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阙一惊,看来刘娥这回是凶多吉少。得想法劝解这场凶险之事。
“天书。请两位能言善辩之士。”燕飞阙心中默念。
天书应声将两人召了出来。
“苏秦、张仪。”
燕飞阙恭敬的将眼前的事简明扼要的告诉了二人,并请教说服赵炅的方法。
张仪笑着说道:“我与苏兄都是鬼谷先生门下,但苏兄却比我高明许多。先听听他的意见吧。”
苏秦哈哈大笑,指着张仪说:“你何时变得如此谦恭了?”他看了看燕飞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先要让皇帝分清利弊得失。利可以得到什么,弊又会失去什么。至于如何取舍则应由他自己来判断。”
听完苏秦的话,张仪补充道:“先应该打消皇帝心中认定那女子是妖女的认识。带着妖女的名头,任谁都不会接受的。”
“还有,说话要直击要害。让人有清晰的理解,不要长篇大论。你不是什么朝中重臣,皇帝没有耐性听你过多的论述。”
“说服别人要首先替他着想,从他的角度去说往往会更能让人接受。”
。。。。。。
苏秦、张仪你一言我一语的指导着燕飞阙。
这时,几个御林军连人带鼓将刘娥押了过来。
燕飞阙一见,急忙打断道:“两位,我先按照你们教的试试吧。”他回过神来,观察着接下来事情的发展。
“爹爹!不能这样啊!”赵元休惊慌的翻身跪倒在地哀求着赵炅。
赵炅阴沉着脸说:“不这样的话,只怕你的魂就要被这妖女勾走了!”
旁边的秦国夫人面带笑容的劝解着赵元休:“休儿,天下的美女多得是,你何必非要这妖女?”
赵元休抬起头来瞪了一眼秦国夫人,怒道:“我就是喜欢刘娘子!就是妖女我也要!”
“你!”赵炅气得直哆嗦,指着赵元休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拍案而起道:“再说,我就将这妖女推出去斩了!看你还要!”
赵元休一愣,缓缓地说道:“爹爹贵为天子,自然可以掌握别人的生死。刘娘子若是死了,儿便随她而去!”声音虽低,但却无比的坚定。
刘娥禁不住浑身一颤,抬起眼来看着赵元休。眼中已噙满了泪水。
燕飞阙微微一笑,“陛下息怒。我倒觉得他二人其情可悯。”
“哦?”赵炅不解的看着燕飞阙。
燕飞阙不慌不忙的说:“王爷为了刘娘子甘愿冒犯天威,可见其真性情也。如果不是发乎于心的感情,他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王爷的痴情真心。一个能对信念如此坚定的人,难道不是陛下之福吗?”
“可那女子是妖女!”秦国夫人恶狠狠的说道。
“妖女?”燕飞阙冷笑一声,“说她是妖女有何凭证?”
“这。。。她总是缠着休儿,勾了王爷的心。”秦国夫人边说边怒目瞪着刘娥。
“不要胡说。应该说是我缠着刘娘子才对!”赵元休激辩着。
燕飞阙则轻笑一声道:“刘娘子是王爷在街上听鼓词儿时看见的,人也是王爷接进府里的。婢女的身份也是王爷给的,如何能说是刘娘子缠着王爷?”
赵炅皱了皱眉,“妖女也只是个代称。不见得真有什么妖术。”
见皇帝定调了,秦国夫人也只得变换了角度。
“即便不是妖女,那这女子也是出身寒微,不配与王爷交往。”
旁边的陈抟听完哈哈一笑道:“贫道乃是山野之人,身份更加寒微。陛下,贫道实在是不配与帝王交往啊!”
赵炅恨恨的瞪了一眼秦国夫人,怒道:“休要胡言!”
秦国夫人一愣,急忙解释道:“我。。。我不是那意思啊!我。。。我只是说那女子的出身不配和王爷交往,与别人不相干呐。”
她越说越急,显然是自己的话牵扯上了皇帝敬重的白云先生而导致她有些慌乱了。
“好机会!那妇人所言有失公允,现在的形势很好,应该趁机进言!”苏秦提醒着燕飞阙。
燕飞阙立刻接过话来,朗声说道:“刘娘子可不是出身寒微的女子!她祖籍太原府,生于开宝元年正月八日,祖父刘延庆在前朝的晋、汉时任右骁卫大将军,父亲刘通是太祖皇帝时的虎捷都指挥使,领嘉州刺史。因此刘家举家迁至CD华阳。
生刘娘子之时,母亲庞氏曾梦到明月入怀,醒来后便生下一女,取名刘娥。然而刘娥出生不久,刘通便奉命出征。谁料牺牲于战场上,因刘通无子,家道中落,庞氏只好带着襁褓中的幼女寄居娘家。但娘家贫困,刘娘子因此才学会了击鼓说词用以谋生。”
赵元休一怔,自己只顾了和刘娥卿卿我我,关于刘娥的家世他也是第一次听说的这么详细。
赵炅和秦国夫人都是一愣,将信将疑的望着燕飞阙。秦国夫人害怕再说错话得罪了人而犯了圣怒,所以只能闭口不言听燕飞阙说下去。
燕飞阙从怀里拿出一摞纸张恭敬的举过头顶道:“这是刘娥家乡父老联名写下的文书,还有刘娥宗室族人提供的族谱。请陛下过目。”
一个宫人接过来呈给赵炅,赵炅翻看着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还真是这样的。”
刘娥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滚滚落下,她感激的看着燕飞阙,在此时关乎生死的时刻,没想到燕飞阙竟能拿出证明自己身世详尽的证词和族谱,无异于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赵元休则暗暗的在心中感叹道:“哥哥真是有情有义!准备的这么充分,我该怎样报答他啊?”
燕飞阙转过头对着呆立在一旁的秦国夫人问道:“草民斗胆问一句,像刘娥这样的前朝皇族支属,其父又做过刺史,算不算是出身寒微呢?”
秦国夫人双目低垂,咽了口吐沫没有吭声。若论起来,刘娥这样的家世比起自己都要高贵许多,她还有什么话好讲?
赵炅笑着说:“燕飞阙,你这次是精心准备为休儿当说客来了?”
燕飞阙向赵炅深施一礼道:“草民虽然卑微,但既然蒙王爷不嫌弃,称我一声‘朋友’,那草民就要尽朋友之责。一个‘义’字草民还是懂得的。”
“好!不卑不亢,入情入理。”苏秦、张仪夸奖着。
燕飞阙进一步说道:“既是说客,不知陛下能否允我一说?”
“讲。”
“谢陛下。”燕飞阙缓缓说道:“如今乃是王爷和刘娘子情投意合真心相待,如果能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则既让王爷感恩于陛下,又能让民间看到陛下的宽厚仁慈。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倘若阻止他二人,则无异于棒打鸳鸯。那时,王爷势必会痛心不已,甚至是心灰意冷。作为王爷的爹爹,想必陛下会更加为爱子难过,以至于心烦不已。而民间也会将此事夸大其词广为传播,至于会传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如果是那样,岂不是鸡飞蛋打什么也得不到?”
燕飞阙停了一下,偷眼观察着赵炅的反应。只见赵炅眉头深锁,两眼盯着面前的案几一言不发。
陈抟看了看燕飞阙,使了个眼色,暗示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燕飞阙又开口了,“古来治水凡大成者,都是用疏不用堵。依草民只见不如成全他们,让他们在一起。倘若他二人并非是真心相待,则王爷也不会继续用心于她。到那时不用陛下操心,王爷自己就会离开刘娥。这样便是疏。反之则是堵,解决得了一时,却会遗憾一世。”
赵炅依旧是沉默不语,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认真地听。忽然,他问坐在一旁的陈抟:“先生有何高见?”
陈抟微微一笑道:“天地万物,都有其道。顺其自然,方为正道。情事也有势,顺势则一切皆有利;逆势,则必伤心费神,苦不堪言。此中道理,还望陛下三思。”
赵炅点点头,心道:“看来又多了个说客。还是个极有分量的说客。”
他站起身来挥了挥手,押着刘娥的几名御林军立刻退到一旁。
“休儿。”赵炅注视着赵元休说道:“爹爹也是为你好。我已答应忠武军节度使潘美的请求,将他的女儿许配与你。你应该知道爹爹的用心。”
赵元休吃了一惊,刚想开口,却见燕飞阙向他摇了摇头。此时若强辩便不是顺势而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赵炅继续说道:“不过既然白云先生和燕飞阙都为你说情,那么朕可以不处罚刘娥,放了她。但她必须离开京城!否则传扬出去,你和潘氏的大婚如何举行?还不闹得满城风雨?你也要替朕想想。朕和你看得不是一个层次啊。”
燕飞阙和陈抟都点点头。赵炅的确也有苦衷。作为帝王,子女多半是要担负起笼络权臣、和亲外患的责任的。他们的恋情也是要为朝廷服务的。
赵元休呆呆的望着赵炅,在他贵为天子的爹爹那里,原来自己的感情也是工具。一件看不见的最牢靠的也是最拿得出手的工具。
刘娥咬着嘴唇,现在的她已经是心灰意冷了。这些天和赵元休一起恩恩爱爱的日子,看来都只能成为心痛的回忆了。
“唉!这皇帝看来不好说服啊!结果不妙。”苏秦叹道。
“难!”张仪也摇着头。
“陛下。”燕飞阙思索着问道:“是不是只要刘娥离开京城?”
赵炅目光炯炯的看着燕飞阙回道:“是。”
“那草民斗胆,可否让草民奉旨执行?”
“可以。”赵炅微笑着。与燕飞阙四目相对,其间的深意尽在不言中。
赵炅转过身来对陈抟说道:“这个燕飞阙的确像先生说的那样是个人才。”看了看天色又道:“朕还想向先生讨教道之一法,先生可愿意?”
陈抟大笑道:“贫道当然愿意。”
“回宫。”赵炅一摆手吩咐道,随即又对赵元休语重心长的说:“你要好好珍惜燕飞阙这个朋友,多多向他学习。”
他笑着瞥了一眼燕飞阙,眼神中满是赞赏之意。
跪送完圣驾,赵元休愤恨的看着得意洋洋而去的秦国夫人怒道:“爹爹还是不同意我和刘娘子交往。”
“哦?有吗?”燕飞阙诧异的问。
“都让刘娘子离开京城了,还不是吗?”赵元休反问。
燕飞阙哑然失笑,“圣上口谕可没提不让你和刘娥交往啊。只是离开京城。”
“你的意思是。。。”赵元休忽然眼前一亮。
燕飞阙点点头道:“陛下已默许你和刘娘子交往了。只是不要在京城影响了你和潘氏的大婚。至于离开京城多远也没说啊?在京郊找一处僻静的宅院,我想足够你和刘娘子恩爱的了。”
“哥哥。。。”赵元休激动的一把抱住了燕飞阙。
刘娥禁不住掩面而泣,这次是为幸福而流下了泪水。
“好!”苏秦一伸大拇指赞道。
张仪满意的说:“虽不是完胜,但已是最接近成功的结果了。”
“呵呵。假以时日,我那六国相印迟早会挂在这小官人的脖子上。”苏秦打趣着说。
“现在还有六国吗?”张仪不解的问。
苏秦一瞪眼。“我就不会将六国相印当作礼物送给小官人?迂腐!”
张仪挠着头道:“你有礼物可送,我送他什么啊?”
“那是你的事。”苏秦、张仪吵吵着转身离去。天书金色的页面徐徐合上。
赵元休突然松开了燕飞阙,皱起了眉头无奈地说:“可。。。可我在京郊没有宅院啊?”
“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去办吧。我也是奉旨执行。”燕飞阙轻松的说道。深沉的目光看向遥远的天空。他知道,赵元休已离不开自己了。