小六子冲荆桂清做了个揖，笑着说道：“姐姐您请外头来坐，厨房里头闷，要是待久了可不舒服。到时候我们掌柜的可是要罚我的。”



    “不用怕，有我在这呢，谁敢罚你？”荆桂清眼睛又是一瞪，冲小六子摆摆手，“没事，又不是外人，我在这待会跟水曼她们说会话，你自己去忙就成。”



    “这……”小六子还想说什么，抬眼却看到仲水曼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冲荆桂清又做了个揖，转身到外头忙去了。



    荆桂清的来意很明显，她想知道的配方问不出来，她就要亲自来看，看仲水曼到底是往那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到时回去仙客来之后依样画葫芦，做出来的味道也就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柳佩蓉很是不解地望了一眼仲水曼，荆桂清的来意如此明显，她怎的还能这样气定神闲地让她待在这呢。



    仲水曼看得出柳佩蓉的疑惑，偷偷冲她使了个放心的眼色，然后便同荆桂清慢悠悠地聊起了家常，一点要将人赶走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